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春世

1、归梦

　　“救救我的孩子，巫师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年轻的女人匍匐在一个三十岁左右面色苍白的女人面前，哭喊得声嘶力竭。在她们中间放着一个呼吸急促的婴儿，嘴唇已经开始发紫。
　　女巫扭过身，从身后端出一个缺了口的小碟子，里面红艳艳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半俯下来，低声的说道：“何必呢，你的孩子已经骑着鱼走在冥河中，身边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天空是火红的一如你当初怀着他的景象，而两岸是随风摇摆的彼岸花在向他招手。每一个地方都是他熟悉和喜欢的，不如就让他去了。”
　　“求你了，要我做什么都行呀！”孩子的母亲跪走过来，死命的拉着女巫的裙角：“哪怕是用我的命换孩子的命？”
　　女巫轻轻一笑，伏在她耳边问道：“你真的愿意？”
　　“我愿意！”
　　女巫的手指轻轻的从孩子母亲的额头滑下来，沿着鼻子落在了嘴唇上，最后到了下巴，“既然你愿意，我帮你便是。”
　　“多谢巫师大人！”母亲得到承诺，退回了原来的地方。
　　女巫把那红艳艳的东西点在了孩子的额头，随后拿出一个灰色的圆形大土盆，盆壁内画着一条怪异的鱼。女巫把碟子里一半的东西倒在了碗中，随后再倒入清水，一直到快溢出来她才停下。女巫看了孩子母亲一眼，把剩下那一半递过去，看她喝了进去，一会儿便七孔流血，一动不动了。女巫这才解开自己的头发，任由着随意的搭在肩膀或者身后，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整个人朝下，把脸埋在了那个大碗中。
　　黑色的河水在不停的向上流着，无数的人骑着鱼跟着水流的速度畅快的游动着。女巫走在岸边，那些红得让人心醉的彼岸花在她灰色的衣间磨蹭，一不留神就染红了她的衣襟。女巫微笑着摘下一朵，放在面前，“告诉我，孩子们去了什么地方？”
　　那朵花随着风轻轻的摆动，女巫用指甲掐了花一下，那花竟像是突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发出厉声尖叫，女巫稍一用力，花败了没了声响。只是一会儿那枯萎的彼岸花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人，灰扑扑的看起来脏得很。
　　“别掐了。”那小人显得有些怕女巫的指甲。
　　女巫哼了一声，收起笑容，眼神阴沉，“早说话不是就不用受苦了？孩子们去了什么地方？”
　　“七十二河川，今天孩子都去的那里。”
　　“谢了！”女巫手一松，那小人不见了，花却又活了过来，女巫随手一扔，那花看似无意的又落到了被摘下来的地方。随着河流而摆动，不知不觉中吸取着每一个过往人的精血。
　　无数的鱼，无数的孩子，大的小的，男的女的，在这条黑色的河流中不停的游动着。只是他们在慢慢的变得透明，最后不见，岸边的彼岸花则是红得更加耀眼。
　　女巫从腰间取下老旧的小葫芦，一打开，那年轻母亲便出现了。“你叫你孩子的名字吧，记住，你只能叫三次，若是错了或者多了，你和孩子便都留在这里了。”
　　“这是哪里？”
　　“冥界！”女巫的手掌抵在女人的背上，“开始吧！”
　　“林落！林落！林落！”
　　整个七十二河川整个静止了下来，所有的都定格了，女巫的眼睛快速的扫着所有的，突然她看到了河川中唯一在动的。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女巫踮起脚尖，踩在鱼的身上把那孩子带了回来。
　　“娘，你怎么来了？”孩子看到女人很开心。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女人扑过去抱住了他，虽然此时的他已经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了，样子不认得了，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走吧！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女巫把母子二人装进小葫芦，放在了怀中，转身便迅速离开。
　　穿过一大片彼岸花，面前出现了无数条路，女巫把女人五年的命洒在了地上，那些路扭动着向四散的命数奔去，不过是些永不超生的恶鬼，女巫迅速的跑到了唯一剩下的那条正确的路。前面就是回去的出口了，可是女巫却停了下来，恭敬的站立着，低下头，双手规矩的摆在两边。
　　“你最近倒是来得很勤！”黑暗中走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纱幔的男人，脚步轻盈，声音却如十二月的寒风一样冰冷。
　　“只不过混日子而已，还要多谢大人，”女巫说着捧出女人十年的生命，“还请大人笑纳。”
　　“你就拿这么一点给我？”黑衣人傲慢的问道。
　　“大人莫要嫌弃，虽然是少了点，但是来的次数多了，合起来也算不少。”
　　那黑衣人走到女巫身边，一抬手，黑幔缠上了女巫的脖子，“你倒是能说会辩的，谁过我这里是只拿这么一点的？”
　　女巫抬头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竟有一丝少女的清纯，“大人教训得是！”
　　黑衣人眉头一皱，猛然挥袖道，“还不快滚！”
　　“多谢大人！”女巫穿过他身边，朝出口奔去。

　　“哇~~~~~”孩子的一声啼哭的同时女巫从盆中起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用手帕把脸上的水沾干之后。她抱起了孩子站在七孔流血的女人身边，用手指把孩子额头的红点擦干净，随后点在了他母亲的额头。
　　七孔的血慢慢的往回走，一会儿人便有了动静，最后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女巫抱着她的孩子正微笑着看她。
　　“孩子！”母亲抱过来，又想哭又想笑，表情很是怪异。隔了半晌她才问道：“我什么时候死？”
　　女巫转过身，并不理会她。
　　母亲抱着孩子跪拜了女巫，就要离去，却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成家立业。”母亲眼含热泪又跪了下去，女巫依然没有转身。
　　红色的彼岸花黑色的冥河，依然有不愿失去的人用生命去换取另外一条生命。女巫的手到了自己的裙角，用里面拉出一朵彼岸花，放在石盘里轻轻的碾碎，放在了有缺口的小碟子里，静静的等待下一个到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