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愚小三

20、020

　　那天穆城的最后一句话真是实实在在的给了顾乐一下。只记得穆城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则是因为同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以致一条腿麻得不行了。
　　她起身用另一条腿跳向阳台，外面仍是阴沉沉的天气，干冷干冷的。顾乐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却仍是抵抗不了冷风迎面吹来。直到许久之后，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快麻木的时候，打着喷嚏终于回过神儿才晃进屋里。
　　一直以来，在顾乐的眼中，穆城都是以天之骄子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从初认识的少年到现在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她看他都是谦谦君子般。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从不骄不躁，一直低调为人处事。
　　当然她并没有想到电话那头的穆城也是不平静的，此刻正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的穆城，看着马路上的行人如缩小版的字体缓缓移动。他的心里有一丝慌乱，那是他从没有过的感觉。
　　痒。
　　对，就是这个感觉。心里毛毛的，时而强烈得仿佛有谁拿着一片羽毛在心上轻柔的扫过一般，想要抓却如何也抓不住。即使当年面对初恋女友，他也是胸有成竹的。却在许多年后的现在面对顾乐时有了少年般的青涩。
　　纵使强大的穆城先生在生意场上杀伐决断，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在有了这种认知的这一刻，退缩了。
　　曾经有一刻，他脑子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太快了，他没来得及抓住。
　　在思考了半天仍没有理出头绪之后，他决定先把它放一边，慢慢来。
　　世间万物变幻，都会有先兆来让我们有所准备。唯有人心，多少年过去，仍没有人能完全驾驭，我们生活在这纷乱的社会中，永远在为它奋斗。

　　顾乐一向是随遇而安的人，对生活偶尔的偏离轨道发生的意外情况她表示很理解，并且能很快的自我调节回来。所以，同样的，对于那次和穆城的通话带给她的冲击她现在依然是云淡风轻，至少表面上是这样，那并没有给她带来明显的影响。她很快就回学校销了病假，校园里都是些年轻的大学生，每个人都有着青春活泼的脸，笑意张扬，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悦。
　　已经是五月的天了，天气已经渐渐转热，而穆城和顾乐两人依旧是云淡风轻，每天晚上各据大床一侧，有时候半夜醒来会发现两人相拥在床中间，仿佛对方是彼此的那根救命稻草般紧紧纠缠。只是在清醒后很难看到如此和谐的场景，两人进入了自相恋结婚以来持续时间最久的一次“冷战”。两人依然按时回大宅吃饭，陪老人聊天，不知是两人的演技太好，还是所有人都不认为一向沉着冷静的两人会闹大矛盾，老人竟然从没有找她谈过话。
　　的确，穆城似乎比之前经常主动打电话给她了，从前都是顾乐电话或短信问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现在，穆城若是不回家会提前打电话告诉她，一般都是简单而短促。
　　“晚上不回家吃饭。”亦或是“今晚会很晚，你先早点睡。”
　　顾乐的回答也只限于“哦。”“知道了。”
　　在穆城晚回家的那些夜晚，她很早就躺上床，却是望着窗外一直失眠，即使睡着，也总是会在梦中回到到中学年代，自己不像自己，穆城从不搭理她，庄严对她笑的时候是高深莫测的，那笑容似乎能洞察一切，她一阵心慌，转过脸却看到穆城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黯然，等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总是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然后在汗水里醒来，就再也睡不着。她从不敢去想那些梦，怕看到那笑容，更怕看到穆城那似有若无的失望，只能蜷缩在床的一侧，望着不具体的一点发呆。直到穆城回来，她感受到床的另一侧陷下去，才沉沉睡过去。
　　学校里每年的支教活动又开始了，顾乐报了名做带队老师，今年夏天Y大选择去支教的地方是在湖南的湘西地区。常有学生来咨询哪里的情况，顾乐也仔细阅读了学校下发的文件，又上网详细查了，非常有耐心的一一告诉他们。到了五月底，去支教的学生已经完全确定下来，顾乐带领其中十五名学生去湘西自治区进行为期四十天的支教活动，出乎她意料的是祁凯的名字也出现在她的学生名单里，看来这个外表纨绔的男孩还会给她带来很多意外。
　　快放假的时候，事情完全定下来，只等放假后稍作休息便要奔赴支教山区。这晚，顾乐下了班就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食材，离出发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总是要告知穆城一声，虽然两人之间的僵硬关系并没有缓解，顾乐也从不希望继续僵化，只希望能在这段时间理清头绪，好好思考两人之间的问题。
　　待到顾乐做好饭菜，去拨打穆城的电话，没有人接听。她从没有打过他办公室的电话，因此只好又重拨回去，只是还没有拨通电话就响了，是穆城的号码，只是对方是程子珊女士而已。“顾小姐，我是程子珊。”
　　顾乐有一刻走神，随后很快就恢复过来，礼貌的开口，“你好，方便的话请让穆城接电话。”
　　“顾小姐，阿城心情不好，在酒店休息。”程子珊从容回道。
　　“麻烦你照顾他了。等他醒来请转告他我有事情告诉他，在家等他。”估计若是此刻方楠在她身边，绝对会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她。
　　“顾小姐。”程子珊突地提高音量，之后顿了一下，最后终于咬着牙开口，“你知道阿城为什么会这样么？你都不关心吗？”
　　顾乐却是紧抿着嘴唇不回答。程子珊似乎也并没有想着要听她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挂了电话，顾乐还没回过神，脑子里依旧回放着程子珊那近乎绝望却又志在必得的话。“我认识阿城十几年，从中学的时候初遇他，开始只是欣赏他，常在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优秀的少年，他自信，举手投足之中全是光，渐渐的，我就再移不开眼。我从没想过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太优秀了，我怕他知道后拒绝我，我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在无数个夜晚，我不是没想过要狠下心离开，可是再看到他时，那曾经的要离开的念头就再也不在了。我就像是被勾了心魂的傀儡一般，只为他而跳动。”
　　曾经谁说过，暗恋是世界上最怯弱的一种情感，它会让人噤声，让人沉默，甚至让人滋生阴暗的嫉妒，从而做出后悔一生的举动。可顾乐在这样的夜晚听着电话那头柔弱的女声诉说她的初恋，心里是怪异而又别扭。当然让她更吃惊的是程子珊接下来的话。
　　“在出国那两年，我听说他结婚，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回来，可是在一个个难眠的夜晚，我发现抽离这段感情好难，我真的做不到。于是我就回来了，我告诉自己，我就回来看一眼，看到他过得好了我就离开然后再也不回来。可是，”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很强硬，似乎还有很大的怨，“事实并非如此，你并没有让他幸福，特别是这几个月，虽然我问他什么也没说，可是私下里他眼里的疲惫我看得很清楚，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没有纵横事业场上的意气风发，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穆城，每当看到这样的他，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你根本就不是一个好妻子，事业上帮不到他，家里你也没有照顾好。你总是让他担心，可他不是万能超人，他也会累。”顿了顿又继续道，“好在我还没有离开，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所以，你们离婚吧。”
　　听到最后顾乐能感受到那头的程子珊似乎是如释重负的长呼一口气，并没有等她回应就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