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为谁生》雪梨无香

95、张北草原（番外一）

　　2011年7月下旬，云纬集团赞助，《音乐天空》杂志发起的张北草原音乐节在广大摇滚乐迷的翘首期盼中盛大开幕了，这是内地首个完全没有环境、地点限制的户外超大型音乐节，以最多元化最天马行空的演出形式，最顶尖的音响设备和执行阵容，召集了国内外最具实力的流行、摇滚、民谣及独立艺人联袂献演。

　　夏季的张北草原，马兰花，干枝梅和苦菜花遍地盛开，白天鹅、鸿雁和画眉鸟起落翔集，安固里天高地阔，碧野万里，除了为音乐而相聚与狂欢，乐迷们骑马、放羊、数星星，露营、挤奶、烤羊腿，放眼望去到处是人群与帐篷，就在这样的嘉年华里，音乐节重头戏，云纬集团冠名，新跳传媒承办的新锐试听会在第一天晚上拉开了帷幕。

　　还在蛰伏期等着被发现的摇滚新人们登台又唱又跳，乐迷玩家在台下尖叫欢呼，星探们游走其间，成名的歌手乐团也抱着交流借鉴的态度频繁出现。场地角落的工作人员席上，易脩容用力拍安菲的肩，“真的不去？你看你当年的队友都去了。”

　　他说的是每天下午的老乐队怀旧演出，栾枫，阿罗和小剑等都上去狠狠过了一把瘾，引出了不少当年祈祷的老粉丝，众人当然知道此次音乐节的大赞助商正是祈祷的主唱安菲，一片疯狂呼唤中，安菲却悄悄地溜走了。

　　“手还没完全好。”安菲向他展示掌心那骇人的伤疤，“吉他钢琴都不能弹，我上去干什么？”

　　“借口。”易脩容笑道，“怕破坏你董事长形象？”

　　安菲看了眼自己的大花裤衩和套头毛衫不置可否地笑，“你姑且这么认为好了。”

　　中国最好的摇滚乐队，不一定要他自己亲自去弹去唱，寻找、发掘、资助、培养，对如今的他来说，也许是更有意义的方式。

　　梦想从未破灭，只是换了一双翅膀继续飞翔。

　　“老爸！”晨儿揣着荧光棒从外头冲进来，小猴子似的爬到他身上，“我和卷毛叔叔碰到一个阿姨，卷毛叔叔说我是你儿子，她不信，叫我带她来找你……”

　　“她在哪？”

　　“在这儿。”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影。

　　“衣衣？……”安菲惊喜地站起来，虽然两人同在北京，却已有将近一年没见，“你怎么过来了？”

　　“祈哥一不小心说漏嘴，贝贝非要跟着来，我只好也来了。”何稚衣无奈地摆摆手，贝贝是她女儿，今年已经五岁，眼前这眉目漂亮的小男孩看着似乎更大一些，“你哪来这么个大小伙子给你当儿子？！”

　　“本来就是我儿子啊。”安菲笑着摸了摸晨儿的脑袋，“晨儿快叫阿姨。”

　　“阿姨好，我是冷希晨，今年六岁半。”晨儿响亮地回答，带着点ABC特有的洋腔洋调。何稚衣更加惊奇，蹲下身好奇地问，“晨儿一个人和爸爸过来的吗？妈妈呢？”

　　“妈咪，呃，妈妈去看秀了。”小朋友抬头看向安菲，不甚痛快地撇了撇嘴，“她一到这里就玩得找不到人，比我跑得还快！”

　　“谁说找不到人了？我不是在这儿嘛……”冷月一掀帐篷帘子钻了进来，“我一不在你就到处说我坏话啊你……”

　　“小月？！”何稚衣惊得过了几秒钟才站起来 。

　　“衣衣姐？！”冷月的嘴巴也合不上了，安菲和她是一年没见，她们之间却有七八年未曾谋面，分开时两人都是妙龄女郎，再见时却都已为人妻为人母。

　　人世变迁，沧海桑田。

　　“你，你是晨儿的妈妈？……”何稚衣的目光在冷月、安菲和晨儿之间来回跳动，仿佛正在重新认识他们三个，“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无视了很久的易脩容咳嗽两声，试图寻找一下存在感，“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新加坡籍华裔吴声小姐，也是安菲的太太，冷希晨同学的妈妈。”

　　毕竟跟着刘祈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了，面对如此场面，何稚衣定了定神也就恢复过来，百味杂陈地哈哈了两声，“安菲，小月……你俩，你俩太牛逼了……”

　　安菲不自觉抽了下嘴角。

　　冷月冲何稚衣鼓了鼓腮帮。

　　冷希晨十分好学地求教，“阿姨，牛逼是什么意思？”

　　易脩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就是very very very good的意思！”

　　晨儿哦了一声，认真记了下来，全然不觉父母两个已然满头黑线。

　　深夜，所有演出都结束了，草原上一顶顶帐篷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和夜空漫天的繁星彼此辉映，缀成了一幅银河落地的草原盛景。

　　“睡了？”冷月问刚从帐篷里钻出来的安菲。

　　“我睡袋都没弄好他就睡着了，估计白天累坏了。”安菲笑道，将顺手带出来的外套披在冷月身上。

　　“我还是觉得晨儿不能去国际学校。”冷月裹紧了衣服靠在安菲肩头，“既然要在国内定居，还是尽早融入比较好，他要是去公立学校，今天肯定不会瞎问。”

　　“可是去公立学校很麻烦。”安菲叹道，“晨儿出生在美国，除非你也改回中国籍，他才能申请入籍，入了籍才能去读公立学校。”

　　“那我们就赶快申请入籍。”冷月不假思索地接道。

　　“入籍要结婚。”

　　“啊？”冷月呆了一呆，“那还得跟爸商量……之前回来，老爸只高兴了一天就整整一星期都不理我……”

　　冷瀚文见女儿回来自然欣喜万分，晨儿一声爷爷，又软又糯直甜到他心里去，抵消了吴声已去世的消息给他带来的悲痛，唯独对一件事——七年分离都断不了一双儿女的畸恋——仍旧不能释怀。父子三个别扭了一星期，冷月避其锋芒，干脆开溜跑到北京去找安菲，留晨儿一个人在厦门和爷爷兼外祖培养感情，不知小朋友出了什么奇招，待得两人回厦门，冷瀚文态度居然就软化了，一句“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算是接受了现实。

　　在来之不易的阶段性胜利面前，两人谁也不敢和父亲提注册结婚，就怕一个不小心，连已经取得的成果也要失去。

　　“要不，就别跟爸商量了……反正他也不可能有兴趣看咱们的结婚证……”安菲试探地问，“这年头瞒着家里结婚的多了去了……”

　　“不太好吧……”

　　“我觉得挺好。”安菲将她抱坐自己腿上开始动手动脚，“晨儿九月份就该入学了，我能等他不能等……”

　　“喂……干什么呢……到底是谁不能等啊……”

　　“好吧是我不能等……”

　　“不能等也不至于……在外头……哥……”

　　“那我们进去。”

　　“晨儿在睡觉！”

　　“不会吵醒他的……”

　　“不行……真的不行……哥……”

　　“笨蛋，帐篷有隔帘。”

　　对话到此结束，清朗的草原夏夜，帐篷里只剩下一些细微的，可疑的，让人听了忍不住脸红耳热心潮澎湃的声音，和一帘之隔冷希晨均匀宁定的呼吸。

　　从张北回来，安菲和冷月就到海淀区民政局提交了结婚的申请材料，因为冷月是外籍，审查需时一个月，也就是八月底他们才能领到结婚证。

　　“那我儿子来不及改国籍了……”冷月有点着急。

　　“结婚满五年才能申请入籍！再说干啥这么着急改国籍啊？做美国人不挺好吗？”民政局的大妈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不想让他上国际学校……”

　　大妈纷纷大笑，“公立学校外国小孩一样可以借读啊，缴够钱就行！”

　　冷月愕然，大学毕业就去了美国，对国内各种条条框框她是真不了解，回头看安菲，她亲爱的哥哥躲在一边不说话。

　　一进家门，冷月就发飙了，“冷安菲！你这是坑蒙拐骗！”

　　安菲顾左右而言他，“这么多公立学校我们可得好好选选……”

　　“你……”冷月一腔愤懑被这句话瞬时冷却，瞪了他一眼便坐到电脑前开始查资料，毕竟开学在即，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可国内好的公立小学有多难上她在国外都有所耳闻，兹事体大，马虎不得。

　　“你不生气啦？”安菲已做好被她修理一顿的准备，不想冷月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反而有点失落，巴巴地凑过来搭讪。

　　“我不多骂你几句你还不得劲是吧？”

　　“你这样我心里没底啊……”

　　“你不就是要骗我配合你先斩后奏嘛。”冷月捏了捏他的脸，“反正不用入籍也可以上学，我告诉你，下个月，我不跟你去领证了，你现在心里有底了没？”

　　“不行，不去领会上黑名单。”

　　“你就编吧。”

　　“提交了材料不领证，肯定有问题，下一次再提交审起来就麻烦了……”安菲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想想签证不就是，拒签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冷月被他说得将信将疑，“真的？”

　　安菲一手撑在她椅背上，一手按着桌沿，弯腰将她困在自己的臂弯里，笑吟吟地看着她，“假的。”

　　“冷安菲！”冷月气得站起来就去捶他，被他一把捞过去照着嘴巴一顿猛亲，果然女人是不需要讲道理的，亲着亲着她的手就从胖揍变成了紧搂。

　　“说，嫁不嫁？”安菲边吻边问，拂面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这是求婚么，什么都没有……戒指，鲜花……”冷月偏脸躲开他，小声吐槽。

　　“儿子都那么大了，要啥自行车……”他轻啄她唇角，浅笑中夹杂几许无赖，“快说，嫁不嫁……”

　　“那就……勉为其难吧……”

　　“你答应了，可不带反悔的啊。”求婚成功，安菲满意地揽紧她，腾出一只手滑入她衣襟，钢琴师灵巧的手指不消一秒钟就解开了她的内衣，“来，我们庆祝一下……”

　　“喂……有没有搞错……”冷月一边吸着气一边低叫，“幼儿园快放学了……”

　　安菲看着她娇俏别扭的小模样儿不禁笑出了声，低头又狠狠揉搓一番才恋恋不舍地松手，替她扣好内衣，“走吧，我们一起去接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