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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91章 痴心错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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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他正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捻起那碎裂地酒壶片,想是要收拾一地残局,却不防手指一个轻颤,尖锐的碎片顿时划出一刀口子,白皙的肌肤上顷刻留下鲜红的血滴。
我心口一痛,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却又生生止住脚步。
不能,我现在还不能去面见他。此刻,要让我以什么的心态去见他?此刻又要我见到他后如何表达我的心意?此刻我又要怎样告诉他我一直躲在后面听着这一切?
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听见,那么我便不会退缩,不会躲避在这里,也许我会大大方方地上前,告诉他一切。可是,正如他所说,世界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一切都不是人所能控制的......
手指被割伤,他却丝毫不觉得疼般,只是看着那双流着鲜血的手掌,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心乱了吗?本来就知道这条路该是一直孤漠到尽头,又何必奢求呢?”
说着,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将手中碎片尽数撒落水中,任由鲜血滴滴淌落。如玉的手指如被刻上一道鲜艳的纹线,自指端处蔓延到手腕,盛开酴釄之色。
嘴角的笑容是淡的几乎透明的,睫毛静静地覆盖着眼眸,轻轻倚着栏柱,连唇色都变得有些苍白,看不清到底是何意,看不清到底是何想,一切迷离地就如远方那一团经久不散的雾霭,团团萦绕着。
路?是什么路?
这样的他,让我看的心疼。让我几乎忍不住想要走过去拥抱,给予温暖,想要告诉他,我会陪着他,一定不会让他感到孤独。
可是,青墨,你也从来不告诉我你要走的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你也从未说过要让我陪着你,我更不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位。
音上仙姬说,你要走的路注定是寂寞;晚瑛说,定竭尽全力助你完成大业;你也说,你会取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我不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远,你的大业又到底如何庞大,你的一切又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没有踏上你的路,也没有离你更近一步......
直到他的身影不见,我颓然滑坐在栏杆之下,裙角泡浮在水面,由于躲藏我将身体都快倾入了水里,等到一切结束,这才发现,原来脚趾早已被那水中墨莲咬的一片血肉模糊,可我却到现在才发现。
我呵呵笑起来,宛若无知无觉。这下可好,他的血流入水中,我的血也流入水中,那么不论多远,终会有交汇到一起的那一刻吧?终会纠缠在一起吧?即使我们都看不到。
尊上?天君?十将?青焰军?这些称呼为什么那样熟悉,仿佛我曾经就听过。是的,我应该听过的,应该的,可却想不起来哪里听到过。
脑中突然炸裂一样疼起来,我努力想着这些词汇所代表的意思,可是却毫无所获。
他的身份应该很简单的,就要昭然若揭了,可是最关键地一步,我却怎么也想不到,明明近在咫尺,却偏偏隔了一层迷雾,扰乱了我的视线。
军队,天尊,十将,这些每一个应该都是不凡的词字,嚼在嘴里竟犹如磕玉的脆硬。这样强大的青墨,我不可能没有一点耳闻才对,可是我分明就没有见过他。天界的一切,都离我那么遥远。
半晌,我颓然地叹了口气。也许,一切我本就不知的,何必故作执着呢?
天帝最不喜的便是仙人们谈论政治军事,一旦发现便严厉治处,因此天界所闲聊的事情大多不过是一些风花雪月,人间趣事罢了。而这些讳莫如深的事情怎么会让我这样的小仙得知呢?
可是,心中却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拨开这层迷雾,想要探得这一切,想要看清这站在我面前,一直陪着我的到底是谁。
攥了攥手指,又咬了咬唇,我想到了花二娘。是的,也许,她会知晓一切的。
可是,现在还不能去找她,晚瑛应该正在她房里。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微微一笑,又忘了穿鞋子呢,不知他再次看到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紧张生气呢?
深呼吸一口气,我抬步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将一切收拾妥当,又裹好伤口,直到旭阳东升,我看见晚瑛走出花二娘的屋子,下到底楼之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花二娘房前。
推开门,正看见她捏着手里的那枚冥玉发着呆,神色一片恍惚。
看见我到来,一愣,随即又是一瞪眼,吼道:“你进门前都不知道先敲门吗?”
对于她的高声怒吼,我却置若罔闻,只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开口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她一怔,随即倚着后面的靠背笑起来:“你这样的小贼也有事情想要问我?墨莲之心都被你偷去了,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知道她还在耿耿于怀我偷墨莲之心的事情,可对于这事我也无力反驳。
瘪了瘪嘴,还是继续我的初衷:“我想问你,青墨到底是什么人?”
她脑袋一晃,嗤笑道:“你和尊上关系那样要好,你不问他怎么问起我来了?”
我低了低头,复又抬起来:“我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并没有其他意思,请你告诉我。”
只有知道了,我才能确定接下来的路该怎样去走,只有知道了,我才会减轻一些心中的迷茫。
“你若直接去问他,我想他会告诉你的。”花二娘用手中玉佩翘了翘台桌,闲闲道。
我抿了抿唇:“我知道他会说的,如果我坚持,他一定会告诉我的。可我不想勉强他,他若不主动说起,我也不会去问的。”
她痴痴一笑,摇摇头:“世间上总有人别扭成这样,想知道却又不问,偏来问着旁人。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莫说我不知道,即使知道了。没有尊上的应允,也是不会告诉你的。”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喃喃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瞥我一眼:“虽然我现在是冥玉的主人,我师父也跟随尊上良久。可是说来可笑,我却真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也不知道他是仙是魔还是鬼,只知道师父认定的人必定是不凡的。除此之外,那青焰十将的信息我可谓也是知道的凤毛翎角了,唯一知道的便是他们每人手中一枚玉佩,为尊上效命着。”
我苦笑:“原来连你也不知道。也许正如你所说,从别人口中得来的又有什么意思呢?可我真怕,一辈子也从他口中得不到答案。”
花二娘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又是一叹:“情之一字使人难解,一旦沾染便是万劫不复。似有双丝网,牵缠千千结。却是谁也不能避免的呢,不论是师父还是我......”
最后的话语低的几不可闻,只是见眉梢轻笼,向来泼辣大胆的美人此刻却带了几分清愁,仿佛窗外那一川烟雨,似也被感染了一番。
我知道花二娘恐怕又是想到了自己的师父,想到凤谦,那个人,却又是不得不让人唏嘘感叹。
良久,我又问道:“你既不知道青墨,那总该知道那个晚瑛吧?你们应该早就熟识了,不是吗?”
她嘻然一笑:“你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我眨眨眼:“不,我只是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呢?”
经花二娘刚刚那么一说,我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可笑。想要知道一切却不敢正面去问人,偏跑来问着不相干的人,要多可笑又多可笑,也从侧面反映了我胆小懦弱的心态。如果我问,他不一定不会说,可我却不敢。
也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结果。又何必强求呢?这么一想,心情便释然了起来,连带着心情也放松下来。
“这种地步?”花二娘脸上闪过疑惑,“什么地步?”
我一怔,她原来是不知道的:“你和晚瑛不是早就熟识吗?你不知道她的事情?”
“熟识?”她嗤笑道,“是谁告诉你我们熟识的?”
我愣然:“你师父不是为了她才?......”
“对,我师父是为了她才建立这幽冥客栈,甚至为了她才会相思泛滥,积劳成灾。可是,今天却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蓦然打断我的话,口气变得有些激烈。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怎么会?”
凤谦为了她,留守在这里千年之久,她怎会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怎么会?”她讥讽道,“可事实上就是如此,那个女人连一眼都没来看过我师父。师父他......我只知道师父一直喜欢一个身在蛟族的女子,所以才会在前往蛟族的路上,修筑了这幽冥客栈,想要远远守护着她。可我却不知道,原来那女子竟然就是蛟族的族长夫人晚瑛,更没料到,她就是师父口中那个巾帼女英雄晚将军......”
我讷讷开口:“可......”
可她应该是惦念着他的,否则也不会将他的死期记的那样清楚。只是因为给不了回应,给不了希望,所以才选择视而不见吗?
“可是我师父却心心念念地惦念了她一生!”花二娘猛的开口,神色激愤,“她却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来相见。曾经我以为师父思念的不过是个不存在的人,他整天抱着他那幅宝贝画,当什么似的保存起来,连人碰一下都不让。可我没想到,原来那个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即使长的和画上一点都不像,可是却是真的存在的。还离的那么近,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却狠的下心不来看师父一眼?”
她说着似嘲又似讽,连眼泪都掉下来,眼里分明写着不解和一丝怨恨。
我垂下了眼眸,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花二娘知道的并不比我知道多少,她之所以奉青墨为主,那是因为凤谦的交代。甚至,连晚瑛的事情恐怕也是今天才得知。
“也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喃喃道,只能这样说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难处,自己的苦,别人不知晓不理解,可是不代表自己不知道。晚瑛她只是不知道以何种面目来见凤谦罢了,毕竟她爱着的人却是青墨。爱上谁不是能由得自己做主的,这又怎能怪她呢?
可是青墨呢?他又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晚瑛恋着他,却不能给予回应,却也不放她走,当真心狠至此么?
“苦衷?是什么样的苦衷能够抛下我师父那样一个人独自苦守一千年?是什么样的苦衷能够忍心让他心碎思念一千年?”她讥笑着,复又慨然,“师父这个傻瓜,竟然还将她的画像当做宝贝,竟痴痴看了一千年,也不去找她。”
“画像?”
“是啊,一幅画而已,也值得他每日早中晚各看一次?真是傻呢!”她怆然一笑,口里说着傻,眼里却都是伤。
我猛然感到胸口一阵窒闷,却没想到,那凤谦竟会痴情至此。说是傻,晚瑛又何尝不傻?竟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甘愿失去清白委身他人。
这一切我都感到心痛,青墨,他明明知晓一切的,却又漠然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