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稽一立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废话,她有没有男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多留意我喜欢的那个吧。不过,你可别再跑去偷窥,太可耻了!”
“我不偷窥?我怎么能不偷窥!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光明正大地和别人说话聊天,光明正大地和别人握手拥抱,可是我能做得到吗?我……我……即使我和你离得这么近,也只有通过这部电话,你才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对方又开始了哽咽。
“哎,你倒是想开点儿。其实像你这样,真的也挺好的,多少人想变成这样还成不了呢。什么事情,你都应该往好的方面想啊!你别总是想着过正常人的生活,等到有一天你真的又正常了,又开始想,啊,当时我怎么没做这件事啊,怎么没做那件事啊,又开始后悔了。趁着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好好享受吧!”
“享受的前提是拥有一个正常的生命。你也不用劝我,你也劝不了我。要知道,站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去劝说一个身处痛苦深渊的人,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而且,他的痛苦在你看来,根本不痛,不仅不痛,甚至还有些无病呻吟的感觉。”
“我怎么是局外人了?再者说,你说的我都懂,我能体会,我感同身受!”稽一立被人冤枉了,心里很不好受。
“‘感同身受’?哈哈哈,有意思。你看古代的凌迟残不残忍,看了是不是觉得就像是在割自己的肉一般,很是痛苦?但是你真的疼吗?没有经历过,你怎么‘感同身受’?就算你看一辈的猪跑,到最后,你不是还是不能知道猪肉是什么味道吗?”
稽一立被他辩驳的无话可说,只好换个话题。“哎,那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被什么怪物咬了一口,还是吃错了什么药,还是身体突发了异变,抑或者被外星人抓了做实验?”
“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只记得我做的那个梦,变成了风筝……”
“之前呢,没有印象吗?”稽一立打断他。
“没有。即使是这件事,也是最近才想起的。我的记忆似乎出了什么问题,像是被人删掉了一般,总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
“你不是说你看了许多医学的书吗,上面就没有你这种病例吗?或者有关失忆症什么的病例。只要你找到记忆了,一切问题不就都迎刃而解啦!”
“没用的,人类的医学现状,简直如同盲人摸象,太肤浅了。反倒是哲学给了我一些帮助!”
“哲学?”稽一立觉得脑袋“嗡”地涨成了马蜂窝,还没等他把“千万别跟我提哲学,否则我会死的!”说出口,对方抢先说道:
“对,哲学。历史上有一些哲学家把人分为‘□□’与‘灵魂’的二元组成,而现在的我,就是他们所说的‘灵魂’,没有肉身的‘灵魂’。正常情况下,‘灵魂’和‘□□’是不能分离的,就像是影子与实物一样,总是一一对应。”
“不对不对,影子不能脱离物体而单独存在,但是物体可以脱离影子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手指就没有影子。”稽一立本来最讨厌哲学了,但是对方一举例,却又觉得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枯燥乏味。
“不是没有影子,是影子与周围的环境重叠了。周围一片漆黑,影子也是黑的,所以你看不到,明白?”
“哦,对啊,你说的也有道理。”稽一立恍然大悟。“继续说下去。”
“没有了灵魂,人的肉身会迅速腐烂消失,只剩一副白骨;而没有肉身的灵魂,全世界,只我一个吧。”
“那是‘灵魂’死了,人才会死,还是人的‘□□’死了,‘灵魂’无处依附,也跟着消失,人才会死?”
“‘灵魂’和‘□□’不是两件事物,它们是一组。就是……这么说吧,太阳下山了,是你消失了,影子才消失,还是影子消失了,你也就跟着消失了这种问题一样,不是谁先谁后,而是同时,它们是同一事物中的相对的两个不同的组成部分!我这么说你是不是更糊涂了?”
“嗯,有点儿。我看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了,即使我懂了,对你也帮不上什么忙。”稽一立起了鸵鸟策略,干脆,不知者不烦。
“也是。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共产主义社会’吗?”
“哈哈,对不起,这个‘秘密’,在中国人人皆知。我们从中学就开始背,什么‘物质财富极大丰富,所有财产归公,实行按需分配,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等等一大堆。你问这个干吗?”
“我说的秘密不是你们众所周知的共产主义的定义,而是马克思所设想的共产主义。后来恩格斯整理他的文稿时,发觉他的思想意识太超前,会引起人们的误解,因此才将‘共产主义’改成现在的样子。”
“那它的真面目呢?”稽一立迫不及待。
“‘人们脱离了物质与现实的束缚,每个人在虚幻的世界里自由自在。’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人们的生活如同梦境一般,不会因身体的束缚而必须一日三餐,不会因生活中的事物而或喜或悲,每个人的生活都是有滋有味,每一个生命都是多姿多彩,如同仙境一般!”
“啊!就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不吃不喝的?”
“嗯,差不多。不过,到时候人们不会像我这样痛苦。或许是因为有你们的比照,显得我与众不同,因此我才有了痛苦。要是大家都一样,或许也就无所谓了。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向往?”
“也就是那个社会的人们,只是一些无拘无束的‘灵魂’,完全抛弃了躯体的外壳?”
“对,就是脱离了‘□□’的‘灵魂’。不过,每一个‘灵魂’都将是幸福快乐的,那个世界里没有痛苦。”
“听你这么说,我忽然想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什么是痛苦啊?”
“‘痛苦’就是,你如果继续和我聊下去的话,你就会错过午饭,而错过了午饭,你的肚子就会叫一下午,而且你也没有体力去玩了,也没有精力去学习了,更没有……”
“行了行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就只有一个‘立’,没那么多这力那力的!”
“哈哈,你说话很幽默。和人说说话谈谈心,真好!”
听他这么说,稽一立立刻抓住机会。“好,既然我都陪你聊了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呀?”
“什么事?”
“这还用问!当然是有关她的事了。她都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喜欢听谁的歌,她每天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什么烦心事……”说到最后,稽一立终于硬着头皮,说了句:“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说完之后,立刻想到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撒泡尿照照自己”等等一大堆恶毒语言。幸好,这些话并没有从电话的听筒里传过来。
“你说不许我去偷窥,现在又叫我帮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带着不良的心态去接近她,你……你……”稽一立不知如何表达,急得口吃起来。
“明白,我要像你一样,把她当作女神一般,去瞻仰,去敬慕,而不能有非分之想,对吧?放心,我会掌握好分寸的。”
稽一立的意思被他表述出来,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太聪明了。”
“哈哈。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就是,每次给你打电话,你电话上面显示的是什么?”
“你不就在我的附近吗?下次打电话时自己来看啊?”稽一立心想:如果这件事他都能做得到的话,我不就更不用怀疑他了吗?
“好吧,下次我自己看。我离你这么近,你不怕吗?”
“怕什么,你自己都说了,你伤害不了任何人,而且我们又看不到你,听不到你,摸不到你,你如同空气一般,我会怕空气吗?”
“说的也对。好吧,你该去吃饭了。”
“好的,拜拜。”
“拜!”
挂了电话,稽一立恍然大悟:“我的天啊,刚刚我竟相信了他的话了,而且完全相信!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可是他说的一切又那么合理,如此的天衣无缝,根本不像是在骗人。怎么办?信,不信?告诉同学,告诉老师?他们一定以为我疯了,说不定还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要他们也来听电话,可万一他们听不到怎么办?他不是说他打了那么多的电话,只有我才能听得到他的话吗?咳,不管它不就得了嘛,就当他是无所不知的上帝吧。只要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吃饭睡觉打篮球,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干嘛非得想这件事啊!”这么一逃避,稽一立心里顿时明亮起来,大踏步向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