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辰沨

1、七里山塘

　　对于苏州，我自认并不陌生。自小便经常去的地方，虽比不上故乡，也算得上是打心底喜欢的去处。去年冬季归国，照惯例去拜访舅公的时候，意外路过这处名为“七里山塘”的地方，以往从未听闻过这去处，竟是一时分辨不明这究竟是一座古镇，还是一条老街。

　　正值国内的工作日，人不算多，也就起了闲心一行。难得不收门票的地方，并不令人觉得惊艳，倒也不让人失望。灰蒙蒙的天与别处没什么不同，然而，衔接着青瓦灰墙、石板窄道，一点儿也不觉得压抑，再自然不过，像极了被定格的旧时岁月。或许该说，仿若一张黑白的旧相片。不过午后四五点的光景，天却已然开始暗了，夕阳洒在树上，浅橙色的，朦朦胧胧，有着安定人心的宁静，带着几分少有的暖意。

　　独自沿着河岸而行，宁静的水面泊着几艘木船，安安静静地等着来客。水面不知何时泛起了小小的涟漪，原是有小小的花朵飘落在水面，不过瞬息之间，一切又是波澜不惊。那朵落□□自随着水流漂流而下，有谁会有心去追究它由何而来又将往哪里去呢？

　　河水两旁旧时的宅院沉默地守着看着，屋檐下红艳艳的灯笼在风里来回摇摆。我凝神瞧了一会儿，转身踏上石阶，进了一家并不显眼的茶馆。茶馆看上去古色古香，许是来客不多的原因，店里没有来回跑腿的小厮，只有年轻的女主人，坐在小小的柜台后，更准确地说，坐在茶案后，不紧不慢地沏着茶。

　　倒也清静。

　　我在她面前坐下，也不说话。她仿佛不知道我的存在，甚至眼皮也不曾撩一下，只在最后将斟了茶的茶杯摆至我面前。氤氲的热气慢慢飘升，迷蒙了视线，扭曲了整个世界。雾气背后，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知她静默地啜着茶，和所有融为一体般的安逸。

　　伸手缓缓触上茶杯，热度一点一点由指尖传至心底，驱散了南方冬季的湿冷。我垂睑微微笑起来，将茶杯搁下，轻声道：“怕是没人会想到词作家未明会留在这种地方吧。”她大约笑了一下，被认出来了也丝毫不显慌乱，甚至动作也不曾停顿一下，半晌才答道：“现在你知道了。”语速并不快，调子不高不低，不带半分意外或是惊惶，亦没有其他什么情绪，坦坦然然的陈述，清亮的声音中有几分沙哑，并不让人觉得不适。然而我不可抑制地皱了皱眉。

　　这声音……似乎不太对。

　　对于词作家萧陌，我说不上了解，却也并非一无所知。她是我极为喜欢的词作家，不怎么出名，虽说词并不算太出众，却能戳到人心底，所以我关注她有些时间了，曾看过她接受的为数不多的访谈。印象里，这是个很安静内敛的姑娘，声音同她笔下的词句一样，很干净，能直接触及到心，却不咄咄逼人，能安定人心。一年前的某一天，这个姑娘忽然没有再出现在节目里，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除了偶尔传出来的歌词依旧讲述着她的故事和她的心情，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本来就不被注意的作词人，更是彻底没有了消息。我不清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听说她和喜欢的人找了新的地方住下了，也听说她是为了躲一个人，不过听说只是听说，我不知道，即使对此有再大的好奇心，那些与我无关，我也无意冒犯去探听隐私，而大概就是那些无人知晓的秘密，造就了这样的她。

　　我同她无言地啜着茶，整个茶馆都沉寂了下来，却又不显得太过压抑，我就这样想起她最近写的一句词，悄悄看了她很久，只觉得这个人实在太适合这个地方，已然是这个七里山塘的一部分，就这样，似是一起被定格在岁月中了。

作者有话说

　　写给自己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