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醉茗浮华

1、弃城[程昱篇]

　　弃城，九月城破。
　　烈日炎炎下，只有阵阵令人焦躁的蝉鸣。残垣乱瓦，城墙之上旧的新的、红红黑黑的血迹凝固成呛人的硝烟，一站一站，永不熄灭。
　　衣不蔽体的乱民在空败的城里行尸走肉的游荡，空洞麻木的双眼早已失了生气，昏黄的灯光，枯槁的身躯，安静的街道上偶尔响起的车马声，都会令他们好一阵慌乱，嘈杂不休。
　　城中央是一口大锅，从里面传来阵阵鲜肉的芳香，几个孩子趴在一旁，拿着断口的碗盛了一碗又一碗，狼吞虎咽，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会撑死似的，不停的吃着。那么小的孩子，脸上的神情却像是狡猾的大人，贪婪而不满足的伸出舌头舔着碗里的肉汤，精光烁烁的盯着锅里的肉，一点也不在乎烫，舀起一块肉就囫囵吞了下去。
　　你一定难以想象，这一锅足够七八个大汉吃饱喝足的肉汤，竟叫这几个小鬼一下子吃光喝尽了去。他们挺着好似九月大的孕妇肚子，一边还不断扫视着路边走过的人，那眼里的恶毒简直叫人心惊胆战。
　　街边骂骂咧咧的来了几个军爷，许是看这里实在没什么油水可捞，随意扫了几眼抬脚就要走人。冷不防打了个激灵，转头一看却是几道冰冷恶毒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们。李大搓了搓手臂，抬脚踹过去，恶狠狠骂道：“几个小崽子还想造反不成，再这样盯着爷，爷爷我就挖了你们的眼珠子，叫你们做个小瞎子，啥也见不着！呸！”
　　那些孩子就像地狱里的恶鬼一样，挪动着大肚子贴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朝李大他们爬了过来，最大的那个咯咯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藏着得意，这个年纪的孩子明明该是最纯真的笑容，可他们脸上只有掩藏不住的恶意。李大怔了怔，等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竟被几个娃儿吓住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还往哪搁？李大又羞又怒，拿起军刀就往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戳去。
　　鲜血很快蔓延开来，最大的那个孩子已经被李大这几个官兵乱刀砍死了，剩下的那几个非但没有露出恐惧害怕的神情，反而露出十足的贪婪看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们像是死士一样，不畏惧，不动容，只一味的往前爬，不一会儿，城里的大锅又被谁烧起了热水，里面传来鲜肉的芳香，那个死去的孩子竟然被他们迫不及待的丢进铁锅里煮了。
　　李大闻到肉味，本想去分一碗来吃，这乱世，肉已经是很难得的美味。没想到却是那个被自己这几人砍死的小孩的，他胃里一阵翻涌险些便要吐出来。再看看自己几位同僚，已经是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哪里还敢在这鬼地方待下去，拉起身边那个就急急逃了。
　　李大逃出去之后，已经不敢想象还在里面的那些同伴们怎么样了。他只听到里面人们嘈杂的声音，火光彤彤，好似在开着欢宴，有小孩纯真的歌声飘了出来。只是从这以后，他与身边这位同伴，再也没有来到这里过。即使二十年后李大改名为李达义，成了丝绮城里声名显赫的大富豪，这件事依旧是他心里不可触碰的噩梦。
　　弃城弃城，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被人遗弃。这里的人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坑蒙拐骗，还是不择手段，都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已。饶是这样，真正存活下来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因为这里的人无论对谁都是算计与恶意。
　　终于有一天，弃城里出现了一个强者，他将弃城这些年来自动形成的一套生存法则修改完善，又将城民凝聚在一起。可以算计对付城外人，但弃城的人一定要团结一心，不可欺瞒斗争。
　　而弃城，从此以后也变成了醉城。
　　醉城罪城，外界给的名字永远都是那么形象真实。这里包容一切的罪恶，做所有的买卖。这种地方，仙人不愿理睬，妖魔倒是喜欢的紧，幻化成姬女药郎混迹其中，凡人醉生梦死，或是交换情报，或是做见不得人的交易，这里无疑都是最好的地点。
　　这黑暗的地方，水可深着哩，那些个正经人儿可是一步都不愿、不敢踏入的哩，凡是入得醉城之人，便永失自由，生死不得求。不可逃离、不可欺瞒、不可背叛，醉城三戒。如果有人胆敢犯下这三戒中任一条，必会遭受整个醉城的追杀。
　　这些年来，醉城的势力渗透了整个黑暗地界，无论是宫中、稷下学社、仕途，还是大富豪小员外、路边百姓摊贩，乃至海外蛮夷之地亦是遍布醉城眼线。可以想象，一旦遭到整个醉城的追杀，也就表明这个人已无生路。
　　更何况，城里的妖魔是很乐意多上一顿丰盛的血食的。
　　啊，忘了告诉你了。在这样的城里，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沦为附庸。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话，还是趁早滚蛋吧。醉城不收一无长技之人，只因那样的人，连成为附庸和血食的资格都没有。
　　你若要问我是谁，一定会惹来众人发笑。没有人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也不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是楼里的七艳姐姐看我长的好，特特留了我在身边。虽然只是做一名侍者，可她待我却是极好的，吃穿用度也从来不会有人敢短了我的。
　　我知道，紧紧是仰仗姐姐的宠爱是不够的，以她眼下受欢迎的程度，将来迟早要嫁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因此，我一开始就要来许多书，边看边学。待稍稍长大了些，便去求姐姐请了武师教我练剑。
　　不只是练剑，还有姐姐教我的琴棋书画，凡是有一丁点感兴趣的东西，我都去学拼了命的学。我绝不要再体会那种无能为力的悲伤，我的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我不想永远只待在醉城，更不想即使离开醉城依旧逃脱不开它的掌控。
　　总有一天，我一定、一定要修仙！

作者有话说

　　此文慢热，长，请君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