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集》p_zero

10、重逢

　　时间过得飞快，自从那日与殷万兴提起那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不过萧慕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如何都急不得，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按捺住脾气，忍住发问的冲动。也许近日还是不要去找宁宁比较好，萧慕如是想着，也许是他太过着急，万一走错一步，后果实在不敢预想。
　　打定了主意这几日没事时萧慕便一个人在街上乱逛，说不心急是骗人的，在家太过安静，总是忍不住去想事情究竟怎么样了，是否可以向所希望的方向发展？所以还是在外面好些，能让他排除杂念，得到一丝不该有的平静。
　　司徒青走进茶楼的第一步就看到了萧慕一个人独自坐在角落，漫不经心的观望着街上的一切，司徒青翘起嘴角，掩饰着心中泛起的波澜，径直上前来到萧慕对面坐下，装作惊喜的叫了出来：“云逸！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对面的萧慕顿时一惊，家中的人早已因那场变故都不复存在，搬到这里，也是经过义父精心安排过的，再者他又去了英国三年，能认识以前的他的人，可以说是一个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人在这里认出他来？想到这里萧慕心中又是一惊，万一这件事被仇家知道，那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将变成泡影，那又如何再替父母家人报仇？此时，萧慕脑中一片混乱，各种状况纷纷在脑中飘过，却不及过多思考，只是下意识的看向来人，张口就要表示对方只是认错了，可话还未出口，萧慕却被面前人的面容惊得声音顿住，带着些许不知所措“表……表哥？”
　　“真的是你？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司徒青分不清是真是假的激动着表达着自己的心情，萧慕忙止住他的话，看了看周围情况，发现并没有人关注他们后，才稍稍松了口气，也不开口，直接拽着司徒青离开茶楼，避开人群，找了一处安静之地。
　　“表哥，竟然是你？我……”
　　“云逸，你这是怎么了？当年听说你家出事了，可急坏了我们，可等我们赶到，那里早就成了什么司令部，家里也再没有认识的人。四处找人打听，可他们见是问慕家的事，都支支吾吾，不肯相告。我们动用了很多关系到处找，都没有任何消息，还以为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表哥，你不要再问了，慕家早就没了，我也不再是什么慕家的少爷，我现在叫萧慕。这其间种种你也不要再多问，我并不想你们沾染其中。你当做不记得也好，不认识也罢，只要记得你表弟早已经死了，我们只是陌路之人，今天我们也从未见过，以后也不会再见便好。”
　　“你……”司徒青仿佛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生生顿住。有些发愣的看着萧慕。
　　萧慕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听司徒青要说什么，转身便走，心中虽有不舍，却也不敢回头。萧慕记得，自从记事起表哥便是自小的玩伴，那时两家常有来往，时常聚在一起，儿时的萧慕对于司徒青的依赖只多不少，只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两家的交往慢慢变少了，关系也疏离了许多，至于什么原因，萧慕只记得父亲并不愿提起，只知道表哥不再常来，不再陪他玩耍……
　　萧慕晃了晃有些发木的脑袋，更加快步的向前，仿佛这样便可以摆脱那种莫名的情绪，变得可以忘记今天的一切……
　　回到萧家后，萧慕依旧不能完全平复，也许他是需要一个地方或是一个人让他可以倾诉，可到哪里才能找到这样一个人，一个地方呢？萧慕忍不住又有想要出门的冲动。
　　这件事不能跟爹说，亦不能跟小姑姑倾吐，他们为他操心够多了，听到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计划担心劝阻肯定会接踵而来，到时候应接不暇，也许对他来说更是一种负担。
　　脚步不由自主的向门口迈去，刚到门房，萧慕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皱眉跨出院门，只见几个下人聚在一个角落，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萧慕上前，走到他们身后：“怎么回事？”
　　几人顿时没了声音，纷纷回身：“少爷，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丐躺在了府门口，不知道死了没有，怎么叫也没个反应，余管家今天不在，这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说着嘈杂声又起，萧慕连忙摆手止住，分开几人上前。的确是个乞丐，满身的破烂泥泞，头发凌乱，都已经粘成了一缕，嘴唇干涩，面色饥黄，一看便是饿了很久。萧慕蹲下身，轻轻拍了拍那人肩膀，仔细看了看，依稀还能分得清容貌，可细看之下不由得让萧慕的心砰砰直跳：“快！快抬进去！”紧接着又是一阵忙乱，众人纷纷搭手将人抬进府中，请大夫喂药紧着一阵折腾，方才渐渐安静下来。
　　屋中已再无旁人，萧慕盯着床上那张略显苍老，满面倦容的老人，轻轻的为其掖了掖被角，目光不舍得移动半分。本该忘记的一切，现在也不由的回旋在脑中，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抱着幼年的他走街串巷，四处游逛。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嘴里总是喊着：“少爷，慢些，小心摔到。”渐渐的萧慕眼中泪水凝聚，终于忍不住掉落下来。此时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响动，萧慕急忙用袖子拭了拭眼泪，看了过去：“福叔？”
　　福叔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云彩上一样，温暖裹住全身，哪里都又柔软又舒服，记得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福叔慢慢的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变得清晰，床前坐着一个人，虽然年龄已有了些变化，可样貌却是让福叔猛的撑起了身体：“少……少爷？”
　　萧慕见福叔想要起身，忙伸手扶住，帮他垫了垫身后的枕头：“福叔，你醒了？”不等人答话便向门外喊了一声：“阿强，看药煎好了没，再让厨房做些清淡的粥送过来。”
　　“知道了，大少爷。”门外应了一声，脚步渐远。
　　萧慕转过头仔细的看着福叔，握住他的手：“福叔……”刚开了口便声音多了些哽咽。
　　“少爷？真的是你？”福叔使劲揉了揉眼睛，泪随之落下，“福叔可算是见到您了，可是您怎么？”福叔随即一想又觉得头脑有些迷糊，嘴里念叨着：“我莫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了？还能见着少爷，真是阿弥陀佛感谢老天呐！”
　　“福叔。”萧慕握着福叔的手更加紧了，“福叔你听我说，这里不是阴曹地府，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这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我……”听到外面人来了萧慕便不再开口述说此事，等人把汤药清粥端进屋中，便让人退了出去。萧慕亲手端过粥碗，用汤匙成起，轻轻吹了吹送到福叔嘴边，“福叔，咱们先把粥喝了，待会再吃了药，我慢慢跟你说。”
　　福叔点了点头，张嘴将粥喝下。
　　待服侍着福叔吃了粥，又将药喝下，萧慕才慢慢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一说给了福叔听，说着说着，两人又不由的落了泪。萧慕看着福叔两鬓间的白发，心中犹豫着要不要把报仇之事讲与他听。可福叔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如果再跟着他这么折腾还是不妥，还是不说罢了，就这样让福叔在这里颐养天年岂不是更好。萧慕如是想着，本欲开口的话也停了下来。
　　“真是感谢上天，感谢萧老爷大恩大德！少爷这是遇到贵人了，老福一定要多给老爷太太磕几个头让他们保佑少爷平安啊！”福叔听了少爷这些年的经历，更是老泪纵横，一个劲的说要去感谢萧义山。
　　“福叔，你不要着急，等你把伤养好，我再带你去见。”萧慕安抚好福叔本想起身离开，却见福叔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襟，萧慕不由诧异看向福叔，随即又露出安慰的笑容：“福叔，你好好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你。”
　　“少爷”福叔挣扎着起身，手中依旧抓着萧慕的衣襟不肯撒手，萧慕只得又做到床边将福叔扶着坐好。“少爷，您还有话瞒着老奴。老奴看的出来，少爷想说又不愿说，少爷有难处，可老奴看着少爷长大，少爷的事就是老奴的事。还有老爷太太一家子的仇，老奴就是拼死也要为老爷太太报仇啊！少爷！”福叔激动的直起身来，又是一阵咳嗽。
　　“福叔，福叔！”萧慕见着福叔这个样子，心中也是一阵乱，眼下自己的确需要帮手，福叔看着他自小长大，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慕家的事福叔也都看在眼里，若说是帮手，福叔确是不二人选，可……萧慕有些发愁，又有些不舍得福叔搅进这场复仇之中。
　　“少爷，不管少爷要做什么，老奴都站在少爷这边。少爷！让老奴帮你吧！”福叔殷切的目光看着萧慕，令萧慕不由的点了点头答应了福叔。
　　从福叔的房间出来，天已经擦黑了，吃过晚饭，萧慕一个人坐在院中对着黑漆漆的天空发呆，突然肩膀上一声敲打，转过头去，就见萧沁已经坐在了一边正看着他。
　　“小姑姑，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还要问你呢，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我都坐这里半天了，你都没发现。”萧沁一脸无奈的看着萧慕。
　　萧慕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又望向了黑夜，不知过了多久，才默默的开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想？该怎么办？”
　　萧沁看着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萧慕的肩膀：“福叔怎么样了？”
　　“晚上喝过药已经睡下了，大夫说过几天就没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萧慕有些诧异的看着萧沁的脸。
　　“你别跟我装傻，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萧沁有些严肃的看着萧慕，“你为什么去招惹殷家的小姐，又为什么让黄老板帮你打听北边的消息？你难道还要瞒我不成？”
　　几个问题砸的萧慕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早就想到，以小姑姑对他的了解，恐怕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就那么轻易的罢手不再想报仇的事，可如今真的应验了，却又是另一种感觉。萧慕张了张嘴，又沉默了片刻：“既然都知道，就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又是一声叹气：“我知道拦不住你，也没有理由阻止你，可是你要记得大哥这几年一直跟你说的话，不要被心魔乱了方寸，做了错事。”萧沁扶住萧慕的肩膀将其转过来面向她，“那个殷家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不要伤了人家。”
　　看着萧沁离去的背影，萧慕默默的低下了头，一丝苦笑浮上脸庞。相处下来，殷宁宁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孩，可终究他接近她目的不纯，即使明白，即使不想也早已身不由己，又何谈真心？随着深夜的来临，院中漆黑一片，如同萧慕的心，如何也找不到光明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