《楚汉流》音渡三点七

29、第二十九章 平阳镇的棺材

　　众人都是一怔，程楚最先回过神来，看着我，不敢相信的笑了：“苏苏，你捡到宝了。”
　　韩信刘邦几个人都还是不解，迷惑的问我：“汗血宝马？没有听说过啊，是什么？”

　　我现在兴奋加惊喜，真是激动的很，以前最早听说过汉武帝为这种马西征大宛，还留下汗马功劳的千古美谈，如今真是天赐的机缘，竟然让我比他早了那么些年得见宝马，真是让我不敢相信，但看着小可怜肩颈上还为干的淡淡血迹，又说明着一切的真实性，

　　抑制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尽量简单的对他们解释道：“汗血马顾名思义就能知道它的特性，它在疾速奔跑后，肩颈处会流出血一样的汗水，故称汗血，它的耐力速度都是任何别的马都比不上的，可是据说这种马是生长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中原是没有的，如今竟能在这里出现，我真是不敢相信，太神奇了。”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萧何走到小可怜身边，转了一圈，然后抬眼盯着我说，“看来苏苏姑娘所言极是，真看不出，姑娘对马如此的了解，这么罕见的品种，都能娓娓道来，真是让人佩服。”

　　“呃……你过奖了，只是听说过而已。”我连忙应道，萧何眼含笑意的看着我，眼底却隐着丝丝寒气，我只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身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一只胳膊温柔的环住我，温暖的热度传过来，心里顿时安定下来，程楚看了看我的衣服，笑道：“这马虽好，可是骑着它也搞得够狼狈的，看你身上血迹斑斑，冷不丁的还真够吓人的，我看一会儿去镇上找一套黑衣穿上才够稳妥。”

　　心情不错，一路上除了偶尔感觉到萧何冷嗖嗖的目光没有任何别的不快，习惯后我只当他不存在，骑着小可怜我激动不已，尽量让它慢点跑，那么就不会渗血了～～～虽然知道那是汗也知道那是它的生理特征，可是总是挂着彩，看起来也怪恐怖～～

　　一鼓作气翻过山头，居高临下，一个镇子映入眼帘，看不到具体的情况，但远远看去轻烟袅袅，让人不由感觉到一种温暖的生活气息。

　　也许是怕惊扰了这一片宁静，到了镇前的牌坊时大家仿佛说好了一般都是下马步行，
　　街道上干干净净，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很奇怪，这么一会儿竟然没见到一个人，这大白天的只看到烟囱冒烟，却没有一点生气，整个镇子充斥着诡异的感觉。

　　我暗中抓住程楚的胳膊，
　　“没事的，”程楚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眼睛不停的观察着周围，这种不寻常的气氛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大家的精神都绷的紧紧的，小心的一步步往前走，我旁边的小可怜不时发出沉闷的哼鸣，显得烦躁不安，

　　街道旁边的房子都是大门紧闭，门上落着一层剥灰，更显得颓败，
　　程楚安慰的拍拍我的手，让大家在原地别动，自己走到一间房子前轻轻的敲了敲门，半晌没有回应，程楚屏住气，用力一推，门吱嘠一声开了，一阵浮灰飘了起来，程楚往房内看了一眼，整个人一愣，眼睛紧紧的盯着房内，一脸的惊讶，

　　“怎么了？”刘邦见程楚有些反常，快步走过去，顺着程楚的目光一看，也是愣在那里，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们几个人都冲了过去，
　　房内的景象真的是出人意料，震住了所有的人——里面齐刷刷的摆着七具棺材……

　　熊心还想走近看看，被张良伸手拦住，“别过去。”

　　张良仔细的环视了一遍屋内的情况，转身走了出去，匆匆跑到对面，连着推开几处房门，里面竟然都是无一例外的摆放着棺材，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三个，有的是十多个，

　　我们几人对望一眼，把附近的所有的房子都推开来看，全都惊呆了，这么多民居里竟然没一个活人，全是一具具的棺材！

　　我倒吸了口冷气，木然的看着这一切，思绪变得极为混乱，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都聚集到街心，没有言语，这个时候，想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本以为是一座安静的小镇，没想到这份安静下却是这样一种情形，究竟是什么使得这么多人丧命，这座镇子隐藏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

　　我们要去盱台必经此地，虽然这座镇子四处透着怪异，但我们必须穿过去，而且看起来大家都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四周不时有老鼠蹿来蹿去，浑身发毛，大伙儿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想想四周都是黑漆漆的棺材，我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突然韩信指着前面喊道：“大家快看，那里有炊烟！”

　　众人一惊，果真，不远处的一栋房子的烟囱里竟然有炊烟升起，看来这就是我们之前在山上看见的那一缕浓浓的炊烟，炊烟必定是人点的，这么说，这座镇子里还有人，活人。
　　大家匆匆的跑过去，站在大街上盯着紧闭的房门，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感觉，一旦推开这扇门，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是死人还是活人，如果是活人，那他活在死人堆里也太令人诧异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推开，门却缓缓的打开了，众人吓了一跳，齐齐的后退，盯着那扇如幽灵般诡异的大门，
　　半晌，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如果还算是个人的话，他面如死灰，骨瘦嶙峋，干枯的双手如同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一般，只剩下一层皮，连骨头脉络都清晰可见，脖腮肿大，眼睛深陷在眼框里，空洞无神，站在门外盯着我们，好一会儿，他咧开干燥的嘴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来这里？”

　　缓了缓气，程楚往前走了一步，说道：“我们只是过路的，但没想到会碰上这么怪异的事情，老人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头满是皱纹的粗糙的脸上尽力挤出一丝冷笑，转身把大门全部推开，
　　狭小的屋子里塞了二三十个人，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活人，但却都活生生的站在里面，几十双眼睛没有温度的盯着我们，

　　老头指着他们又指了指自己，费力的说道：“他们，我，整个平阳镇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声音凄厉，听得我汗毛都竖了起来，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老人家……”见他说话这么费力，程楚迈步想靠前点，
　　“别过去！”张良喊了一声从我身边冲过去拉住程楚，张良之前就一直在仔细的打量这个老头，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他们得的是鼠疫！”张良低声说道，

　　我胃里一阵抽搐，泛起酸水，我急忙用手按住喉咙，才勉强没有吐出来，
　　我对古代的病症从来就不了解，最多就知道在古代如遇天灾人祸，民间经常会发瘟疫，可是这鼠疫单是听名字就头皮发麻，再看看那些病患的惨不忍睹的样子，在这个年代，足可想象这种瘟疫的杀伤力。

　　老头凄惨的笑了，自己退后一步，说道：“是啊是啊，我们整个镇子都是被鼠疫给毁了，短短几个月，整个平阳几百人就只剩下这二十六个了，而且个个病入膏肓，被这病折磨的生不如死……一户一户一家一家，都死绝了，全都死绝了！”

　　想来一路走来那些棺材里都是被鼠疫夺去性命的人了，诺大的一个镇子，就只剩几个垂死的人凑在一起等待着死亡，这种感觉比死更折磨人。

　　“没有办法可以治吗？”程楚大声问道，
　　老头眼中流出几滴浑浊的老泪，摇摇头，怅然道：“瘟疫原本就难救，更何况是鼠疫，大半年前镇中刚刚爆发疫情时，皇帝还派兵把守，严禁人进出，说是隔离，其实就是任我们在此自生自灭，若不是别处有起义兵，秦朝军力吃紧，撤走了这里所有守兵，你们也进不来这个镇子……不过，既然你们来了，就是天意，我们求你们帮我们一件事。”

　　“什么事。”程楚问道，这个老头话中的意思听起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老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说道：“我们都是病入膏肓，是救不活了，我们日夜受病痛折磨，已经受不了了，求你们，把我们都捆起来，然后一把火烧了这个镇子，既让我们得到解脱，疫情也会消失，不会再祸及他人。”

　　什么？我们都愣住了，没想到他要我们做的事竟然是烧死他们，我们几个人呆在原地，疑惑的看着这个老头，
　　老头见我们还在犹疑，冲着我们猛磕起了头，不一会儿前额就是一片血迹，
　　“你别这样。”程楚赶忙说，
　　“你们答应了？”老头一脸的急切，
　　“你们既然一心求死，为什么不自行了段，却要借别人之手？”

　　老头抬起头，看着我们说道：“这世上有种人，不怕死，却不敢死，我们就是这种人，挣扎在生死的边缘，却不敢自己了结自己，因为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明白生存的可贵。虽然已经吃不下饭，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去，虽然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但我们还是要给自己找借□□下，我们自己下不了手，这就是我们的借口，也是我们的心魔，只有让外人不留余地的让我们去死，我们才能再也找不到借口残存世上。我们才能摆脱这个心魔，才能摆脱没日没夜的病痛折磨，我们活得真的很痛苦，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们还要继续承受这些折磨一直到痛苦的死去，我们不想再受这种罪了，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吧！”屋里的几十个人齐刷刷的跪下来，一个个泪流满面，不停的冲我们磕头。
　　怎么会是这种情况，我的心紧紧揪在一起，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凄惨的事情，他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然后等着自己死去，这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刘邦走到程楚身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答应他们吧……”
　　程楚低着头没有回答，
　　张良轻声说道，“这种瘟疫来势凶猛，一旦爆发根本无法控制，他们都已是病重之人，活着一天，就是多一分身心的折磨，虽然不该如此，但是他们说的也是事实，彻底结束他们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既然他们自己下不了手，也只好由我们担当了。”

　　他们还在继续磕着头，无论我们如何说他们都不停，只是一个劲的求我们，
　　程楚还是没有决定，回头看着我，眼神凄楚，我走过去，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大火从镇东一直燃到镇西，烈火冲天，我们站在远处看着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手中的火把渐渐的熄灭，可是心里却有散不去的悲痛，对那些火光中消逝而去的生命，也许如张良所说，死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当生存变成一种折磨时，人生早就失去意义，在那个遥远的地方，愿他们能得到新的意义……
　　一滴眼泪滴落在地，绽开，承载着一种感悟，当人生还有意义的时候，就该好好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