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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卦 桃花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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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仙人语:半生劫,渡过则生,渡不过,非死即残。
夜冥宫,大火烧得张狂肆意,我平静地注视着你,或许那一刻笑得妖孽了,你怔怔地睁着眼,尽是惊愕,失措。
“月儿,跟我走吧,天涯海角,任你自由。”骏马上,我伸出手,温和笑着,第一次发现,居高临下,俯瞰众生,我也可以这般威武,威武到让你迟迟回不了神,依旧一动不动,一直呆呆望着我。
眉宇轻蹙,我恼怒了,将你提上马,牢牢圈在怀中,俯在你耳侧,半嗔半喜道:“月儿,今生今世你注定是我慕容锦的人,我能给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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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星辰聚辉,月微红,我在树下算了一卦,将遇命中劫数,渡过则生,渡不过,非死即残。
眼皮一跳,我起身回屋,避劫。夜黑风寒,空旷之地不宜久驻,封锁密室三日,方能明哲保身。然而,就在我起步的那一刹那,天外陨石从天而降,意外砸中我的方位,极其精准,不差毫厘。
被不明物体砸得晕头转向,许久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我睁开眼,凝眉看了看压在身上的“怪物”,审视了半天,终于确定是名女子。面色乌黑,口吐唾沫,两眼翻白,掌心浮现朱色红斑,已然半死不活。
初看一眼我便知这是中了万古噬心散的症状,毒发三刻即毙命。不知为何,一向薄情的我升起了一丝怜悯,或许见你着实可怜,又或是深山老林无人作伴,我只犹豫了半刻,便决定救下你。
命中数,卦中劫,我却不知,本以为救了个乖巧的女仆,事实却是一个刁蛮霸道的万恶魔女。日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慕容锦遇上你上官月,除了认栽,就只有认栽。
我叫慕容锦,你却从未唤过我的名,因为你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恶狠狠的一句:“小白脸,敢动你姑奶奶,找死!”
书童曾说我面如冠玉,心如止水,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你才会如此称呼,以至于日后再也没变过。
我不知道你何时何地握上的匕首,冰冷如刀,刀背抵在脖子上的力道差点没让我窒息而死,我冷冷与你对视,直到感觉你真的要下杀手,才漠然道:“我对你没兴趣。”
听言,你面色一沉,手上的力道却松了几分,我顺势离开你的禁锢,憋红了脸,轻咳起来。实话实说而已,捡到你时,面目可憎,怎么看都是个怪物,即便你现在有了几分人样,我也不会感兴趣。
“救你一命,二百两,用去各种名贵药材,合计五百二十四两,替我做事抵债,半月后可以离开。”书童遇到瓶颈,独自去深山修行,我需要一侍从,虽然你脾气不太好,也没有女仆的天分,但忍受半月,将就着用还凑合。
我听见你咬牙切齿的声音,扫视一眼,就见你额头青筋暴起,似笑非笑地瞪着我,不胜威胁道:“你再说一遍。”你苍白无色的脸渐渐有了红润,兴许那是气红的,但不管怎样,好看了许多。
“若不愿,立下字据,日后再还也可。”但我不能保证日后你是否还能找到我,自出师以来我便居无定所,四处游历,现在缺的只是一仆人,钱财并非重要,既然你不愿,我不强求。
你微愣,又邪邪一笑,从床上跳了下来,脚下步履轻浮,显然是多日未进食,气虚所致,你叉腰走到我面前,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即便你只恢复了四成力气,那一掌仍震得我发麻,险些跌倒。
“好,要我做你的下人是吧,行,我很乐意。”掷地有声,干脆利落,从你的表情中我隐约觉察有所不对,但终究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那日便是厄运的开端,我原以为凭我自小修炼的忍受力,让你待半月不成问题,就算你不会做事,视你如无物也定能挺过去,但我还是低估了你磨人的能力,最终我服输了,亲自上门,委身请你离开。
“小白脸,不是说好半个月吗,怎么能现在就赶我走。”你靠在椅上,翘着二郎腿悠悠晃动,双手抱胸,杏眼轻挑,神色十分慵懒,就差贴张女主男仆的告示,宣示自己主人翁的身份。我再沉稳,此刻也郁火上身,有这么不知羞耻反客为主的人吗?而且还是个没脸没皮的小女子。
“姑娘,我叫慕容锦。”我站着,你坐着,你神态怡然,没有半分矜持。我依然维持淡定,不与小女子计较,修行多年的心如止水,此刻却成了一滩浑浊,被你搅得不复清明。
你哧哧一笑,然后假装恍然大悟般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我知道,那又怎样?你本来就是小白脸。”
书童说我白如玉,清如水,难道也暗含这种隐晦?我无心想这些,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才能让你离开,这尊瘟神,我实在养不起。
“你已无大碍,药钱不必还了,恕我居室简陋,款待不起,请你现在就离开。”
仅仅三日,你毁了我的药圃,弄死了我的血蟾,烧了我珍视多年的秘籍,烤了我用来传信的赤炎金鸢,又将我炼制的丹药当弹珠玩乐,还把我的占卜玄鼎当成夜壶……
你的恶行,我实在无法一一道尽,原本只想找个煮饭打杂的人,未料却请来了一尊无恶不做的魔女,仅三日,我的近半积蓄就被你“一不小心”毁尸灭迹。
你呢,依然心安理得霸占我的床,让我给你烧水沐浴,杂物由我包揽,听闻我不会煮饭时,还一脸唾弃,趾高气昂地叉腰怒斥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我郁气横生,堵在胸口,迟迟不得疏解,试问,世间有你这么个自来熟的无耻之女,究竟是不是上天特地派来克制我的?
我又为自己占了一卦,无果。
书童常说我太过优秀,世间恐怕很难找到与我般配的女子,为何到了你的眼里,我却成了一文不值。
你继续作乱,我终忍无可忍,举着根木棍拼命追打你,而你,更为邪恶的一面就此爆发。
当我累得面红耳赤,你停在了原地,笑脸盈盈欣赏我的丑态,杏眼含着狡黠,轻哼一声,“小白脸,你果然是个小白脸,一无是处,才跑几步而已,这就不行了。”
我不说话,只是冷眼相对,我追你跑了半个时辰,你轻功了得身飞如燕,当然不觉累,偷吃了我那么多丹药,功力大增,不但不知感激,倒是戏弄我不会武刀弄枪特别上手,我该说你什么好,感谢你终于让我动怒了吗?上官月!
你装模做样地捶肩擦汗,还一脸惬意地幽幽抱怨:“闹了半天,是有点累了,小白脸,给我做晚饭吧,我真的饿了。”
闹?我笑了,不知该有多么狰狞,上官月,你以为我只是在和你打闹?难道你就没看出我真怒了!
我发了疯一般,举着木棍向你冲了过去,瞠目怒吼:“上官月我要杀了你!”那一次,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放纵自己,事后清醒,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我也是会动怒的,为了武功不及你而轻易动怒。
你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甚是怜悯地摇摇头,一副“你自身难保还敢挑衅姑奶奶”的表情,眸光浅笑,你就那样闲散地静候在原地,挡都懒得挡,自负过头的神色,就差勾勾手指对我喊:“小白脸,尽管放马过来吧,十个你我也能单手解决。”
当我砸向你的脑袋,想要撬开看看里面究竟掺杂了什么东西,竟会让你如此恶劣,以至于我怎么也想不通当初为何神经错乱救你一命。
如果时光逆转,我发誓绝不救你,或许还会半路调头再狠狠补上几脚,以宣泄我对你的无尽怨念,这其中的怨,简直罄竹难书。
我甚至萌生了向书童学武的念头,我想我快疯了,书童若再不归,必定疯癫。
我很庆幸你没有出手抵抗,看见你眼里的笑意,却越感不安,因为我知道,这不亚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果然,在班门面前弄斧,无疑是自取其辱,上天不会垂怜我,你果然是克星,命中带煞,偏偏克中了我。
就在木棍即将敲破你的头颅时,你的手灵活一晃,我还来不及看清,就已被你一拳打中,按倒在地上,你的动作干脆利落,越发让我觉得这是在赤`裸裸地嘲讽,讽刺我的无能。
我再也不出声了,捂着鼻子,面色平静得如一潭死水,灰败,颓废。第一次,我竟然有了心灰意冷的感觉,从小被赞誉大的慕容锦竟是这般不堪,原来没有书童,我真的很难活得安逸。
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自嘲,慕容锦,你这个时候还想着要依靠书童,你可真差劲。
“你怎么了?”你见我神色不对,居然紧张起来,更惊奇的是,原来你还会认错。
“小白脸,我逗你玩呢,别生气嘛。”
“小白脸,你别走啊……我向你道歉……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捂着鼻子,冷冷将你撇开,制服不了你,又赶不走你,我认栽,我既无能为力,那么我走,这总不碍着你了,同时,你也终于不会再碍我了,这么好的主意,我当初早该想到的。
半生劫,果然恐怖至极,我认输了,只求上天怜悯,远离瘟神,还一丝安宁。
然而,半生劫哪能如此轻易破解,结果,你苦苦哀求把我留下了,确切说,你用暴力威逼再加上假惺惺的“眼泪”,硬是将我拖了回去。我并未说谎,的确是拖,而且还是全身被点了穴后,在我用冰冷的眼神无数次怒瞪你,又无数次被你无视的情况下拖了回去。
那晚,你亲自下厨,第一次为我做了顿晚饭,你将所有事情办妥之后才想起最后一道未完成的工序——解开我的穴道。
“小白脸,今天是我过分了点,我真心道歉,你就别生气了。”
你俯身,一脸讨好地望着我,我冷冷瞥你一眼便移开目光,你非但不恼,反而十分殷情为我盛饭,夹菜,直到碗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我思忖着要不要先验毒,你一眼不眨地盯着我,轻灵的目光让我有一瞬的错愕,竟误以为你可能本性纯真。我下意识摇头,无声自嘲,就算天降红雨,天机仙人死而复生,也不及你本性善来得惊奇。
不知为何,或许是不习惯与你安静对视,我没有验毒,直接端起碗下咽。行医多年,食草无数,这天下能够毒死我的,恐怕还数不过五指。
念及此,我便更加有恃无恐,毫无顾忌吃下你煮的东西,然而,片刻后我噎住了,饭菜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怎么样,好吃吗?”你满心期待地望着我,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得到赞许的渴望。
初尝一口,我终于知道你从不肯做饭的原因,我疑惑了,既然你总说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那不会做饭的女人又是何物?
我很想质问,但饭还在嘴里,无法回答。你的脸颊在火光下微微熏红,若不是先前领教过你的无耻恶劣,我当真会误以为你是乖巧可爱的。
我微微一怔,开始相信书童的话了,女人是披了层羊皮的母老虎,而你,连羊皮都懒得披,简直一活脱脱的老虎精。
最终,我艰难咽下了含在嘴里的饭菜,然后放下碗筷,淡淡瞥你一眼,“你要听实话?”
见你点头,那好,我也不必顾虑,实话实说:“这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难吃的一顿。”
见你身形一颤,我暗喜,总算找着了你的弱点,让你吃鳖实属不易,杀杀你的锐气也好。
你不满我的回答,决定亲自动筷,品尝了几口,你挑眉凝视我一眼后,便一直低垂着脸,以极缓慢的速度进食,我以为你深觉难以下咽,才会埋着头,暗自神伤。
气氛徒然变得诡异,感觉到屋内的一丝异样,我决定尽快离开,不作多留。你还在反省之中,我心善,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数落你,便独自转身,悄然迈步。
“丫的,你敢说你姑奶奶煮的饭难吃?你有没有品味!”
你从身后抓住我的衣领,力气极大,竟将我一把提起,甩出了房门,我至今都没想通,你这么个娇小的女人,是如何能将我轻易提起,再恶狠狠扔出去的,那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是愤怒的后果吗?那你凭什么愤,又凭什么怒?那晚,你狠狠挥了我几个拳头,点我穴道定住全身,事后还不解气,又回头将我绑了一圈又一圈,就差没把我活活勒死。
“我何时惹你了?”
我很愤然,何时受过这种屈辱,更可恨的是,你竟然还有理了,你揪着我的衣襟,双目微眯,笑得十分邪气,“说你小白脸你还真是小白脸了,那也敢叫有生以来最难吃?不就是没放盐糊了点吗,你懂不懂人间疾苦,懂不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我很无辜,那的的确确是我所吃过的最难下咽的一顿饭,难道是师父和书童把我惯坏了?
“你就在这给姑奶奶好生反省,就你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还敢挑三捡四,嫌弃你姑奶奶辛苦了一个时辰才做好的饭菜,姑奶奶我可是亲自下厨,我不让你感激涕零跪谢祖宗八辈是我仁慈,你还敢出言诋毁,说它难吃!哼!”
你喷了我一脸唾沫,然后把我晾在屋外吹了一夜冷风。我不知这究竟是你霸占我床铺的借口,还是你真的生气了,因我一句话而恼羞成怒。
我思考了一夜,是不是书童一直在敷衍我,我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小白脸,一无是处。可是,世上依然有那么多贪婪的人,费劲心思,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书童说我太重要了,一句话,决生定死。
到底谁真谁假,我算了一卦,迷雾重重,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