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傲剑篇-刻舟求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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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扁舟泛舟江上，悠哉游哉，好不惬意。
云梦一带，水域纵横，水面又常年弥漫着有烟雾，不是熟悉之人很难凭借自身方向感横越此间，故而大部分渡江客都会在码头寻租一艘小船。
此时的江心小舟船头，就笔挺地立着一位剑客，宽袍广袖，迎风猎猎，看似出神地凝望着江面，实则凝神聚气倾听着乌篷船仓内的动静：
“船头那人是谁？明明客满了为何要放他上船？”
“没见他那身风标吗，一剑威震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傲笑捕头，外号绿林克星。他要蛮横起来，船家敢拦才怪了。”
“是他？传闻中他可不是这样霸道的人。”
“可不，这种强行上船的事，他这几天干了不止一次两次了，就在这江岸两边来来回回地折腾，据说待会到了江心还会有更诡异的动作……”
“不是说最近有伙水匪伪装成船家在江上杀人越货吗，傲笑捕头说不定是来抓人的。”
“亲身为诱？他傻了吧！就他背剑往那儿一戳，谁敢趁他在时动手啊！”
“谁知道这些高人是怎么想的，总之他在也是件好事，就算这是艘黑船，我们也一万个安全。”
剑客听得面色微赧，看看四周水面差不多到地方了，心里默默念了句抱歉，忽然凌空指挥着背上长剑飞出，悬停在船外，认真在船身外表皮上划刻起来。如果细心辨认的话，勉强能认出他划下的是“二十七”三个字。
船上伙计听到船头长剑出鞘的铿锵声，吓了一跳，掀开乌蓬帘子跳上船头大叫：“客官，出什么事了吗？”
剑客被这声音震得手一抖，剑指一个没捏稳，失去控制的长剑再悬停不住，哧一声就落到了水里。他皱起浓眉看着长剑落下处泛起些微涟漪的水面，又回头看了看那船家，声音略略迟疑：“我在练习一种新的御剑之法，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现在长剑落水，我又不通水性，只好劳烦各位船家帮我下水寻找。”
那船家听了面有难色，道：“小的不知客官在练剑，小的得罪了！可这船行江心，水下暗流湍急，最好的水手也不敢在这里下水，客官你看……”
剑客板着声音道：“无妨，我那长剑有些灵性，凭我一路以内力相召，当可跟在船后水下三丈之内。劳烦船家将船靠上最近一个江洲浅滩，届时再帮我下水打捞如何？耽搁的时间资费我会另出。”
船家松了口气，也没听出剑客这两段话说得硬邦邦的好像在背书：“这样好，这样好，我这就去安排。”
“等等，”剑客叫住船夫，踌躇无措了半天，隐约浮现歉疚却不知如何表达的神情，“代我向其他船客表达歉意。”
船夫迭声应下，闪身回到舱中去了。剑客看着行船慢慢转变了航向，暗暗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心中默默道：“应该没有念错……没想到演戏骗人会这么紧张这么累。也不知道剑子道长设计的这些台词管不管用，我怎么就被他说服了呢？唉！”他盘膝坐下，本待装作运功相召水中的长剑，试了几次完全不得要领，于是暗暗道，既然伪装不来，又不能功亏一篑，那还是来真的吧。
于是他就真的全力运起全身功力，一时间三花聚顶、五气朝元，顶上白烟氤氤氲氲袅袅萦绕。乌蓬帘子后的伙计看得暗暗咋舌：“看这样子，真是好厉害的内功啊！”过了会儿，伙计大声道，“客官，我们已经到了附近最大的江洲，您要不先试试看能否招回您的宝剑？”
“嗯。”剑客点头应答了，缓缓收功，面无表情地看了停靠的江洲一眼。现下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江洲上的蒲草高且密，层层麻麻，随风叠浪，更衬出一番天高旷远的清秋气象。他走到先前在船舷上刻下印记的地方，左手掐诀，右手并出剑指，对着刻痕正下方的水面一招，“且看我的！剑来！”
江面上，风儿吹皱的微澜依然如故，却久久不见其他动静。
“剑来！”
“怎回事？”连招几次未果，剑客终于意识到似乎出了什么差错。他皱眉思索半晌，既而依旧以一种硬邦邦的背书语气念道，“大概先前我运功太久，现已基本脱力，故而不足以支撑凭空召回水中长剑的功力。劳烦各位船家帮我到水中打捞一遭，多谢了。”
几个船家无声地交换着眼神，仿佛在辨明剑客话语的真实性。
“船家？”剑客久等不到应答，疑惑回问。不防船近浅滩磕着水底一块石头，船身猛地晃荡之下，脱力的剑客也不由自主地踉跄几步。
见此场景，船家们眼中的凶光闪过，拼了！
于是，一个青年伙计背着双手漫步走近，笑嘻嘻地边走边道：“客官稍待，我们现在暂时不能下水，也是有说道的。”
“嗯？”
看来这捕头倒真是不负盛名，即便一个不满的眼神也充斥着无形压迫。伙计有些畏缩，回头依稀撞见舱内被无声制住的乘客们惊惧的眼神，心下一横，扯出笑容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行船的呢，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见剑客注意力被吸引，双手暗暗紧握，面上的笑容更见僵硬，“就是……”话音未落，背于身后的手猛地向前挥起，带出一片雪亮的刀光，狠狠向剑客脖颈间斩去！
面对即将临喉的刀锋，剑客巍然不动，只是坚定望向沙洲的眼光中藏着一丝隐约的期待。他在期待什么？有什么竟是比即刻分出的生死来得更加急迫？
答案几乎瞬息揭晓，即是一声清冷的朗喝，回应先前剑客关于“剑来”的召唤——
“剑来也！”
熠熠青峰萦绕着道家的清圣之气，似缓实急地激射而出，沿途经过的蒲草纷纷向两旁屈腰匍匐，仿佛恭迎一位剑中的至尊。随着一个白衣飘渺的身影跟在剑后漫步而来，剑客的眼睛亮了。
千钧一发之际，三尺秋水拦在了雪亮刀锋之前，剑柄凌空一个漂亮的倒旋，不费吹灰之力把凶手敲晕。随之响起的是来者清越的叹息：“傲笑红尘，你的戏演得真是真实，竟然真的把一身真气挥霍得干干净净。我若恰巧不在，这狂妄宵小的挑衅又会如何收场？”
“我信你会及时赶到。”剑客的声音有些闷，有些硬，语中却是不容置辩的真诚。他看着白衣道长指挥长剑一个接一个地敲晕船上的匪徒，刚硬的面容透出一丝难得的欣慰，“多谢道长的计策，虽然过程曲折，但终于能够将这帮狡诈如狐的水匪捉拿归案，不枉我每日枯坐船头重复一样的戏码。”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道长内心腹诽，他会说他脑子里其实有几百种方法可以方便快捷地把这窝响马一锅端，然而他依然选择了其中最复杂、要求最高的一个么？原因如下：一、此法他自己完全不用动弹，每天等在江洲上就好，便于偷懒。二、憋得满脸通红背剧本的一根筋剑客真的十分、十分之有趣啊！此刻他的心里很是纠结，要不要告诉剑客呢，其实他是被我耍了？
可怜剑客一无所知，正严肃地向道长发出邀请：“水匪人多，我一人押解不来，尚需道长襄助。”他见道长下意识地点头同意，沉吟半晌，忍不住道，“道长智计无双，而今南北两道甚不太平，多有借助道长的地方，未知道长可愿与我同赴衙门为天下太平而效力？”
道长纠结中无意识地点着头，忽然清醒过来，刚要开口否认，就见剑客朗澈目光中毫不掩饰的喜悦，这声拒绝就再也说不出口。浮尘漫漫一甩，道长心中叹气，面容却连自己也未察觉地柔和下来。罢了，奔波天下，何处不是修行？以这剑客心思之至正、至纯，与之同行一段路程，似乎也未尝不可期待。想到这里，一颗尘心豁然剔透，眉心灵玉流转着莹然光华，衬得道长一身风骨更见飘逸，直欲踏云而登仙。
道长却不知，身后一船幸免于难的旅客的呆望，当真是绝处逢生，恍惚中若见天人。
从此，世间开始流传一个传说。
是曰：刻舟求剑。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傲剑篇-刻舟求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