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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遇险 ...

  •   凉子的博士生涯已进行了一年,流川的毕业仍是遥遥无期。
      周一一起床,凉子从书架上抽出一张画卷,一点点展开。
      那是她的画像,一年来她都不敢打开多看一眼,此时,她指腹摩挲着画像下角的签名,哭作泪人。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凉子接听前清清嗓子。
      你好。
      坂井么?
      是。
      我是系主任,你的导师推荐你做助教,十点半到我办公室来填表格。
      好,谢谢。
      挂了电话,凉子化了一点淡妆,站在落地镜前,眼睛还明显肿着,一身黑衣也没有生气。
      不想在这个日子隆重,凉子还是原样出了门。
      天微阴,天气预报好像没说今天有雨。凉子站在楼下,犹豫了一下,没上楼拿伞。
      她从未到过系主任的办公室,人也只是见过几面,看起来就像是大多美国教授一样,有渊博的秃顶和臃肿的肚皮。
      看看表,刚好十点半,敲门。
      请进。
      你好,系主任,我是坂井。
      把门关上,你坐吧,呐,这是助教申请表格。
      填表的时候,系主任有一搭没一搭和凉子聊些他以前在日本做访问学者的事情,凉子随口附和着。
      填好表,凉子把几张纸递过去,系主任突然握住凉子的手,凉子一怔,立刻挣扎着抽手,几张表格散落在地上。
      日本的女人我见多了,你不用装样子。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凉子猛地向后退,却被反作用力扯到办公桌上,还没缓过神,系主任的脸一下子附上来,她叫着推开,却被搂得更紧。
      我可以给你很多好处,只要你跟我。
      凉子听得刺啦一声,上衣被撕开一条长口。
      慌乱里凉子在桌上摸到刚才填表的笔,想都没想就向系主任脸上戳,对方疼得一叫,凉子迅速挣出来,拧开门把手向外跑。
      她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渐渐看到人烟,猛地撞上一个人。
      凉子抬头,看见流川。
      你的衣服……
      凉子才发现领口的尴尬,赶忙捂着领口从他身边跑开。
      这么狼狈的样子,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偏偏让他看见,偏偏。
      漫无目的的跑出去一阵,才发现离学校老远,天也下起雨来。
      日子不对,人不对,事情也不对,连天气都不对。
      凉子苦笑,她不想回公寓,于是捂着领口进超市买了一打啤酒,一路拎到中央公园,旋转木马今天不营业,凉子就坐在木马边的台阶上把啤酒码开,一瓶一瓶地开,一瓶一瓶地喝。
      从天明喝到日落。
      太阳已经下山许久了,公园里的本来就因为下雨而稀落的人烟一会也没了踪影,凉子想起上次被劫的情形,想抬脚起身回家,却根本喝得腿软。
      手机声在空旷的公园里大响。
      凉子费力从兜里摸出电话,屏幕上闪着流川的名字,凉子嗓子一热,按了接听键。
      你在哪?
      凉子张张口,喉头涌上来一阵咸湿。
      你到底在哪儿?
      中央公园。
      雨还下着,一刻钟时间,凉子听到雨打在伞面上清脆的反弹声,一抬头,流川举着黑色的大伞站在面前。
      四目交汇,流川走向前,却踢倒了一只空啤酒瓶,瓶子应声倒地,接二连三撞到了其他几只瓶子,一时间在地上哗哗作响。
      流川皱了皱眉,脱下外套给凉子披上,一只手把她拉起来,放到背上。
      空无一人的公园,下着雨的夜晚,凉子听着伞面上滴滴答答地节奏,好像把全世界都融进这声响里。
      我还记得我24岁硕士毕业那年去巴黎旅行,很不免俗地到埃菲尔铁塔去,在铁塔前的广场看到一个人抱着吉他唱着跑调的的日文歌,他周围都是画架,手上也都是颜料的痕迹。我问他,你到底是画家还是歌手,他反问我,听过歌手唱歌这么难听么,我笑他,那你就是画家咯,那为什么要唱歌呢,还唱得那么难听,他说他在公共场所画画的时候都会带一把吉他,等画累了就唱歌调剂心情,唱得越难听就越开心,因为所有人的表情都坚定他的信念,这辈子他只能画画,他也只会画画,不能去当歌手也不能做别的,只能干这一件事。就在那,在埃菲尔铁塔下,他给我画了第一幅画像。后来,我为了他留在巴黎,又陪他去非洲旅行写生,我父母满世界地找我我都不顾,因为跟着他是我最开心的事。三年前,我们在纳米比亚买了一座小农场,我每天看着他画画,养动物,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彼此觉得一切都值得。之后有一天,他说在城里订做了东西要去取就出了门,到晚上都没有回来,我等了一夜,凌晨却接到电话,警察说……警察说他在离农场两公里的地方出了车祸,一辆大货车在路口从他的车上碾过去,根本没得救。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去辨认的时候,都看不清他的脸,只在他兜里找到一个戒指盒,那里面就是我宁愿给枪打死也不肯丢的那枚戒指,戒指上还刻着我的名字和那天的日期……他还没来得及跟我求婚,人就没了。流川,你知道么,今天是他去世两周年的忌日,我就偏偏遇到那种事……
      流川不说话,听她借着酒劲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回到公寓把她放在床上,看她翻身睡着。
      有太多事,填补着他无从知晓的空白。

      第二天早上流川出门,凉子的房门紧紧地关着,下午回来,依旧紧闭。
      流川在客厅喂猫,看电视,踱步,直到晚上那扇门还是没动静。难道出门了?他踱过去轻叩。
      里面隐约有点声响。
      喂,你没事吧?
      ……
      我进来了。
      流川推门推到一半受了阻,他探头进去,看见凉子在地上趴着。
      喂!流川挤进去,扶起凉子,结果所碰到的皮肤滚烫,他伸手去碰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你怎么不喊啊,白痴!
      凉子昏昏沉沉中觉得有人抱她起身,下楼,放进车里,一气呵成。
      在医院打了退烧针加一夜点滴,清晨才有好转。流川开着车载她回公寓,凉子搭着小毯子靠在车后座,死气沉沉。
      流川,我想去布鲁克林大桥。
      流川也不应声,调转车头。
      车停在桥头,凉子侧的头看太阳从曼哈顿的楼间跳出来,看如海的晨雾,看新的一天徐徐展开。
      她突然开车门冲出去,站在桥头大喊。
      喂……声音还带着病腔的喑哑。
      久野……寥寥的行人异样地注目。
      两年了……
      整整两年了……
      我要跟你告别……
      久野……
      你听见我吗……
      再见了……
      再见……
      再见,久野,再见,回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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