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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叶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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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湖边的岩石上,月光很亮,照得湖心波光粼粼。在梦里,我感到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梦境。
一声细微的哽咽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我有些惊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侧耳细听,又一声压抑的哭声幽幽的传进我的耳朵。虽然觉得不厚道,但我却在心里窃喜——至少今夜有人陪我寂寞。
循着那细细的哭声,我在树林的深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若不是今夜月光明亮,我也许根本无法在漆黑的树林中找到那个全身包裹在黑纱中的小孩。
他坐在一棵巨大的树下,粗壮纠结的树根几乎把他弱小的身躯淹没。他蜷缩着身子,仿佛要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如小兽一般的哭泣声在空寂的树林中隐约的回荡。单薄的肩膀因为呼吸的不畅而一耸一耸的抖动着。小孩子的体力有限,很快,他就趴在树根上睡着了。地上很冷,即使他缩起了身子,还是冷得发抖。我一阵心疼,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轻轻的将半梦半醒的他抱在怀里,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靠着树干坐下。树缝里漏下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轻轻的用手挡去了那块扰人美梦的银白。他小小的脑袋动了动,亲昵地往我温暖的怀里蹭,发出一声幼兽般软软哼鸣。我的心仿佛也被那软软的身躯熨得柔软了,揽紧了他,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拍抚着他。在稀疏的月光下,度过我寂寞无边的梦境。
一阵如烧的剧痛,让阿月从那被月光笼罩的迷梦中醒来。
“呃……”她虚弱的呻吟出声,努力的睁开了酸涩沉重的眼皮。一双流光溢彩的美目便对上了她仍有些迷糊的双眼。
“记住,我叫叶坤……”
阿月迷糊的看着那双眼,只觉得喉咙苦的厉害,连呼吸都带着浓浓的酸苦的味道,整个呼吸道都没有半点水分。一双布满黑色纹印的手轻巧的在她腋下将绷带打了个活结,然后把她身上纯白的丝制单衣拉好,小心得将她平放在柔软的床上。阿月以为那人要走了,拼命的喊道:
“……水……”她用尽了力气,却只能发出一道沙哑的气声。
一根冰冷的手指贴上了她干裂的唇,阿月想更贴近那冰凉,可四肢沉重得像被绑在身下的床上。她微微的蹙了蹙眉,那冰凉便与她心灵相通一般轻柔的贴上了她烧红的脸。阿月在心里沉重的舒了口气,展开眉头跌入了黑暗之中。
叶坤将整只手抚在阿月的脸上,看着她苍白的脸与他手上狰狞黑色的纹路产生一种强烈的对比。想要将手拿开,却始终有些舍不得。看着她的眉头平展,陷入了熟睡,他才将她额前一缕短发拨开,转身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湿棉拿来仔细的擦拭阿月干燥的嘴唇。
一个穿着红衣的小童突然凭空出现一样的站在空寂的房间中,他小小的嘴唇很红,却红得一点也不水润饱满,反而带着一抹诡异的青黑。他就站在离叶坤一丈的地方,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有些呆滞木讷,垂下的双眼空洞无神,乍一看上去有点像制作精良的木偶。
叶坤头也不回,却说了一句:“今天我谁也不见,全轰出去。”话音刚落,小童就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直到阿月干裂苍白的嘴唇被水棉拭得有些血色了,叶坤才把手上的东西全放下,坐到了她的身边。将头轻轻的埋到她的怀中,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直到肺被憋到无法负荷,才不舍的将那口气慢慢吐出。
正当他沉浸在阿月温暖的气息之中,红衣小童却又出现在房间里。叶坤的双眼猛的睁开,手一挥扫落半面纱帐,堪堪遮住了阿月的上半身。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进了房间,那人一步入阴暗的房间,仿佛就连昏暗的夜明珠也猛的亮了起来。如覆玉的面容有着极至俊秀的五官,特别是他那双微挑凤目中隐约的流光,轻轻一瞥就能让人三魂去了七魄。叶坤皱着眉站起身来,微怒的美目与来人竟一模一样。
“啧啧,何方神圣,竟然让无双阁的暗主如此紧张?”来人红唇微勾,简直就要把万丈红尘所有的魅惑都勾了去。
“出去!”
“怎么?连面都不让我见一见?”话音未落,白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床前,白光一闪,密闭的房间竟莫名的窜出几股风,直奔叶坤身边那张柔软的榻,欲掀起那半面纱帐。
叶坤的手指微动,那纱帐就如同金铁铸成,直直的落了下来,硬是阻挡了白衣人的视线。
“叶乾!出去!”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夜明珠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黑雾盖住了似的虚弱的放出一点点暗沉的光。两双相似至极的魅眼在空中进行着角力,一双看似玩世不恭,却暗藏杀机;另一双阴郁深沉,但也凌厉无匹。
最后叶乾挑了挑眉,扫了一眼垂落的纱帐。似笑非笑的说:
“你我是什么货色,我们自己最清楚,真当自己是什么主子了?!华阳王的帖子,有那么好推吗?”
叶坤的双眼闪了闪,房间里压抑的光线顿时如被释放般亮了许多。他低低的说:
“我知道了,你出去。”
叶乾不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出门前,他瞥到了纱帐外露出的一只白皙的女人的手。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有迟疑的跨出门去。
叶坤看着他走出去,才转身将纱帐掀起,低头看着阿月依旧沉睡的脸,眼中泛起了深深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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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在做梦,可是这梦却和以往的任何梦都不一样。
在梦里,阿月的眼前有一片又一片的浓雾,她在雾中前行,拨开面前无数的雾气。不知过了多久,浓雾中竟然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她高兴的跑过去,正想问那个人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美绝的凤眼映入阿月的双瞳。
“蒙男?”阿月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浓雾突然不见了,周围的林立的高大树木告诉她,这儿俨然就是迷失森林。
迷失森林?自己怎么会知道这里叫什么名字?阿月对这个突然在她脑海中跳出来的名字有些诧异。她有些惊慌的抬头看蒙男,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蒙男脸上的黑纱却莫名不见了。蒙男的脸的确非常美,可是如果一张美丽的脸上布满诡异怪诞的黑色曲线,刺满不知名的如咒文般的刺青之时,那么这张本应令神鬼惊叹的俊美面容就在瞬间变得妖异狰狞。阿月呆愣的看着他的脸,想把视线转开,全身却仿佛被固定住一样无法动弹。蒙男的眼神突然变得非常悲哀,那深沉的哀伤让阿月有些羞愧自己的以貌取人。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他,蒙男那双同样布满刺青的手突然轻轻的盖住了我的双眼。阿月努力驱使僵硬的双手想要把挡住自己视线的拨下来,脚下却一空,整个人瞬间跌了下去。
“啊!!”阿月惊叫了一声,身体突然可以活动了,她闭着眼睛反射性的在空中乱抓,一把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
那是一只苍白到几近透明的手,骨节清晰修长,线条优美。只可惜,这只手太过冰冷,丝毫没有人体所拥有的体温。阿月因为发烧而显得朦胧的眼睛因为手上真实而冰冷的触感而从恶梦中睁开,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手中所抓的物体,发现那是一只手以后,又顺着它看向它的主人——蒙男?
蒙男似乎很意外阿月的突然惊醒,停顿了一下,才将手从她有些发烫的手中抽出。想不到连日发烧的阿月不知哪来的力气,却一反手,抓住了他漆黑的衣袖——
“蒙男,不要走嘛……”她好难受啊……头好痛,肩膀也好疼。在梦里,她只见过梦男,突然之间跳出十几个陌生人,还要杀死她……她真的又莫名又害怕。
想到委屈处,阿月不禁哭了起来:她想回家!她想爸爸妈妈!她想夏冬那群疯女人!她还有作业没有完成,那个变态老师一定会扣她的平均分……
阿月趴在床沿哭得稀里哗啦,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蒙男的衣袖,似乎一放开,整个世界就会只剩下自己孤独的面对一切。
阿月哭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蒙男会一直就这么看着她哭下去。一双冰冷苍白的手轻轻的将她手中的衣袖抽出,然后将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的阿月抱回床中央,最后因为阿月抓着他的衣襟不放手,干脆搂着她一同睡在宽大的床上。
阿月本来就发着高烧,又大哭了一场,体力早已所剩无几。蒙男通体的冰冷让她滚烫的身子感到十分舒服,她在蒙男的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又昏睡了过去。蒙男看着怀中人依赖的姿态,不知是喜悦还是心痛的轻轻呼出一口冰凉的气。被阿月扯得松散的黑纱有些滑落,露出的头发竟然不是漆黑,却是夹杂着大量的银丝。
蒙男瞥了眼那缕花白的头发,视线又绕回了阿月熟睡的脸,嘴唇无声的蠕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