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所归之处》空禅悟

42、玩具

　　门再一次被打开来。
　　眼看就要碰触的唇乍然分开，乌青藤惊慌失措。他只觉得这种让韩夏阳名誉受损的事该要隐密着做，不该做给其他人看，现在差点被人撞破了玄机，不由甚是尴尬，慌乱之中竟然带上了口罩，一时既不知要如何面对韩夏阳，也找不到离开的借口，拘束不安。
　　戴叙恒将这白大褂打量了一番，看不到真容，但能确定是他之前不曾见过的医生，不免疑心地问：“医生？你是新医生？”
　　乌青藤只得撒谎：“呃，我刚结束休假……”
　　戴叙恒度韩家封锁得严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份子进到病房里来，便相信了他，只问：“夏阳的情况有没有好一点？”
　　“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我……”乌青藤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了！他为什么要怕别人认出他来？他是不敢把自己的爱公开的懦夫吗？这样有什么资格爱夏阳？如此一想，乌青藤又痛又伤，又悲又悔，还自觉无用，一时再不敢面对韩夏阳了。强撑着说：“就这样吧，两个小时后再来查房。”
　　顶不住压力，乌青藤灰溜溜地逃出了病房。
　　韩夏阳固然暗自心伤，但戴叙恒没有更细心地体察出他的心情。
　　戴叙恒对陌生的医生半分疑心都没有，一边为韩夏阳准备早餐一边问：“医生有没有跟你说要注意些什么？”
　　“超过时间。”韩夏阳伪装好情绪，答非所问。
　　戴叙恒咬牙，恼火地道：“半路上接到我爸的电话。逼我回去跟沈钰订婚。真搞不懂，我爸怎么忽然就接受了让沈钰那种名声的女人进戴家门？我爸一向都把戴家当成了不起的贵族，不肯让家族名声受一点损伤的人，这样的转变真是让人无法接受。难道，我的性向问题真比让戴家蒙羞的婚姻更不堪吗？”
　　越说越见得气愤了，戴叙恒吵起韩夏阳来：“夏阳，你说，完全不顾我的意愿，肆无忌惮地强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情，这样的父亲，我怎样才能体贴他的心情？”
　　韩夏阳的态度倒是中立：“自己倍受期待的儿子卷入同性恋丑闻之中，眼看前途就要毁了。谁做你父亲都得急病乱投医。”
　　“同性恋十恶不赦吗？”戴叙恒满腔愤恨难平，“男人女人不都只是人吗？只是爱上了一个与自己性别相同的人，就把我当成恶魔一样喊打喊杀的，要逼死我才甘心似的。”
　　韩夏阳温温吞吞地说：“的确也只是一种恋爱的方式。”
　　韩夏阳的温和压制住了戴叙恒的火气，他冷静了下来，暗想：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吵夏阳？家庭矛盾也好、被逼婚也好，这些都只是他的私务，他没处理好之前真不该拿来加重夏阳的负担。这些恼人的私务也不能总是拖着不处理，他得拿出能让夏阳信任他的诚意来。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戴叙恒心中忧郁，却也有了体贴的觉悟，强扯开了话题，问：“夏阳，你爱我吗？”他的确也非常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韩夏阳冷眼瞪着戴叙恒，波澜不惊地说：“你找揍吗？”
　　“不回答，不给你早餐吃。”
　　戴叙恒孩子气地逗耍起韩夏阳来，弄得韩夏阳两次三番吃不到粥，气得他额角冒起了青筋，再不肯受戴叙恒戏弄了，作势一边要躺下去，一边冷声道：“你就自娱自乐吧。我睡觉了，请你别吵我。”
　　“好了好了，我不耍你了。”戴叙恒哪敢真不给韩夏阳吃早餐，见他生气了，连忙又拉住他讨好起来，“我先喂你吃好早餐，然后你看是要去散散步还是要干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韩夏阳真让他气得不行，低叱道：“拜托你有点自觉！你比我大了五岁！大叔级别的人了还玩这种游戏，你觉得这样很可爱吗？”
　　“大……大叔？”戴叙恒似乎受了打击，惨青着脸色，喃念：“我真的很老了吗？那我不是很惨吗？夏阳这么漂亮，我这张脸怎么也配不上，再要老得满脸皱纹，不是更配不上夏阳了吗？天啦，我该怎么办才好？上帝啊，佛祖啊，先知们，各路神仙……”
　　“信仰太多，心不虔诚，没有神仙会理你。你就继续长皱纹吧。”韩夏阳冷道，“别耍宝了！我饿了！我肚子一饿，虚火就很大。”
　　“撒个娇也不行吗？”戴叙恒委屈不已，发现自己可能真到了不能撒娇的年龄了，看着夏阳却是越看越可爱，憧憬地说：“我想夏阳是那种无论什么时候撒娇都很可爱的人吧。夏阳，对我撒个娇看看，象是要什么礼物之类的。”
　　“耍宝！”韩夏阳冷哼一声，干脆把粥抢了过来自己吃。
　　戴叙恒也不抢喂粥的工作了，摆弄其他带回来的东西，说：“给你买了几本小说，还有电影DVD，都是最近畅销、热门的。你想看小说还是电影？散步我也陪你。”
　　“随便你。啊，记得明天给我带个变形金刚来。从你的收藏品里挑个送给我。”韩夏阳虽然是在要礼物，但他没有用撒娇那么可爱的语气提出要求，而是命令式的口吻。
　　“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戴叙恒挤眉弄眼，满怀期待地问，“难道是订情信物？”
　　如果他现在体力好，一定要把这个嚣张的男人揍一顿。
　　韩夏阳耐住暴戾，淡淡地说：“干脆就把那只最破的送给我吧。反正你都不打算兑现那句誓言了。”
　　这个问题戴叙恒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头，说：“虽然誓言我是不打算再遵守，但是这毕竟是我人生中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我想珍惜。夏阳，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吗？”
　　“理解。你送其他的给我。你会把哪个金刚送给我？那个最大的可以免送。”
　　“我会认真给你挑一个的。”
　　“戴叙恒，聊聊吧。”韩夏阳放下粥碗，认真地说，“为什么你会把我错当成那个人？应该这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只记得我的名字，而忘了那个人是谁？”
　　戴叙恒深思了一番，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那个人是个孤儿。我有天陪养父母去那家孤儿院参加慈善活动时认识他的。我小时候有点孤僻，觉得那样的活动很无聊，就偷跑到孤儿院后面的一座荒丘上去玩，那个人也在那里玩，当时七八岁的样子。他不怎么搭理我，还有点讨厌我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讨厌的感觉特别不好，也非常不服气，我想告诉他我不是个让人讨厌的少爷，我也曾经是个孤儿。
　　“从那之后，我就隔个两天去那家孤儿院找他，不管他讨不讨厌，就是要赖在他身边。我其实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玩具，但那个时候我很喜欢玩变形金刚，就硬塞给了他一个。我努力了半年之久才跟他成了朋友，到后来，他每次都带着那只变形金刚跟我在那座荒丘上玩。”
　　“玩到什么程度？”
　　戴叙恒居然脸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就只是接吻而已。”
　　“只是接吻你们也能盟誓？真是纯洁的童年之恋。”色狼！从小就这么色！“盟的什么誓？”
　　“不能结婚也没有关系，但我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戴叙恒慎重其言，与从乌青藤口中听来的感觉完全不同，韩夏阳心里涩涩的，有些难受。
　　“这誓言真是重要。”韩夏阳故意忽略心中不快，说：“你继续说下去。”
　　“后来有一天，我再去那家孤儿院找他的时候，那里的保育老师告诉我，他的家人把他接走了。老师说他是韩家失踪了八年的二少爷，名字应该叫韩夏阳。
　　“那个时候要见到神秘的韩家二少爷实在是太困难了，因为我还小，找不到借口上门去见你；还有韩家怕二少爷再失踪，几乎不肯让他出门、不让他见任何陌生人。我不能证实这事到底是真是假，但保育老师也没必要骗我，于是韩夏阳这个名字就在我脑海里根深蒂固了，那个人的真名就渐渐地忘记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一错就错了二十年。”
　　戴叙恒说得非常详细，也问出了心中疑惑。
　　“我才更想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命运。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不然哪有可能被你这么热情地关注了二十年？”
　　韩夏阳不见得有特别的情绪，但戴叙恒一向喜欢自以为是，瞅着韩夏阳半天，自认是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便欺近去，笑问：“夏阳，我的人生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人存在，你……会吃醋是不是？”
　　韩夏阳都懒得理他的自我膨胀，只是毫不客气地警告：“你别太自恋。”
　　“就干干脆脆地对我说出‘我爱你’，让我安心一些不行吗？”戴叙恒一改自怜，正经起来，说，“夏阳，你要相信我，我留着那个金刚，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个人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还记不记得那个誓言，之类的……”
　　“你烦不烦？”韩夏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就只是找你要个玩具，你也这么啰嗦。你原来就是这么啰嗦的男人吗？”
　　“好吧，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忽然想玩玩具了？”
　　有很不协调之处，由不得戴叙恒不警觉。
　　变形金刚这种玩具于他的意义，夏阳不是不知道，现在却是其他什么玩具都不玩，单就选中了变形金刚，夏阳就只是临时起意而已吗？联想到夏阳似乎知道与他盟誓的那个人是谁，戴叙恒觉得夏阳的要求不是一时的脑热而已。
　　夏阳有什么打算？
　　还有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把韩夏阳错当成了那个人坚守了二十年。
　　韩夏阳的解释平淡无奇，但似乎也并非毫无道理：“小时候没怎么玩过玩具，现在想稍微弥补一下，我身边也只有你还在收藏变形金刚这种儿童玩具。”
　　“我要收藏女孩玩的芭比娃娃，你也要玩吗？”
　　“说不定也会玩。呆在这里实在太闷了。”韩夏阳哀声道，“回了本家可能就会好一点。”
　　有句话让戴叙恒受了伤，不免哀怨地说：“夏阳，我陪着你还会闷吗？”
　　韩夏阳挑眉戏谑：“所以，你得想更多花样出来讨好我，不然我一闷就会去找其他人陪。”
　　“夏阳，不可以！”戴叙恒急得一把将韩夏阳抱进了怀里，“除了我你不能再找其他人陪。我害怕你被其他人抢走。非常、非常害怕。”
　　又发神经了。
　　韩夏阳心有无奈，但也没有拒绝戴叙恒的拥抱。
　　拥抱之后是激吻，戴叙恒需要唇舌交换无声的誓言，韩夏阳则很享受这种温情暖意。
　　那些疑问，等机缘巧合之时总是会解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