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龙套我怕怕》千年了了

17、疑影重重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二皇子面无波澜地坐直身体，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朝身后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上前来推车。我在二皇子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极度忐忑不安，身子僵直不敢动弹，却见他的唇角凑近我的耳朵愉悦地轻声说了一句：“走，本王带你过去看好戏！”说完随意地伸出一根手指向一旁虚点了一下，立刻有人用布缠了手小心地抱了刚刚害得万紫霞受伤的罪魁祸首—那张已经残破的琴过来。我见了心中一面猜测二皇子想干什么，一面暗自称奇，二皇子和他的手下真是太有默契了！如此轻微的动作就能明白主子的心意，这么称职的手下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出了前殿，就见黑压压一大群下人一直站到前后殿之间的长廊里来了，见得二皇子如此堂而皇之地抱着我坐在轮椅之上，没有一声质疑，倒是自觉地低头纷纷退向左右两侧，闪出中央一条通道，畏惧的模样俨然我们是洪水猛兽一般，二皇子微昂着头志得意满。

　　我隐约听得后殿传来嘤嘤的哭泣声，侍卫推我们进去就见芳雅跪在地上拉扯着皇帝的龙袍下摆哭诉：“父皇，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父皇相信我。”皇上满面怒色，抿着嘴一声不吭。皇后在一旁焦虑地左看看皇上又右看看芳雅，想言却不敢言。太子、四皇子和七皇子三人都不在皇上身边，想来应是陪在万紫霞的床榻左右。而周围一圈公主妃嫔们皆低头不语，竟没有一个为芳雅说话，可知她平日里的为人了。

　　“芳雅还是个小孩子呢，怎么可能会去害人，更不用说去害她向来敬仰的落霞姐姐。”这时候倒是齐妃出人意料地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以她和皇后的关系，这会儿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现在竟然主动帮芳雅说话，我对她的好感度立刻飙升。

　　可惜我的热情刚刚膨胀就听得齐妃又说道：“只是小孩子单纯，不懂得提防，莫不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喔，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芳雅是皇后的义女，和皇后最是亲近，如果真被利用了，那这个幕后的指使人除了皇后还能是谁。这齐妃表面上在替芳雅开脱，其实却在暗示皇后是此次事件的策划者，而芳雅是执行人，这要是被皇上认可了，这母女俩可要一起完蛋！齐妃这句话可真够毒。

　　皇后闻言面色一下子惨白，她抿了下嘴唇猛地站起，来到皇上面前俯身跪在芳雅旁边，沉声道：“芳雅平时虽然偶尔顽劣，可是臣妾相信她绝不会去害落霞，而臣妾自己更对此事毫不知情，还请皇上明察。”

　　“行了，皇后你起来说话，好歹也是国母，朕又没说你有罪，怎么能随便下跪。这事到底如何朕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皇上沉着脸，面上不动声色，可是言语间已经将相信皇后之意表露无遗，皇后激动地谢恩回到皇上身边。齐妃见皇上不买她的帐，抿着嘴不再说话。

　　皇上又低头对芳雅说道，“不管毒是不是你下的。这事都是由你而起，要不是你吵着非要弹琴不可又怎会有如此变故？朕就罚你在这里跪着一直到你落霞姐姐醒来为止。”芳雅显然觉得皇上罚得太重，可是又不敢反驳，垂着头满脸委屈的模样。

　　我正安静地瞧着这家人过招，冷不防皇上抬头和我的视线撞个正着，对上皇上凌厉的眼神我的心中不禁一颤暗说不妙，果然就见他抬手指了指我说：“挽青，你来的正好，朕正想问你，之前你怎么都不肯弹那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唉，我就是个躺枪的命！话说这事和我有啥关系，不弹琴当然是因为不会！可是这么说皇上会信么？我瞬间开动所有的脑细胞仔细寻思如何对答才能把自己从这件说不清是阴谋还是意外的事件中摘干净，却听得一旁二皇子嗤笑了一声，说道：“父皇这疑问却不知从何而来。若真有害落霞的心思，挽青妹妹之前又何苦为救落霞落得一身残破？”

　　我之所以能被封上皇家公主，全仰仗于前任救了万紫霞一命，这世上之人并不知这具身躯里已经换了灵魂，因此原本不难摆脱嫌疑。只是在这人满为患的后殿里竟然只有一人肯为我辩白，而这个人竟然是二皇子，不禁让人唏嘘。

　　二皇子的话自然格外有分量，皇上听后轻叹口气道：“湮儿说得对，挽青自不会与此事有关，朕是关心则乱了。”

　　既然皇上已经解除了我的嫌疑，我见好就收，不敢继续纠缠皇上的不是，赶紧转移话题到万紫霞身上：“不知姐姐现下情况如何？太医们怎么说？”

　　皇上默然不语只是叹气加摇头，皇后看了看皇上的脸色替我解惑：“落霞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们只说是中了毒的原因，可是摸着脉息却又与常人无异，瞧不出是什么毒。”

　　万紫霞的情况竟然这么糟糕真是出乎预料，不过她既然是女主，必定会遇难有惊无险，福泽绵长。当然在外人面前我怎么也得表现一下应有的关心，所以马上要求进去看看姐姐的情况。皇上一摆手表示准了，我和二皇子便被推进了内室。进去一瞧，其他三位皇子果然正在守在万紫霞的床边。

　　“青儿妹妹！”七皇子见了我们喊了一嗓子，几步小跑过来说，“青儿妹妹不用担心，霞姐姐不会有事的，太医们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看着小家伙稚嫩的面孔上眉梢眼角挂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忧色，真不知道刚刚这话是在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我握住他的手信心满满地朝他点头回道：“嗯，姐姐她自会吉人天相。”我的情绪感染了小鬼头，他回我一个微笑。

　　“七弟这么小就懂得关心美人了？不错不错。”好像见不得我们之间的默契，二皇子阴声怪气地在旁边来了一句。七皇子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待得要说些什么，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了下袖口制止。

　　“竟然要烦劳二哥把青儿妹妹带过来是臣弟的疏忽，”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这不和谐的氛围中响起，“二哥还是把挽青交给臣弟吧。”

　　是四皇子！他终于想起我了？心底说不出是酸还是甜，我鼓足勇气抬头望向七皇子身后那个挺拔的身影，却发现他的视线并不在我身上。他直直地盯着二皇子，脸上挂着的招牌笑容此刻看起来竟然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虽然我恨不得立时飞离杀人狂的掌控，可是四皇子身上这种陌生的煞气也让我暗自心惊。一时不知如何自处，视线下意识往旁边一转，却看到太子束着手远远地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二皇子对四皇子的注视仿若不见，一手环在我的腰间，一手随意挑起一缕我的头发放在鼻尖轻嗅，而我像只被猫捏在爪子里把玩的老鼠，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四皇子背着手静静地看着，目光幽深。半晌二皇子终于玩腻了似地松了手，懒懒地往轮椅背上一靠，歪着头冷笑了一声回道：“喔，抱了这么久倒是有些累了，给你也好。”

　　怎么，竟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这不像是二皇子的风格啊？我心里直觉地不安起来。突然听得四皇子愤怒的声音“你”以及七皇子的大叫“不要”，未待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子一轻，竟是被二皇子随手抛出！我惊恐地大叫了一声，闭上眼睛，等着被重力牵引砸在地板上的痛感传来，身子却在半空中停住，落入了一个暖暖的带着熟悉的男子青竹气息的怀抱。

　　“别怕，溯哥哥接住你了。”四皇子轻拥着我柔声慰抚。

　　听见他关怀的声音，我的鼻尖立时酸楚起来。为什么刚刚要抛下我？为什么把我一个人留在那个变态的身边？为什么不早点儿出现？一肚子的委屈翻涌起来，待要说些什么，一抬眼却立时沉溺在他温柔中夹杂一丝愧疚的目光里，瞬间忘了要说的话，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就这样傻傻地看着他，直到水雾在眼前聚集，模糊了他的容颜。

　　“二哥，你还要如何？”七皇子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我和四皇子之间短暂的无语交流。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意，顺着七皇子的视线望去，不知何时二皇子已去了万紫霞的床头，只见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双眼微眯，脸上的面具反射出冰冷又诡异的光芒。

　　这是做什么？杀人狂竟敢众目睽睽之下对女主不利？四皇子抱着我的怀抱也是一紧，不过紧接着就放松下来。此时我也明白了，原来他只是在给万紫霞号脉。这人还懂号脉？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他会有办法？

　　正在众人狐疑之际二皇子突然站起身一把扯开万紫霞的领口，露出白玉般柔嫩的臂膀，可惜几道极不相称的白色绷带破坏了美感，而绷带上渗出的几点血迹更是显得触目惊心。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未待质疑却见他已合上衣领，又去翻万紫霞的眼皮凑近端详。不多时坐回轮椅之上，一声不吭，仅打了一下响指，马上有人过来推他向外间走去。

　　这家伙要去哪里？刚刚看出什么了，怎么也不吭一声？我正迷惑间四皇子抱着我紧跟在二皇子的身后，七皇子和太子也有样学样一起出了内室。这是有什么发现，要当着皇上面发布？

　　外面芳雅还跪着，见我们出来一脸不忿气地对二皇子说：“二哥，刚刚你帮挽青说话，为何却不肯帮帮我？”

　　唉，芳雅这熊孩子早晚得死在自己的臭脾气上！老虎不发威，也不能拿他当病猫啊。以二皇子的秉性，就算是跪着求他也不见得会心软帮忙，更何况是当面质问。再者说，毕竟之前我救人的经历在那里摆着呢，皇上只是一时糊涂才会怀疑到我身上，就算二皇子不开口，待得静下心来他也能想明白的。可是芳雅的情况就不同了。弹琴的事情本来就是她挑起的，出问题的又是她的琴，很难逃脱责任，即使有心帮忙也是难上又难，没见连皇后都没有开口求情么。

　　果不其然，二皇子眯着眼瞥了芳雅一下，冷笑道：“喔？可是如果我说这事和芳雅妹妹干系甚大呢？”

　　二皇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芳雅闻言差点儿跌坐到地上，震惊地问：“二哥缘何出此言？”

　　这个难得一见的皇子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不轻，他的话立刻引起皇上的重视。皇上看着他，脸色凝重，一言未发，等着下文。

　　二皇子却不再理会芳雅。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抅了抅食指，即刻身后下人将那张失了半截弦的破琴抬过来。二皇子指着琴对皇上说：“这是之前芳雅和落霞弹过的那张琴，请父皇让各位太医们检查一下，琴身是否藏有毒物。”

　　皇上很给面子地准了，太医们接过琴去查看，不多时回报，琴身上没有任何毒物痕迹。这个结果让众人一惊，后殿立时轻声议论纷纷，二皇子倒是早知如此的模样，一点儿也不以为异。

　　我心中纳闷，二皇子怎么知道琴上没毒？之前他明明只是朝那琴伸了个指头让下人去取而已，根本没有查看过！后殿之人当时并不在场，可能都以为二皇子已经详细查看过了，竟无人质疑此事。当然，就这杀人狂的名声来说，即使有人心下有所怀疑也必不敢言，和自己无关，又何苦招惹恶人。

　　皇上显然也没有怀疑此事，皱了一下眉头疑惑地问：“这可奇怪了，如果琴本身没有毒，那落霞又如何会中毒？”

　　二皇子避而不谈皇上的疑问，反问道：“父皇瞧瞧这琴少了什么东西？”

　　皇上拿着琴摆弄了半天，犹豫地说：“除了那一截断弦，倒是没看出来少了什么。”

　　“就是那截断弦！问题就出在断弦之处！”二皇子掷地有声地说，“儿臣刚刚查看了落霞肩膀的伤处，发现她被那断弦抽伤见了血。”

　　“不错，那断弦很是锋利，伤口看着不大入肉却是很深，的确见了血。”皇上回道。

　　二皇子点了点头，扔出个问题：“不知大家想过没有，琴弦断裂后割破手指不稀奇，可是断弦为何会弹蹦出来伤人？”

　　“是啊，这断弦怎么会自己跳出来呢？”不少人都小声复议，看来有此疑惑之人不少。

　　按理说，琴弦两头固定在琴身之上，中间断裂后会自动往两边弹，像今天这种中间断了一截弹跳出来还真是闻所未闻。但是我以为或许这里的琴弦材料特殊，之前没有多想，可是现下看来，这里似乎也不该发生这种情况。我的好奇心立刻被吊了起来，等着听二皇子给大家解惑。心下偷想，这家伙不会来一句“我也不知道”逗你玩吧？

　　幸好二皇子的娱乐精神没我想象的那么高，他没有调众人的胃口，直接给了答案：“唯一的解释是跳出来的断弦部分之前被涂过某种特殊物质，使得它和那条琴弦的其它部分韧度不同，受力后这小节才会脱离弹了出来。而这也刚好解释了为什么琴身无毒，落霞会中毒的原因。因为毒只涂在了断弦那处，剩下的琴身部分原本就是没有毒的。”

　　“莫非湮儿已经知道落霞中的什么毒了？”皇上眼神一亮，充满期待地望着二皇子。

　　二皇子不负众望地点点头说道：“儿臣久病成医，闲来最喜读医书，曾在古医书中见过一种西域奇毒，无色无味，中毒者片刻即失去知觉，而除了昏迷外其他与常人并无分别，就像人喝醉了酒倒在床上人事不省一般，故名“醉生”。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落霞中的就是这种毒。”

　　“醉生？”皇上叨念了一句说，“倒是很符合霞儿现在的状况。但是就算是将毒只涂在了断弦之处，可是芳雅和落霞弹琴时手指接触不同琴弦后不会把毒带到其它部位么？再者说，两人都碰过了，可是为什么只有落霞中毒，而芳雅却没事？”

　　“父皇有所不知，此毒虽烈，平时却并不容易感染，因为它有一种特性，一旦暴露在空气中不多时便会凝固，而后只融于血，随着血液流动进入体内才会转成毒物。若在琴弦涂以此毒，片刻必凝结其上，除了琴弦的韧性稍有变化外平时看不出异样亦不会感染，可是若不小心割破皮肤见了血则化为剧毒，从伤口处侵入体内。想来贼人之所以只涂一小节琴弦正是怕琴弦韧性变化太大而被察觉。”二皇子耐心地解释。

　　“何人如此处心积虑地要害落霞姐姐？”七皇子愤恨地握拳说。

　　一直沉默的四皇子此时皱着眉头开口：“二哥的分析很有道理，可是还有些地方儿臣不明。若贼人想害落霞，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将此毒涂在芳雅的琴上？今日落霞弹琴仅是父皇一时兴起，贼人却如何得知父皇会有此雅兴，而落霞弹琴时又恰巧发生断弦的情况？这中间环节交错，旦有一丝差错便不可得。能有如此周密的设计贼人必定心思缜密，可是如此周折变数太多，贼人却如何保证此计一发而中？”

　　“这也正是我的疑虑。所以我猜此毒恐怕不是冲着落霞来的。”二皇子一句话引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七皇子挠挠头不敢相信地小声说：“不是冲着落霞姐姐，难道，难道还是冲着芳雅妹妹不成？”

　　“不错。”二皇子点点头，“所以我之前说此事与芳雅干系甚大。”原来是如此干系！芳雅此刻才松了一口气，解除了害人的嫌疑，可是又变成了被害目标，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惊是喜还是忧。不过就这熊孩子得罪人的本事，真让人追着下毒却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是说贼人原本是想害芳雅的，今日落霞中招却并不在贼人的计划之中？要是这样那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四皇子感慨道。

　　皇后在一旁激动地问：“什么人要害芳雅？”

　　“既已知道下毒手段，去查下毒之人又有何难？”二皇子抬眼望着皇上，不紧不慢地说，“难的是查出来下毒之人后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