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自谋福路》忆如往昔

16、第十六章

　　冯管事一大早就来到了位于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宣永街东面的溢彩阁，身后还跟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
　　这几天一直赶着司府小姐们要的头面和衣裳，她几乎是每天起早贪黑，不敢懈怠。今天好不容易把货都做好，她要带去给司府的老夫人和小姐验收。

　　“东西都小心着放，别磕着碰着了。”冯管事一丝不苟地指挥着店里的伙计和身边跟着的两个丫头。“若有哪里损坏了，仔细你们的皮！”眼珠一丝不错地紧盯着手下伙计的动作。
　　司府订的这几样东西虽不多，却个个精心打造，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才忙到一半，就听门外传来马车轱辘由远而近的声音，没多久车便在溢彩阁店门的侧边小巷停了下来。冯管事循声望去，就见马车里跳下来两个一红一绿衣裳做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两人小心翼翼地从车里扶出一位弱质纤纤娉娉婷婷的年轻小姐，小姐脸覆面纱，娇态毕现。

　　“原来是谭家小姐，”待那两名丫鬟扶着小姐走进溢彩阁，冯管事脸上堆满笑意地迎上来道：“谭小姐今日出来这么早，到敝店可有什么吩咐？”冯管事出入京城官宦宅门多年，对各家各府的太太小姐几乎是了如指掌，知之甚详。这口中的谭小姐她一看便知是鸿胪寺卿谭大人的独生嫡女谭雪珍。

　　谭雪珍进了店门便摘下面纱，在冯管事的引导下坐在了专供贵客休憩的梨木贵妃椅上，甫一坐下，便有机灵的丫鬟端了茶来。“我今日是陪着母亲去寺里进香，经过这里的时候便顺便过来瞧瞧，看看你这里有什么新货没有？”说完，便捧起茶盏，却只是用杯盖拂着杯面上浮起的茶沫，并不喝下去。

　　冯管事笑得圆融，指着货柜里整齐摆放的一排最新式的头面样式道：“这些都是敝店刚出来的新品，谭小姐可以看看有没有合意的？若是看中哪样，敝店必亲自送到府上。”

　　谭雪珍扫了一眼柜台，不经意瞄见一旁好几个丫鬟伙计正围在一处忙活着什么。她定睛一瞧，只见伙计们从一个大箱笼里拿出一排大概巴掌大的小锦匣，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打开锦匣盒盖，专注仔细地查看匣子里的东西，那慎之又慎的表情引起了她的好奇。

　　“冯妈妈，你那几个伙计在搬什么？”因冯管事做事老道，又经常来往贵妇小姐之间，城里的贵人也颇给她几分颜面，多称她管事，有的也会叫她冯妈妈，谭雪珍便是其中之一。“是你们店里的新品？”

　　见谭雪珍站起身往那边走了几步，冯管事连忙跟上，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她的靠近一边笑道：“哦，那是样品，是司府的太太小姐们订的一些头面，我们正要送去给他们过目的。”

　　谭雪珍打量着那两位丫鬟手里的锦匣，挑眉问道：“你是说布政使司副使司大人家的？我早听说这司府的四小姐要办十岁生辰宴，难不成这便是她们特意为那天订做的？”这一说愈发感兴趣，往前走到那两个丫鬟的身前。“冯妈妈，你不会那么小气，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行吧？”她撇唇讳莫如深地瞟了一旁的冯管事一眼。

　　冯管事身上有些冒汗，面上却丝毫不露，圆滑地笑道：“谭小姐真会跟我这个婆子开玩笑，我怎敢拦着小姐不让您看？不过您是我们溢彩阁的老主顾，我们店里的东西哪有谭小姐没见过不知道的？还想着小姐见多识广只怕不会把这些物件放在眼里呢！”

　　谭雪珍原是不一定要看，但这京城司府她是知道的，尤其是那位以端雅贤淑著称的二小姐和那位天生娇艳美名远播的三小姐，更是在官宦女眷圈子里多有提及。她虽耳闻过那几位司家小姐的大名，但因父亲的缘故不曾跟她们接触来往，这次巧合撞上了，又马上要参加人家府上举办的生辰宴，便想一睹为快。

　　她身边的丫鬟看出她的心思，便机灵地朝那一群伙计丫头走了几步，指着他们手上捧着的锦匣道：“可否让我们小姐看看？不过是看一眼，不会弄坏这些东西的，难道还怕我们谭府赔不起不成？”

　　冯管事带来的那两个丫头无措，巴巴地转眼望向冯管事。冯管事只暗自思忖了半刻，便笑如春风语带恭敬地对谭雪珍道：“小姐要看，敝店怎会拦着？小红，”她指着其中一个丫头吩咐：“把你手上的那个蓝色匣子拿过来给谭小姐瞧瞧。”

　　叫小红的那个女子走了过来，屈膝朝谭雪珍福了一福，然后一手托起锦匣一手打开匣盖让她看。
　　谭雪珍本打算看几眼就走的，不过看见那匣子里的一支她从未见过式样的发钗，便有些走不动道了。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拿起那支四叶草发钗，左右上下细细审视了一番，问旁边的冯管事道：“这是司府的小姐们订做的？我怎不知你们店还有这样的式样？”

　　冯管事微微一笑，回答道：“实不相瞒，这不是我们店里自己绘制出来的花样，而是那司家的四小姐自己画出来的。她不喜敝店的头面样式，便自己动手画了几个，又因为马上就是她的生辰，司府的老夫人便由着她的喜好让我们照着做了。”

　　谭雪珍柳眉一挑，心念一动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匣子里的东西都是那位四小姐自己画出来，然后你们店里打造的？”她玉白的手指指着另一个丫头手上的匣子。“看着怪有趣的，不如都拿来让我瞧瞧吧！”

　　冯管事躬身一欠，笑道：“真对不住，我们今日这么早起来就是为了将这些做好的样品早点送到司大人府上，他们已经不知催了敝店多少次了。”
　　谭雪珍低头一忖，也没多加为难，瞥了眼身边的丫鬟，那丫鬟便恭敬地从她手里取过那发钗，貌似随意地放回了锦匣里。

　　冯管事心下松了口气，指挥着下人赶紧做事，同时也不忘招呼谭雪珍。“谭小姐不如看看我们的新品，都是现下京城别店都没有的，您瞅瞅有没有您或者贵府夫人亲眷喜欢的？”
　　谭雪珍往门口走去，只分神扫了一眼柜台上陈列的一些展示品，便没有多大兴趣地抬步走了。都是大同小异换汤不换药的样式，总不过是用的不同材质，看多了也就没有新鲜感了。她那两个贴身的丫鬟也连忙匆匆跟了出去。

　　“小姐，小姐！”身穿绿裳的丫鬟在谭雪珍上马车前提醒道：“您不是要挑几样头面去明日卢小姐的赏花会吗？您看……”这丫鬟口中的卢小姐，便是内阁大学士卢长青的嫡孙女卢莞月。
　　谭雪珍脚步一顿，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一大早来溢彩阁的目的。前几天她收到卢莞月派人送来的帖子，说是邀请她去卢府的赏花会。卢大学士在朝中位高权重，又适逢朝局动荡，两派争权厉害，她父亲早有向卢宋投诚示好之意，所以这赏花会，她势在必行。

　　谭雪珍低头想了一番，又回身扫了溢彩阁一眼，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冷淡道：“不买了，我们走。”说罢，便提裙上了车，两个丫鬟忙扶着她进了车里。谭府的马车车夫一言不发，举起马鞭便往谭府方向扬长而去。

　　冯管事办事一向爽利，上午便将司府太太小姐要的东西送到她们那里。司未然看了那些首饰也没什么反应，倒是周颖和那几个丫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些头面首饰该怎么搭配，又该梳什么发髻穿什么衣裳，光讨论这个就讨论了一下午。

　　晚饭过后，司未然坐在书桌前正提笔罗列着她准备跟流光轩和溢彩阁合作的协议合同，这是她为自己捞金攒钱的绝佳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

　　协议条款洋洋洒洒写了不少，她含着毛病正凝神细想，耳边便听见佳期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道“小姐，二小姐来找你了。”她话音刚落，便见帘子一掀，司未晚从门外款款进来。司未晚扫视了一圈整个书房，见司未然正端坐在书桌前，便堆起满脸笑容道：“四妹妹又在写画什么大作呢？让我瞧瞧行不行？”一边说一边往她这边凑过来。

　　司未然本能地将一块随身带的帕子掏出来往纸上一盖，然后站起来跟司未然面对面道：“我不过是随便瞎写练练笔罢了，能写什么东西出来？二姐姐来得正好，溢彩阁已经把我们要的头面都做出来了，冯管事一大早也把这些东西送了过来。我正要叫佳期辉月几个去你们院里说一声，让你们来拿自己看中的首饰，二姐姐这一来正好省了我这几个丫鬟的脚程。”

　　司未晚抬袖掩嘴笑道：“那我来得倒真巧了，正好我也有个消息要告诉四妹妹，也不知道四妹妹能不能成全我？”
　　这话倒让司未然奇了，歪头望着她问道：“二姐姐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说来听听。”司未晚平时鲜少来找她，晚上更少，看这架势只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司未晚也不客套地做到她对面的待客椅上，佳期机警地端了两杯热茶过来，然后竖起托盘退到角落里，也不出去，只一心伺候在司未然身边。
　　司未晚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这才不疾不徐地笑道：“昨日我收到卢家小姐的请帖，说是请我们去参加她在卢府举办的赏花会，我想着四妹妹平日鲜少出门，不如这次跟我一起去吧？”她早就有心跟卢莞月这样京城高官权贵的千金结交，卢莞月是卢大学士的嫡孙女，卢老又是今上信任倚重的对象，她父亲一直苦于摸不到门路，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

　　再者，她父亲只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像这样的中阶官员在朝中可以说一抓一大把，其家人也轻易不能入那些权臣勋贵的眼，想投靠人家也不见得说得上话。她想借着司未然最近弄起的一些风潮话题，借此跟卢莞月搭上线攀上交情，说不定能帮上她父亲。

　　司未然一听，先是一怔，随即马上意会过来。“赏花会？你说的是那种很多官家小姐聚在一起的赏花会？”她早在过去看过的电视剧小说里面看见过这样的桥段，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亲临现场去体验一次。

　　司未晚对于她的话也没什么异样感觉，只道这四妹妹从前向来不出门，也不跟人来往，不清楚这些人情世故礼尚往来的事也不奇怪。为免她拒绝，还热情地点头鼓励道：“正是，这赏花会不但来的都是京城的名门世族的女儿小姐，而且一般都是同龄人，在一起分外热闹，大家也能成为朋友。四妹妹，你应该多去去这样的场合。”她笑得殷切无比。

　　司未然只考虑了几秒钟，便点头了。“好，明天什么时候出门？”她问。
　　司未晚说了时间，司未然提议说要带上周颖，司未晚第一直觉是反对，但考虑到司未然和周颖的交情，怕她因为这个原因不去便转念同意了。
　　两人聊了没多久，司未晚便带着司未然送她的头面首饰满意地走了。司未然躺在床上有些心猿意马躁动不安，盯着帐幔怔怔出神。

　　来了这个时空这么久，在司府做这个被限制在宅门内院的病秧子司未然，终于也可以踏出司府大门去见见外面的人情风貌了吗？那传说中的赏花会，又会有什么等着她？
　　她有种不太平的预感，但是那种担忧很快就被她摒弃在九霄云外了。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总会遇到这些不在自己预料和掌控中的事，唯有面对，别无他途。
　　这只是她适应这个时空、在这个时空好好生存的第一步。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