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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六年前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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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皇城的大道上行人格外多,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随着远处一声“恭迎大将军回朝”的呼声传来,行人们纷纷让道路两边,挥舞着双臂跟着欢呼起来,因为这是镇守蛮疆六年,使蛮疆无法入侵皇朝的大将军迟莫离第一次回朝。
在群众的迎呼声中,一支军队缓缓驶来。为首的就是所传的将军了,从身形上看去并不年长也不魁梧,一袭白衣凛然,脸上不知为何戴着一副只有简单五官的银色面具,绣着银边的领口竖起,遮住了脖子的大部分。漆黑的长发简单的束在身后,几缕碎发垂在面具的右边,隐约可见其右眼竟是诡异的殷红。纯银色的面具使人无法察觉出佩戴者的表情,冰冷的感觉使人不寒而栗。
与这里的热闹相反,皇宫之中,湖畔之旁,一亭之内,但闻古琴轻吟。
“三皇子今日终是有了些喜气。”一个身着锦衣华带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轻品手中的茗茶,对面前正在抚琴的人说道。茶水散发的热气模糊了他的双眼。
抚琴之人并没有答话,自顾自地弹拨着,精致的眉头难得没有皱起,修长的十指在琴身上灵活转挪,悠扬的乐声不绝如缕。一曲终了,三皇子言轻诺望了望亭外的天色,喃喃自语:“应该到了吧。”
所指之人便是在百官注视中走到玉阶之下白衣银面的迟莫离。右手将所配长剑按到身后,站着对阶上的皇帝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并不豪迈也不粗犷,只是冷冽异常,带着战场上的肃杀。饶是习惯了察言观色的文武百官也无法窥测出银面之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物。
轮椅上巫奈凝视手里的半盏凉茶:“看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皇城。”饮一口手里的凉茶,有些苦涩,“迎柳将军回城我没有出席,晚上的百官洗尘宴席我必要参加,三皇子要去吗?”
言轻诺微微摇首:“百官皆知我从不出席宴席,今日露面必显突兀,还请劳烦丞相大人替我传句话给柳将军,让他到这里来找我。”
“好。”巫奈转动轮椅把手上的圆珠,轮椅便随着圆珠的转动调转了方向:“现在他到了,我也该走了。”说罢,操纵着轮椅离开了九盼亭。
言轻诺目送巫奈离开,视线也随之放的深远。
当黑色成为天空的色调,迟莫离远远地却步于离九盼亭很远的地方。“九盼,是每日九盼,还是久久相盼。”银色面具盖住一个自嘲的笑容,“想多了。”缓步靠近,该面对的人总要面对。躲,不了。
亭内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似是从没有动过:“回来了。”言轻诺说道,眼眸轻移,落在来人身上。六年了,除了面具,你还是一尘不变。
迟莫离没有立刻回话,反是行礼道:“末将参见三皇子殿下。”月光照在夜色面具之上,冷如陌人。
言轻诺紧抿双唇,撑着站起身,俨然已经含了泪水:“非要我称你为迟大将军不可吗,九儿?”等你六年,相见不应如此。
九儿,多少年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六年十一个月二十三天。迟莫离,本是皇朝训练来保护嫡系子孙的侍卫,编号为九,从小就跟在言轻诺身边,言轻诺便唤为九儿。
阳光明媚,年幼的言轻诺呆在一边,欣赏着迟莫离挥舞手中的长剑。看到汗水打湿他的白衣,言轻诺会很认真地用丝帕替他擦拭,然后迅速地在他脸上亲一口,迟莫离每次都有想要躲开的样子,只是没有一次成功的。
“真笨。”这时言轻诺顽皮地笑道,“不过,九儿,我好喜欢你啊。”迟莫离总会被这话弄得落荒而逃,平日的淡定化为乌有。是躲不掉还是不想躲,又是因为什么而逃,迟莫离心里有些小纠结,夹杂着小欣喜。
见迟莫离仍然恭敬地站着,言轻诺的心已是凉了半分,慢慢伸出手想要摘掉他脸上的面具。指尖刚刚有所触及,迟莫离蓦地回过神来,向后退了一步,又拉开了距离。
言轻诺的声音有些哽咽:“怎么,在我面前也要带着它吗?”六年不见,怎会生疏至此。
看他受伤的模样,迟莫离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地不再那么冰冷:“会吓到殿下的。”
“你觉得我会在乎?”言轻诺反问道。
不会吗?迟莫离想起最后那面他夺门而出的背影。黯然,迟莫离左手按住面具,右手触动耳后的机关,平整无痕的银色面具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将其分成左右两边,他摘下的只是右半张。
随着右半张面具的解除,一道疤痕印入言轻诺眼中。从额头经过右眼一直划到脸颊,真不敢相信在这种刀伤下,右眼还没有破裂。
他血红色的右眼不带分毫神采,言轻诺眼中泪水更盛:“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他的道歉,迟莫离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是无动于衷,而是陷入了回忆。
“九儿,我们一起进去玩吧。”十五岁的言轻诺拉着十六岁的迟莫离来到一片偏僻的树林前。
“危险。”迟莫离是非常警惕的。
“好九儿,好不容易偷跑出来,就进去玩玩吧。”言轻诺撒娇道。
虽不知为何会突然带自己来这里,但迟莫离也不愿逆了他的兴致。宫里太闷,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就这一次。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带着宠溺迟莫离同意了言轻诺的请求。
世事就是这么戏剧,进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两个蒙面人包围住了他们。迟莫离将言轻诺护在身后,与两人纠缠起来。这两人身手不一般,攻击目标似乎不是言轻诺,在两人的夹击之下,迟莫离有些吃力,渐渐地招架不住了。
迟莫离很灵敏地抓住一个破绽,奋力一击,直击那人咽喉,顿时鲜血四溅。言轻诺可能是被吓到了,又或是什么缘故,惊呼一声。迟莫离赶紧向他的那个方向看去,而迎来向他的却是一道锋利的刀刃。右眼顿时失去了视觉,半边脸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右眼被腥红侵蚀,戾气无限。仅存的那个蒙面人被血眸惊到了,迟莫离趁机而上,解除了这次的危机。
迟莫离虚脱地跪在地上,仅靠手里的长剑支撑着身子,长发因打斗而顺着左侧的脸颊披散下来,右半边的脸被鲜血覆盖。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血液在他的颔尖凝聚,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