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第61章 水拂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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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拂烟，水拂烟，一水拂过纱烟去，留的愁几许？
拂烟生活在一个很美的村子里，村子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蔷薇村。
待得四月秀葽之时，那里便会开满漫山遍野的蔷薇花，那些颜色殊异的，含苞的，待放的，清婉的，淡媚的，斑斓的，一簇簇，一丛丛，从村子东边的陌上一直开到了南边的小溪。复甦繁盛，秾丽娇娆，可以醉了整个天宇，那香味，经久弥散，也能够随风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拂烟生的很美丽，水灵的皮肤，澄澈动人的双眸，小巧娇柔的身姿，还有那一双婉约秀雅的眉，细柳般，烟云般画在脸上，一眼看去就能够让人联想到一汪柔水，与她的名字极的相符。
可她却并不被人待见，因为一出生父母就因自己而死，所以被村里人称为不详者。不详者，意喻会带来灾难的人，人们总是用那怯生生、阴沉沉又嫌憎厌恶的目光看她。
村长怜悯她，将幼小的她抱到膝下养到了8岁。8岁，村长因为一次意外从坡顶摔下，当场死亡，从此她被人赶到了一所历年无人居住的破旧茅草屋里，开始了自己孤寂艰苦的生活。
她吃别人接济的百家饭，穿别人丢弃不要的衣服，自己辛苦上山采花采药到事集卖，勉强算了糊了口。
还好，屋前的风景却是极好的。
篱笆外有一颗大树，树前湾着一条小溪，溪上垂下一丛蔷薇花，澹澹轻烟，溶溶院落，清清流水，拂花而过，有一种别样的小巧清新。
闲暇时，拂烟喜欢拿根小树枝在地上写自己的名字，“水拂烟”一笔一划都勾的极牢靠，仿佛把所有力气都嵌了进去。村长曾经说过，这三个字是可以证明她的存在的......
也是这一年，她遇到了穆桓伊。
穆桓伊出现的情景算不上雅致，也称不上正常，反而有些诡异和滑稽。
他是从篱笆前的那颗大高树上狠狠摔下来的，摔下来时还磕碎了几颗大牙，一脸狼狈相，看到目瞪口呆的拂烟，先是迅速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后是龇了龇嘴，恶狠狠威胁道：“不转告诉别人，我来过这儿，听到没？”
拂烟是认识这个小孩儿的，村里有名的泼猴，平常看到，她都绕着走，没想到他居然爬到了自家的大树上：“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穆桓伊红了红脸，他总不能说，他已经暗自观察她好几天了吧？源于少年的悸动和爱慕，所以做了爬树的诡异举动？小时候也不觉得她怎么好看，怎么越长大越......
穆桓伊假装咳了咳：“唔，从这里看风景比较好，掏的鸟蛋也比较大，所以我来这儿。怎么？你有意见吗？”
他一个横眉瞪了过去，却不想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伊大郎，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看到过什么鸟窝啊。”
穆桓伊涨红了脸，想反驳几句又碍于面子不好反驳，只得粗红着脖子转移话题：“谁让你叫伊大郎的？这是你该叫的吗？”
拂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在家排行老大，不叫你伊大郎叫什么啊？难不成叫伊二郎吗？”
“叫穆大哥啦！笨蛋，臭丫头，没眼色！”他伸出手像扁她，最后却改为了轻柔头发。
拂烟却是一怔：“可，可以吗？”她好像没和谁这么亲密过......
穆桓伊一拍胸脯：“当然可以，听我的，准没错。”
“好。”夕阳下，光影里，她的笑容异常甜美真挚。
从此以后，穆桓伊便时常来这小屋里，有时是带些吃的，用的，穿的，有时却只是为了看看她。母亲不让他和拂烟来往，他没法，只得瞒着众人的耳目，偷偷见她，等母亲一出门，就陪她上山采花，撅药，给他掏野蛋，抓野鸡，相处的时间不算多长，却是拂烟最快乐的几年。
拂烟出落的越加美丽了，不施脂粉，不画眉黛也如天仙般好看，常常有不规矩的男子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打她的主意，找她的麻烦，这时候，穆桓伊便大步跳出来，眼神凶狠似护犊的老虎：“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一个个的眼睛都挖出来！”“做什么呢？没看到爷就在这边吗？想打她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去去去，滚一边去，再敢对她动手，爷就扒了你们的皮。”
这样的大喧大嚷自然很快就被家里人知道了，穆桓伊挨了好几顿鞭子，却屡教不改，只要一有空就跑去找拂烟，家里人实在没法，请了个教书先生，天天拘着他不让他往外跑，他倒好，从山里逮了条青蛇直接把先生吓进了医馆。她母亲看他如此不服管教，便花了大笔钱将他送入了私学，自此每隔了一月，才能见一面。
几年后，拂烟十六岁，穆桓伊十八岁。
满树蔷薇下，他噙着一丝浅浅的笑，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对拂烟说：“拂烟，嫁给我好不好？”
拂烟一怔：“为、为什么？”
他用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这还需要问吗？自然是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所以让你嫁给我。难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感觉到我的心吗？”
她的脸唰地漫上了一层绯色，瞬间也变得苍白，低头咬唇：“可是你家人不会答应的。”
穆桓伊皱了皱眉：“是我娶老婆又不是他们娶，他们凭什么不愿意啊？反正我只认得你一个人，别的女人我一个都看不上。”
见拂烟叹了口气，他又急了：“烟儿，你别不高兴啊，你放心吧，只要你点头说了‘好’字，谁都阻挡不了我们，只看你愿不愿意？”
他眼眸灼灼地看向她，却见拂烟咬着唇，欲言又止。
他手一松，苦笑一声：“烟儿，你可知道我娘已经给我定了一门亲事，说是什么城里的一家小姐，可你知道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任是别人再好我都看不上眼，又怎么能去别人呢？”
“亲事？”拂烟的脸变得惨白。
“是，”穆桓伊叹了口气，一脸难过，“我娘说我现在也老大不小了，要说个媳妇来管管我。所以......”他突然停住，抬头仔细看她的表情。
“这样......”拂烟的唇咬的更紧了些，却强自笑道，“那不是很好吗？男子成家立业乃是天经地义啊。”
“烟儿，我爱的只是你啊！”他抓住她的肩膀猛烈地摇晃。
“可，可我是不详之人......”她的眼神有些空洞。
“我不在乎。”他笑，眉眼真挚。
“你母亲不会喜欢我的......”
“我们慢慢努力，我会证明给她看，你是有多优秀。”
“村里的人都会在背后议论你，甚至看轻你......”
“那些爱嚼舌根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们关上门是过自己的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那，你还会娶别人吗？”她突然睁大了水汽氤氲的双眼，执着地看着他。
“呵，傻烟儿，有了你，我这么还会要别人。”他笑，轻轻将她拥入了怀里，那温柔揉进臂弯里，仿佛能够呵护到永远。
“好。”她笑着，却掉了颗泪。
四月十三日这天，也是拂烟生日的这天，穆桓伊背着家人，在蔷薇溪边，燃了红烛，拜了天地，发了毒誓，随后也入了洞房。
穆桓伊想，只有早些让拂烟怀上孩子，他母亲才会不得不同意。那时候，拂烟几乎是他的全部，可婚礼却办的如此简陋，这让他既难堪愧疚又难过。
新婚之日，他伏在拂烟身上，咬牙着，将泪意吞进肚子里：“烟儿，不要难过，待以后我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再嫁我一次。”
拂笑搂着他的脖子，笑的开怀：“傻瓜，哪有人嫁了后还要再嫁一次的，这成了什么了？”
他执拗地坚持：“我不管，总之，你等我，等我考了功名，我就有资本和家里说项了，到时候必定再做个八台大的红轿子，从新把你迎进我穆家的大门，一定让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谁看了都羡慕。”
她笑地不能自抑：“傻瓜，傻瓜，你这个傻瓜......”
年少时的冲动，抱着先斩后奏的心理，瞒着所有人，和拂烟在了一起。彼时的穆桓伊或许从未想过，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结合于一个女孩子的名节会带来多大的损害，也不能想到世事从来都不如他想的那么天真。
他们在那小院里渡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穆桓伊的母亲以为他收拾了细软便上京赶考去了，却没料到，他在半路折返回来和拂烟成了亲。
村里有个叫王路的好事者，觊觎拂烟美色由来已久，从前见穆桓伊在，便总不敢太放肆，这回，以为穆桓伊走了，便偷偷摸进了拂烟住的小院里。
只是他没想到，竟会看到穆桓伊和水拂烟相互拂靠的花面。
那场景许是美丽的不行的，澹澹轻烟，溶溶院落，月在蔷薇，他手执着她的手，笑着教她画那一树蔷薇花，她缓缓摇头，说：“你原知道我笨拙不堪，哪会做什么画呢？”
他也笑，却不理她的话，道：“你是不会，所以现在我才教你啊。烟儿，从前我也不知道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还总是贪玩逃课，可现在我才觉得，学了那些最大的好处，原来就是用在此刻的。”
他笑着，手覆盖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描绘月光下那一丛蔷薇：“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那一丛花下，侧着半张脸，那时候不过是不经意地一瞥，却就这样痴了去。烟儿啊，直到今日，我还能想起当时自己被迷地愣头愣脑的样子来，大约你不会知道那时的你有多美。”
他侧着半张脸看她，笑意深深却又幸福温柔，拂烟的脸在他灼热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慢慢地低了下去，红透了那张娇小婉约的脸。
但是他们不会知道，就在这样浓情蜜意之下，这样良辰美景之中，却有一双阴鹜嫉妒的眼睛愤恨地注视着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
第213章 第61章 水拂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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