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同人]坚壁清野》崔季陵

84、番外 一封家书

　　父亲大人如晤：
　　自去岁冬初，别二位大人于沪上，今已讫四月有余，不孝儿鸿渐未曾有片言只语呈禀，使二位大人忧心劳劳，儿夙夜思之，不得安寝。然烽火阻隔，关山千重，即有电讯之便利，未抵家书一封，重于万金。适逢新春，祝二老寿比南山，万事如意，作此语，盖患难之中，唯有俗语所求，最是难得。
　　余自离沪，浮厝于海上，先至甬，赖波平浪静，未及半月，到香港，得挚友赵辛楣先生之力，搭乘飞机，始抵重庆，寄寓赵兄家中。赵兄辛楣，故文渊阁大学士文信公之后，英姿挺拔，胸怀宽阔，为人光明磊落，如积雪映堂。为余三闾大学任上相识，相交欢洽，引以为知己，余此去重庆，报效家国，实赖赵君之力。赵君现任外务部办公室主任一职，余至重庆，略为休整，即在外务部供职，充为笔吏。外务部顾次长雄峰，坚毅刚直，余有幸，得顾次长青眼，暂忝列次长秘书处主任一职。
　　余始至重庆，山城屋舍林立，鳞次栉比，入夜则万家灯火，自山下仰望远处山中市镇，恍若神仙洞府，美不胜收，川民民风淳朴，不辞佝劳，农桑主业，并商贸航运，俱欣欣向荣，观重庆，万民一心，众志成城，便知我国家抗战胜利有望矣。
　　去岁十二月廿八日，重庆遭敌机轰炸，余与赵兄携其高堂妻小，转寓成都，今与赵兄二人已返回重庆，仍住在赵兄府中，赵老夫人温柔慈悲，笃信佛法，余临回重庆时，请代问二位大人好，余感激涕零，不知何以为报。
　　余身在山城，然沪上犹有牵念，非只是二位大人，犹有琐事，因来时匆忙，未曾向二位大人明言。余与孙柔嘉小姐因感情不和，已然仳离，离婚协议书已寄出，不知孙柔嘉小姐收到否。此番行事，实在是不得已，未曾问过二位大人意见，是不孝儿莽撞，万望二位大人见谅。
　　另，余在上海时，主编王君于我关怀备至，王君夫人待我如母，余甚感念，还望母亲大人代我问王氏夫妇好。
　　不孝儿鸿渐顿首
　　民国廿八年正月初一
　　方鸿渐搜肠刮肚写下一封家书，自己还未来得及通读一遍，倒叫赵辛楣抢去了。
　　“你这样太罗嗦，不好。”
　　“不罗嗦又怎么能行呢？好久没有写过这样的文章了啊，是一个典故都用不出来了，家父一定会在回信中骂我没有长进，把老祖宗的东西全部忘记了，你看吧，回信中一定会大大地申饬我一顿。”
　　“有一封家书是好的，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嘛，更何况现在早就不止三月的烽火了。不过这封信，也是非写不可，重庆的轰炸，全国人民都是知道的，你还只言片语不给家里，只怕伯父伯母都快急坏了。但是现在前线吃紧，这一封信实在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我看，你还是先发一封电报，信照寄，只是什么时候能到，能不能到，就先不管他。”
　　“你说的是，还是先发一封电报的好。这就去重写一封电文。”
　　“电文俭省就好，哪里还要起草，父母亲大人，不孝儿鸿渐谨祝新春愉快，身体健康。这样就足够了。”
　　方老先生的回信倒是很快收到了，他没有回方鸿渐的电报，回了封信，正月十五送到了方鸿渐手上，也算是全家团圆，方老先生没有拽文，只怕是收到儿子的信，到底还是有些激动，这回信只怕是一看完信立刻写成的，通篇白话，朴实之至。
　　鸿渐吾儿：
　　展信佳。
　　我与你母亲都很挂念你，收到你的来信，十分高兴。我与你母亲都是年近古稀的人了，然而身体都还不错，也知道国家大义，你尽管在重庆为国家工作，不必挂念家里。你现在在外务部的工作很好，很重要，希望你能尽力协助长官，为国家多出力。家中有你二弟三弟照料，不必操心。你母亲说重庆经常被轰炸，叫你一定注意安全。
　　你母亲已经去答谢王太太了，我们会转达你的问候。
　　替我们文问赵老夫人安。
　　多谢赵君对你的照顾，一定要常思报答。
　　另，孙柔嘉小姐的事情，她姑母已经有了安排，离婚的协议书我们三个月之前已经收到，财产问题也已经办妥，结婚时方家所出财物一并收回，现封存在家中，孙柔嘉小姐已经她姑母介绍，于今年春节前改嫁给一位面粉商续弦，实乃天作之合。
　　祝你身体健康。
　　豚翁笔
　　民国廿八年正月初六
　　赵辛楣未将信先给方鸿渐，自己先将这封信看了一遍，“看，你父亲都说要好好的报答我，还不来报答一下。我看啊，孙柔嘉那位姑母只怕是没有善罢甘休，老爷子心里有气呢，你看，实乃天作之合，这显然是气急败坏了。”
　　方鸿渐抢不到信纸，任由赵辛楣先看了信，现在又不知道信中说什么，只知道什么天作之合，听着就不太对，更加急躁，“什么报答你，我看要先暴打你一顿，你才知道厉害。快给我。”
　　“不急不急，没什么要紧事情嘛，先报答我一下嘛，今天的利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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