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章 ...
-
苏文纨十点来钟跟唐晓芙一起出门，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车夫是漂亮的棒小伙子，拉汽车来飞快，似乎都能看见身后滚滚的烟尘。
苏文纨刚才还很兴奋，现在在路上不免有些胆怯，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由不得她再仔细思量了，她脸上的红色在冬天的寒风中渐渐暗了下去，终于在到达曹宅门口时彻底变成了一种苍白。
曹元朗的母亲秦氏坐在客厅里等她，很罕见的，这个平日里从来不做沙发，嫌那样太过奢靡的老太太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正中的欧式大沙发上，不但不是平时老棉袄花袖套头上一个老鸦瓢的模样，她穿起了旗袍，甚至两颊还有胭脂，她本来身材就很胖，加之缠足，整个人立在地上时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圆锥形，好像风一吹就能到了似的，然而却很顽强，是不倒翁，牢牢地扎在地面上。
秦氏不是没有见过恶婆婆，她当年也是这样子熬下来的，只是现在住在儿子媳妇一起买的房子里，媳妇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才保留着几分对儿媳妇的和颜悦色，谁知到这媳妇竟然给了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不但对自己的儿子颇有微词，现在倒好，竟然学会了给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了，可见出过洋的女人，都已经被外国的毒素污染过，已经称不得上是好女人，不管是读过多少书，也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的女儿，也不管年纪大小。即便是圣洁的处女，从外国回来一趟，也一定变成□□，在她的心中，太平天国，义和拳，都是天经地义的，外国人最是混蛋，要一个个抓起来，全部杀掉，那些什么圣子，圣母，也是要烧掉才好。她听人讲过，说外国的玉皇大帝是他妈妈以处女的身子生下的，荒唐，这太荒唐！
苏文纨搀着唐晓芙的手，一进门，甜甜蜜蜜地笑着，“妈妈，我回来了，妈妈今天真漂亮。”
秦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根本不抬眼看苏文纨，她也不站起来，秦氏身高不过一米五，苏文纨穿了高跟鞋已经超出了一米七，要是她们站着对峙，那么她在气势上先矮了一头，只有这样坐着，根本不看她，当她不存在，才能表现出轻蔑来。
“妈妈，我从香港给表妹带了新鲜的首饰，您来看看。”苏文纨说话，然而人却不动，她知道秦氏是一定不会过来看的，只是说几句话，先把场面铺展开。万一秦氏真的抬眼看了，也算是她苏文纨主动，局面也就打开了。
秦氏眼皮子依旧不抬，“你放那里。我问你，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苏文纨心想，这婆婆虽然装扮上改变了，但是心思也是一时半刻变不得的，给她通风报信支招的那位高参，只晓得将秦氏打扮成一个富贵老太太的模样，却不知道人的心却不会随着外貌的变化而改变，更何况，此时秦氏穿的越华丽，待会她就越胆怯，越没底气跟她苏文纨说话。
“昨天飞机晚点，我直到十一点多才到重庆呢，辛楣叫他的司机小申送我回来，我心想妈妈您已经睡了，一定会打扰到您，干脆叫小申送我到晓芙那里，我将就着跟她对付了一晚。”
唐晓芙也点头，“不错呢，昨天表姐来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但是昨天晚上家里有人打麻将，一直打到三点多钟，吵得我睡不着，表姐来了，还是我去开门的呢。”
“哼，谁知到你们说的真的假的，横竖你们是姐妹俩，有好处自然在一起，有花开了你们就是两只蝴蝶，有蛋裂了你们就是两只苍蝇，我连你唐小姐昨天在不在家都不晓得，你又怎么来证明我媳妇的清白。”
唐晓芙面嫩，人又年轻，她婆婆是大家闺秀，虽然丈夫对自己冷淡，但是婆母对自己一向不薄，自然没有见过这样厉害婆婆的嘴脸，听秦氏的意思，好像自己是跟表姐一起出去跟人家偷情似的，她知道苏文纨的情况，心里本来就虚，秦氏这样说她，她本能的想辩解，但是知道这话一出口便是正中人家下怀，于是忍住了没说，但是一张脸涨得通红。
“妈妈，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晓芙，晓芙才到重庆，一直跟着公公婆婆过日子，连门都没有怎么出过，你怎么能这样侮辱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横竖我是你的媳妇，婆婆要打要骂，我是一句怨言也不敢有的，婆婆冤枉我不清白，我咬咬牙也就忍了，但是你要扯到我表妹身上，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我昨天晚上的确是跟晓芙在一起，晓芙也的确在家里，您要是不信，只管找晓芙的婆婆来说话，我们来当面对质，我昨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哼，我就不麻烦人家老妇人了，你苏文纨是了不起的人物，你们苏家家大业大，谁知到跟人家有没有什么关联，人家横竖是向着你苏大小姐的，才不会管我这个孤老婆子。”
秦氏年纪大了，脸上的皱纹褶子堆得面孔都要看不见，此时绿豆一样的眼睛在眼窝里一转，很是阴森骇人，就像老巫婆似的。
“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我也知道，凡是讲究眼见为实，话说明白了，是别人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出去偷汉子，我没亲眼见着，这不算数，但是你要是有胆子，现在就在我面前把衣裳脱干净了，让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印子，要是你身上干干净净，我也就承认你是个干净的女人，不然，你就带着你的东西，给我从曹家滚出去。”
苏文纨气极了，在这样一个老女人面前脱衣露体，让她检查所谓的清白，她办不到，这是侮辱，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不，我不，你凭什么叫我脱衣服！”
“你不敢了？刚才不是还说，你是我的媳妇，自然是婆婆说什么是什么，打你骂你都随便的吗？我现在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只叫你脱了衣服给我看，你脱啊，脱啊！”曹氏狠狠地拍着沙发的坐垫，有再大的力气，打在弹簧上也是反弹回去，根本没有声音，但是那气势足够骇人，老太太的眼睛拼了命的睁得老大，恶狠狠地盯着苏文纨，看苏文纨不动，伸手抓过边上一个青花云龙纹的盖碗就往大理石的地面上一摔，“你给我脱！”
闻声进来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妈子，苏文纨瞧着眼生，并不是原先在家里服侍的人，眼看着就要动手，唐晓芙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不行，腿都软了，苏文纨却被激出了脾气，真像上了战场一般，“你们谁敢过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你们弄弄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我看你是曹元朗的妈，年纪又大了，我才这样顺着你，事事依着你，养着你，但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老废物，你儿子，啊，曹元朗，是小废物！职位职位靠我父亲，好不容易给他在香港银行找了个职位，他竟然贷款给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公司，你知道这一笔要赔多少吗！啊，还不是我来赔！到了重庆，给他找了一个小县去做县长，当官了，争得一点工资连自己都养不活，还得我出钱养他，你倒是问问你的好儿子，他在那边是不是又给你娶了几房好媳妇，都靠我这里大老婆养着！我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你们家，为你们家各位亲戚，恨不得把血都熬干了，你就这么对我，我不好，行啊，你叫你儿子把那几位新媳妇带来，我倒看看，谁撑得起这个家来！你们走，你们都给我走，这房子上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苏文纨出的，这房子姓苏，不姓曹！”
作者有话说第53章 第五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