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杀手大人》繁星慢慢

32、青鸾眼中的伊一

　　门窗紧闭的凤阁里，桌上的茶已经冷掉很久了，青鸾还是不能平复自己的心跳，那个人怎么会在这里？那个和他同桌的男装打扮的女子难道是他的目标吗？不可能，那个女子武力全无，他眨眼的功夫都不用就可以解决了她。若不是目标，是和目标相关的人，他会这么迂回拉近关系，再去接近目标吗？他不是自己，这根本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但，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怎么会有人和一个魔鬼坐在一起吃饭呢？
　　青鸾相信，若有一天她会忘记这个世上的所有事物，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人，即使他此刻的脸如此平凡如此普通，不多看两眼都认不出来。
　　她进入训练场时还是个孩子，那里的人也大多数都是孩子，当然也包括他。他们前几个月一直学文习武，每天都会被人排名，她不知道第一是谁，她只知道若是在一个月内一直在最后五名的人第二天就会消失，她还知道每天最后十名的人要饿着肚子五天。她真正注意到他的时候，是他们进行的第一场拿刀训练，任务是杀死自己亲手喂养了两个月的动物。有人在计时着，她身边有人哭有人犹豫，但只有站在第一排的一个人没有迟疑片刻，手起刀落，剁下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的头，兔头与躯体崩裂的那刻有人哭了，但那个身上和脸上都溅上了血的男孩，却连伸手擦掉血迹的动作都没有，他默默的把刀交还后，去了隔壁的饭桌吃东西，吃的居然还是烤兔肉，青鸾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自己的颤抖，那，不是人类。
　　当她们渐渐长大，训练场开始安排彼此间挑战时，他也是那个她永远都不去碰触不去挑战的对象，不管第一的排位会带来多少好处，不管被威逼利诱多少次。即使是必胜的围攻战，只要对象是他，她就绝不参加。因为她曾亲眼看到偷袭他的人在被他削掉手臂后如何被割断咽喉，也曾亲眼看到即使他在毒药的影响下，也将围攻他的人肢解成碎片。
　　而真正让她不敢直视他的那一次，是训练场碰到的一次危机，义父所做的只是让人把那群寻上门来的灰衣人们引向他平时午休的林子。训练场的大门再次被推开时，他的手臂不自然的扭曲着，脖颈上隐约还有汩汩的鲜血流出，拖着伤腿从门外走入，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但他更刺眼，他的衣服已经成为了血红色，他的头发也成为了血红色，他的面孔和往常截然相反牢牢的吸引着所有人，唯独他的瞳仁与周身不同，那是浓的化不开的墨色，能够将一切吸入的黑，那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激动更没有感情，满满的都是阴冷，浓浓的都是杀意。他缓缓的经过她们的身边，缓缓的走向观音堂，整个场里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却有血液滴在地上的声音，鲜血从他的衣角滴下，从他的指尖滴下，从他的靴底渗出，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血，血滴，血痕，一滴滴一片片的留在了他的背后，那时候的他，不仅不是个人类，还是个从十八层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她最后也没有去看他走出来的地方的状况，但她知道，去林子里善后的教头里有人疯了，有人傻了，有人哭了，有人很多天没吃下过一口东西，她还知道，那些灰衣人不可能有人生还，攻击他的人不可能有人生还。青鸾是唯一一个被义父夸奖过聪明的女孩，聪明如她很清楚，魔鬼通常不变身，只要你不去招惹他，所以若是可以，一，是她永远都不会去招惹的人。
　　离开那个地狱般的训练场后她来到这里接任务，一个极聪明的美丽女人根本不用动武，就可以让男人心甘情愿的做很多事情。这里很多人都会来，但那个从地狱来的魔鬼怎么会来，怎么会以自己的面目，毫不伪装的来呢？为了什么？难道是，杀她吗？不，从那次灰衣人危机后她就知道，一若是愿意，可以随时杀掉训练场中的任何人，即使是义父。他不是杀她而来的，那么，要向义父报告吗？要调查他身边的女子吗？一双没有任何感情的黑眸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的脑中，青鸾心头一紧，立刻甩掉了跟踪那个女子的念头，一的跟踪术也是训练场中排名第一的。义父和一，很明显，没有人性的后者更可怕，青鸾将拔下的竹叶钗又插回头上，下次若是一还和这个女子前来，就告诉她是谁作的词吧，命比什么都重要。

　　比起凤阁里那个心事重重的女子，坐在雅间里大快朵颐的林雪心真是快乐轻松似神仙，随着天色渐暗，大堂里华灯大亮，曼妙女子聚集于莲花烛灯下弄曲起舞，清颜白衫，彩扇飘逸，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舞姿曼妙于眼前，如梦似仙。欣赏绝美歌舞鉴赏极品美食，能不逍遥如仙吗？当然这是这会儿的林雪心，就在半刻钟前，她也是如坐针毡，问也不是，不问也不对，哪有明知道朋友的伤心事也不理睬的。刚刚斟酌了半天，再小心翼翼的问，“伊哥哥，你以前，想过和青鸾在一起吗？”伊一则一如既往，毫无表情的回答着没有。林雪心对他的回答已经快要意外的习惯了，“你，不，不喜欢她吗？”“不”，也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落。他的不回答或许有隐情，他的不却代表了真的不，看来什么悲惨的爱情故事完全是自己小说看多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雪心觉得自己偷偷的松了口气，“那，你做小厮的时候，她见过你吗？”这次伊一回想了一下，“嗯，见过。”“说话了吗？”“没有。”看来青鸾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多看了他几眼，林雪心下了定论，终于才开始了后面安心的吃喝。
　　但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在外人看起来，像极了是吃醋的女友在逼问男友的旧恋情。人们总愿意说服自己，去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去忽略，自己不愿意了解的细节。林雪心在后面的聊天里没有再提及青鸾，她不知道伊一给的银票多到请来了凤鸣楼的头牌献曲，不知道做为四魁之一的青鸾今天的所为已经失常至极，更不知道她以为的呆小白，在别人眼中是个怎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