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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愧于四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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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咧,吓得他要尿说,白同亲切的抚摸着还在颈项上的脑袋瓜子,心里暗叹伴君如伴虎。
临走前,他从王翦那儿坑了点盘缠,看到桌上匕首不错,也一并藏了起来,继而坦荡荡的出了军营,一路向南。
王翦以为他要跟“范爹爹”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叮嘱说,“你要听话,别给人添麻烦,范大人是个讲道理的,你别跟他不讲道理,城里好吃好喝,大概能满足你一阵儿了,千万别逃回来……我们这儿……”
“挺惨的。”
白同说我去里妈,原来一个个都赶着我走呢,看老子不混个山贼头子把你家一窝儿给端平,到那时白起就当压寨夫人,你这小白脸的棒槌,只配倒夜香哩。
说完就走了,施施然的一路乘风而去,仙风道骨,不留残痕。
出了军营,不会骑马,只能靠双腿走走停停,当然走的都是山路,山路崎岖不易见兵,要不然遇见查户口的,他还没编好故事呢。
途径一个驿站,讨了碗水喝,跟店家打听此地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店家说:“我看你穿着打扮,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是打算去哪国游说吗?”
白同把脸埋在茶碗里,嘤嘤道:“是哎,你给推荐不?推荐个国家让我去考察考察?”
店家那张黝黑的炭脸皱巴起来,咯咯笑说:“行啊,行,你朝西南方向走能到咸阳,东北方向走能到邯郸,如若不拐弯儿,往东走是魏国的端氏,若还想沿着条路的,那大路通到底,就是韩国的宜阳了,其他更远的,例如楚、齐、燕之类,我看你是去不了。”
“嗯?”
“靠双腿走得走到何时?在我这儿不考虑弄匹马么?”店家指指不远处的简易马棚,大概有三、四匹不同色儿的正在低头吃草。
白同心想是遇见搞推销的了,这推销的手法就和下雨天卖雨伞是差不多精的,故连说不用不用,假装端起碗来,把头埋里面继续喝了口茶。
谁料身边的黑炭还不走,他脑袋拔不出来,尴尬的叫谁都过不去,两人好耐心的等待了会儿,白同气绝,只得认了,重重扣了空碗,直白曰:“马我买不起,你别再盯着我了说。”
话音刚落,下一秒店家的脸色倏然骤变,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把刀子拍在桌上,对人凶神恶煞道:“不要跟我玩花样,这马你是不买也得买,识相点留下盘缠,你这条命我就不收了,若不识相,今日就送你见阎王老子,去他身边做门客吧!”
白同翻了翻白眼,心想他都没死在白起手里,还怕你这无赖地痞?
便张嘴和他聊起来:“你是这儿的山贼么?”
店家骄傲的昂起头,表示自己是个山大王。
白同说:“哦,原来是这样。”
“这山头附近贼多么?平时收入怎样?”
店家不安的拿刀比他脸,警惕说:“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快把钱拿出来!”
白同可不高兴了,当他面毫不斯文的翘起个二郎腿,要跟他谈可持续发展观说:“你说做个贼多亏?就算每日这样子抢劫,有七、八件单子可以接,万一都遇上我这种穷鬼呢?那吃得饱吗?家里喂得饱吗?”
店家扭头不满,黑压压乌云遮面,凶残道:“关你屁事,快把钱拿出来!”
白同摇手指说你目光短浅,“你说你蠢不蠢,有这几批马不知道利用利用?是公是母说?去周边马场,借匹种马来繁殖不行吗?大马生小马,小马生小小马,不出一年,你这儿就是大户人家了。”
“借马也要钱啊!哪里来的钱!这几年苛捐杂税太严重了,家里只有我一个能扛得的男人,如果还要去服徭役,我怕等我回来,家里人就死光了。”
“徭役不是一年一次,才一月么?”白同凭着以前读史书的记忆问。
店家快要哭出来,说到尽兴处,还一边拍着桌子一边死命摇头道:“这是国家规定的,可还有地方官贪污的没算呢,说打仗要钱,吃饭要钱,受到保护的也要交钱,我们一年收成哪够这样被搜刮。”
白同有些明白了,人民百姓一日得不到身心解放,一日就会受到地主剥削阶级的无情压迫,这是当权者变项了收那“三饷加派”,蠢货的思想是不分时代的,以为朝廷里的财政危机能从民脂民膏里得到化解,却不想雪球原理,债务越滚越大,怨气越积越深,最后气球涨到爆了,迟早就是断你祖宗基业的征兆。
白同略带同情的打量着身前黑炭,啧啧有声。
黑炭也忘了之前正在做的抢劫勾当,脸色苦的像天都崩了,边流泪边叹曰:“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年年打仗,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我认识的几个,和我一起出来讨生活的人,都被抓去参军了,当兵的说,没钱就必须服兵役,村子里年轻壮丁都走了,留下一群老弱妇孺整天哭哭啼啼,勤快点的,还知道要种些粮食以备过冬,再不济的,成天也只会在家吵吵闹闹,要分财产各奔东西,最后结果都是饿死的。”
“那服兵役的几年能回来一次?”
“基本回不来了,死在战场上的,就扔乱葬岗。要是负伤没死的,运气好些能分配到其他较为安逸些的地方混日子,不过终究是等死了,男人没有钱权,到最后也只能死,只能死。”
白同听完此番话,心中对万恶封建社会的仇恨又更加剧烈了。
这社会还是没进化好的,奴隶制度一日不废,人就没有其人的权利,共相的东西不存在了,那就简直是把世界观都给颠覆了。
什么有钱人一出生就注定高官俸禄,没钱的,从生出来就带有原罪只能等死。
这不是斩钉截铁的真理定律,更不是上善若水的至善名言,它穷凶极恶、破败不堪,就连存在于世都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可恶,可恶!
“所以你甘为流寇?在此蜗居当山贼么?”
店家说:“当山贼又怎样,至少有口饭能吃,至少不用绑手绑脚去做不愿意的事儿,就算有天遇见对手死了,那也总比死在乱葬岗好啊。”
白同明白了,从布兜里掏了一些从王翦那儿坑来的闲钱,放在桌上道:“我多也没有,和你五五开吧,毕竟还是要赶路,你体谅我,我也体谅你。咱们都交心交肺了,就不要计较这点,行不?”
店家感恩戴德要给他下跪,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大呼恩人。
白同笑意吟吟的接受了,继而把人客气的扶起来,说我这就要走了,您保重身体。
店家诶诶答应个不停,临走前还问他:“你叫什么名儿?打算去哪国呢?”
白同迎风站起身,目不斜视的看向和太阳不在一线儿的西南方向,一派高风峻节无愧于四皓的神情,淡淡道:“咸阳吧,我去帮你解决问题。”
店家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听说他要去秦国,也好心告知他秦国人才已达负荷状态的事实。
可白同打死了都不愿再改原则性问题,便提了布兜,留下一个孤帆远影碧空尽的背影,潇洒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