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千秋》江户川贝尔

28、李斯个狐狸

　　“你是当地人吗？”
　　白同故意没话找话。
　　李斯叫来小二，点了两份小点心，外加一壶新茶，对白同笑说：“非也，我是楚国上蔡人，以前做过掌管文书的小吏，后来师从荀卿，是为干事业才来。”
　　“荀卿？”是荀子……我操。
　　李斯还以为白同也认识他的老师，便对他态度更加友善起来，说：“小兄弟你认识我老师吗？你呢？是本地人？”
　　白同心道要淡定，故拿起茶杯倒了点水，浅浅回道：“我也不是，跟你一样，是个有想法的读书人。”
　　“哦？师从何人？”
　　“霍布斯，呵呵。”
　　“火不思？怎么……没听过呢……呵呵……”
　　李斯尴尬的喝了口茶。
　　白同心说你听过才奇怪，大家都是搞“帝王之术”的嘛，你早他个几百年，当然有权力翻白眼、吹牛、打屁、侃大山的啦，继而扯开话题，问说：“你来秦国是谋求发展？我可听说秦国这边不缺人才啊。”
　　李斯自恃甚高，是以人中龙凤为标榜规划自己将来的，故不作担心，很坦然的答：“开明的国君当然希望人才越多越好。”
　　白同知了李斯尽管还是青年状态，但终究狐狸永远都是狐狸，定性的事儿不用怀疑，那就是十岁看到老的结局。
　　“你看得开自然很好，当权者的喜好，我们做百姓的永远拿捏不清，得罪了一个官，你这辈子搞不好就道德沦丧了。”
　　李斯眼眉一跳，惊道：“有那么严重？”
　　白同唯恐对方不相信，使劲点头说：“当然当然，就我来看是这么个样子，要不然交税服徭役去战场打呗，死了算自己的，杀人了算国家的，你不沾亲带故，谁给你留全尸葬土堆？直接乱葬岗里一丢，完事儿了啊！”
　　“放屁放屁！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将军待士兵都如自家兄弟！别说的好像你真死过，你见人被丢过乱葬岗？”
　　王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白同嘻嘻笑了起来，说没有见过，但俗话又讲咧，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电视里可都是那样演的，小说传记里也都这样写的。
　　曾经有一位智圣仙师说过，天下间的所有事物都是有迹可循的，凭空捏造那叫虚无主义，是不科学！
　　“呵呵，那你给我说说看治世之道嘛。”
　　王翦怒了，拍案而起，指着他吼说：“……治世之道，我哪里来的治世之道！你还跟将军提议要做军师！你倒长脸啊！”
　　“军师？我他妈有做过吗？求着盼着最后还是混了个近侍，你拿我做什么比喻！”
　　话音刚落，三人在正午时分的日照下，蓦然静了。

　　李斯听着对话愈发觉得奇怪，又是将军，又是近侍，眼前两者到底是什么身份？
　　穿着打扮与街上行人没什么区别，白同的月牙白袍子，看上去可能像个少爷，还有王翦的粗布麻衣，也许是因为那凛凛然的气度，叫他即使这番模样，也不至于显得太过落魄。
　　冷不防，李斯瞄见白同靴子口端，露出的一截黑乎乎的握柄，心下顿觉一凉，全身跟着颤抖起来，害怕的问说：“敢问……敢问你们是什么人？”
　　白同瞥了他一眼，烦躁的说：“我就是一般人，没权没地位，同你一样做说客的。”
　　王翦也只冷眼看向白同，嘟嘴皱眉不说话，将之前那口负气忍着。
　　李斯睁大眼睛，把手轻轻放在白同的肩头拍了两拍，说别生气了……你们不是兄弟吗？
　　“话说……还未请教两位尊姓大名？”
　　白同低声回答：“免贵姓白，叫白同，他是王翦，我们刚从兵营里出来，你听那话也别觉奇怪，将军是顶头上司，你也知道职场如战场嘛，求上进的心谁没有，吵吵而已，别见怪。”
　　“军，军队？两位都是军爷了？”
　　白同听的可不习惯，立刻挥挥手，说：“叫什么爷呢，看样子我们岁数也都差不多罢，不嫌弃的话，就以兄弟相称，男人之间不搞叽歪的行么。”
　　“……嗯。”李斯有口难开，挑明身份之后，人际关系之间又好像恢复出厂设置似的，好感度没了，友谊基础也没了，真是令人不得开心颜。
　　李斯问：“你们口中的将军是谁？”
　　白同瘪瘪嘴，心道白起现在麻烦事儿已经够多了，这次不添乱，虚报个名好吧，便回说：“是个不具名的将军，兵无常帅，帅无常师，我们也不太熟吧。”
　　话至此时，王翦不明所以的瞄了他一眼。
　　白同扯扯他的衣服下摆，示意千万别多话。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大家洗洗睡吧，你还要占这位置么？”
　　李斯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的青天白日，思绪被搅得也混乱起来。
　　王翦无奈的趴在窗边，痴痴望着楼下做生意的商贾，连魂都搭进去了。
　　将军不回来，将军怎么还不回来，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将军去好久了。

　　“王翦？咱们走吧？去别处再晃晃。”
　　白同起身整了整衣服，李斯跟着他的动作也一并抬眼，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王翦语调有些生硬，问白同说：“还去哪呢？”
　　白同指着窗外一片的苍苍翠翠，淡淡道：“总有一处可去吧。”
　　王翦绞着手，眼神偶尔迷惘，想说将军只认得这处我们曾经来过，走了不是更加丧失目标？
　　可看到李斯观察的眸子正闪闪发亮，故明白了白同的担忧，就拉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走出茶馆，也不走远，索性找了一处树下蹲着，在地上哀哀切切的探讨将军何去何从，一直等到天色真的暗了下来，才意识到得过夜了。
　　肚子倒没怎么饿过，或饿过头之后察觉不明，总之现下只要有床就能睡觉。
　　王翦忆起在军营里的日子，闭了眼，细细说起以前在森林里，背靠背就能对付一夜的故事。
　　白同打断他说：“那是因为人多，不怕狼崽来叼你脖子。”
　　王翦也回应着：“有将军在的日子可什么都不怕了。”
　　“他还是你们的男神说？”白同乐道，干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四处灯火通明，不愧为皇都，莺莺燕燕之声，歌舞升平之态，还有那袅袅盘旋于上空的浮华之气，从中央往外散发开来，很是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