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歌于畔

7、【柒】

　　【柒】

　　“你怎么这么傻，硬要将脖子往冰冷无情的刀尖上凑？”烛阴挂着浅浅的无奈的笑问道。

　　从安不曾想离开皇宫，烛阴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好不容易才平静下的心情又宛如荡起一圈涟漪。她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眸，不教烛阴看清自己满是求而不得的爱慕之情：“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从安不过是个凡人，对公子的恩情……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不成为公子的累赘。公子想做甚么就去做吧……从安”

　　“恩情无以为报？”华袍的公子微微勾唇一笑，“那就——用你来报可好？”

　　从安震惊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傻丫头，我说过护你一生平安的，莫不是你觉得我这天神做得这般窝囊，连个诺言都坚守不了？你不过是个凡人，做甚么逞强。”他宠溺的笑着说。

　　“我不能睁眼，因为我一睁眼，天下只有昼，我不能闭眼，因为我一闭眼天下只有夜，我不能呼吸，因为我一呼吸便有狂风骤降，我不能动弹，因为我一动弹便举世无安。所以我——只能提前让我自己僵硬，假装我已经死亡。”他微微的笑将起来。“我是钟山之神烛九阴，然而我却只能在钟山之下长眠。连要偷偷出来玩一会儿，都只能将身体留在钟山下，让神识出来游荡一圈儿又回去。”他说得调皮，却叫从安心酸得想要流泪。

　　从安思索了片刻，突然勇敢地和他对视：“庇佑苍生是你之愿，被你庇佑是苍生之福。而仅因一个贪图你的庇护的帝王，害惨了天下黎民，不也违背你的初衷？”

　　烛阴无奈一笑：“你知道了？”

　　他忍俊不禁地继续道：“辟水珠藏在我的体内，实乃……辟水良珠啊。”

　　从安一不留神又被逗笑了。然而笑完之后又平添了许多忧愁。她拉起烛阴的手，看向那根断掉的小指的地方。尽管已经不再流血，可是她还是珍宝般捧着，轻声问：“很疼吧？”

　　“你莫看我自断小指断得凶狠，其实也不是那么疼。”他道，“我的寿命无穷无尽，与天地同存。不过万儿八百年，断掉的小指仍是能长回来的。”

　　可是，万儿八百年之后，世界上却不会有下一个从安。

　　从安的神情轻松却又沮丧起来。但仍是将心事藏着。她的寿命只有这么短，不能陪伴他生生世世，便让她用短暂的生命陪他走一段路……然后，就这样了吧……

　　兴许千百年之后，他会回忆起，为了有一个叫从安的姑娘，他断了一根小指。小指长得很慢，姑娘死了很多年了，都还没有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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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胤深深地看她，似乎明白了她心里的担忧，眼底却逐渐升起笑意：“我幼年时，母亲便告诫过我，不要爱上凡人，不要试图以漫长的寿命空旷而无趣为由便去人间。因为说不清楚什么时候便要遇上那么一个寿命短而脆弱的凡人，从此便心心念着要和她过一生。因为她也许会用尽她的一生来爱你，你却不得不用你漫长的一生去铭记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一边轻吻着她一边缓缓的在她耳边说着，声音像是潺潺流动的水，一点也不招人厌。听着他的这些话她的心都像是要飞扬起来了一样，快乐得不能自已。“可是我还是输给了命运、输给了你。我爱你，从安。我想要和你过一生，然后看着你慢慢变老，看着你因为死亡离开我。”从安被他抱在怀里，静静的听着。最后还是忍不住泪盈于睫。

　　爱是我们死亡时唯一能带走的东西，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

　　“你说得很对……所谓天神，应如是也。”他微笑起来，“辟水珠的光华，的确不应该湮灭在一个昏君的手上。我会收回送出去的辟水珠，还天下一个太平。”

　　——而我，永不后悔用永生换取和你在一起的短暂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