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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迈过去,这道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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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不清是第几次对着镜子整理衣服,又多此一举地抓起梳子顺顺头发。神经质地看看手表,确实已经不能再拖,才叹口气,掏钥匙,开门。
“早!”殇祁安静地站在对面,扬唇微笑,抬抬手上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应该还没吃早餐吧,一起吃点?”说着,递过一双筷子。
“唔”我登时赧然,早上就光顾着折腾,的确还没吃早饭,但我一个成年人还得高中生照顾,这事儿也忒那什么了吧。
正想客气推脱,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得,这倒真应了“饥肠辘辘”那句话。
殇祁没良心地抿唇偷笑,我翻翻白眼,恶狠狠抢过筷子,磨牙道:“吃,当然吃,送上门的白食为什么不吃。”言罢,立刻付诸行动地夹了两个小笼包塞进嘴。
上了公车,殇祁和我并肩而坐,因为时间早,公车上除了司机,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公车运转的声音。
“不问我为什么要去那里?”打开窗户,外面凌冽的寒风顿时塞满胸腔,上车的时候,我跟司机报了目的地的站名,那里是有名的坟山。
“既然我也一起,最终总会知道的不是么,”殇祁伸过手,稍稍将窗户往回拉,留下两指宽的空间,“今天风挺大的,仔细别着凉了。”
“不愿说的事情,问了也是徒劳,我可以一直等到你愿意说的那一刻。”半晌,殇祁补上一句。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却正对上殇祁含笑的视线,惊得直咽口水,没出息地把头扭回来。看来以前真是太少接触异性了,怎么对方随便笑笑,都心脏乱搏的,我扶额暗叹。
这年头的公车,还没有通行封闭性窗户和冷气,开起来晃晃悠悠,极具催眠效果,待殇祁摇醒我的时候,已经到达个人目的地。
江城从前天开始就断断续续降雪,今天倒是少见的停了,只是路面依旧难走,我们慢走在一座座墓碑之间,间或能看到堆放的鲜花或水果,四周静悄悄的,挺符合这地方的气氛,恐怕除了我,也没几个人会挑除夕这天来扫墓了。
“呼,”我蹲下身,用手套拂去墓碑上的残雪,“就是这里了,我妈妈和外婆的墓地。”
“抱歉啦,硬拉你过来陪我扫墓,”抬头勉强地朝殇祁笑笑,复又低下头,“我想既然看过档案,在你面前我至少不用假装,不用解释。我实在是,不想再一个人来这里了。”自从张叔告诉我墓地的具体位置后,每次扫墓都是自己一个人来,一方面是不愿意麻烦别人,另一方面也是潜意识不愿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呈于人前。虽然心中苦闷,但依旧执意坚持,最后只落得让自己更加伤怀而已。
对于殇祁,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他面前,伪装、逞强都没必要,所以才在那天晚上问他过年前后有没有时间,虽说是心血来潮之举,但潜意识里,我或许早已认定可以向他倾诉心中最隐秘的伤痛。
即使理智不断告诫这样做的风险之大,我仍想一试。
低着头等待回应的时间,如此漫长,良久的沉默让我额头渗出冷汗,果然还是越界了么。
心中正涨满莫名的失望情绪时,突然听到响动,看过去,却发现殇祁正蹲在我旁边,卖力地继续我刚才的扫雪大业。
“傻丫头,看看这杂草长得,你多久没过来了?”说着,他伸手将杂草一颗颗认真拔掉。
“呃,去年年末的时候来过,”下意识回答,收到殇祁的瞪视,可怜兮兮地对手指,“我,我不是太喜欢面对这里的气氛。”
“没有人会喜欢墓地里的气氛,”殇祁没有责怪我,缓缓说到,“毕竟没有人喜欢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最爱的人已经不在世上,一切挽救,一切补偿都太迟。”
“只是,两位长辈在这里,肯定也惦记你,有空来陪她们说说话也好,发发牢骚也好,总归不会太寂寞,对你对她们都是,”殇祁站起身,虽然只是高中生,我却只勉强到他肩膀,头发再次受到蹂躏,“如果不想一个人来的话,就叫上我一起,打扫、拔草什么的还是帮得上忙的。”
“嗯。”我低声应着,更加不敢抬头,怕他看到我汹涌而出的眼泪和再也抑制不住的悲伤。
两个人合力很快把墓碑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放肆哭过一场后的我,心情平复不少,认真地拜了三拜。
“你没带花来么?”殇祁诧异地翻翻我随身带来的包。
“花?”我撇撇嘴,“如果真买花过来,估计我妈才会从棺材里蹦出来敲我一顿。”要知道,勤俭持家一直都是她的治家方针。
“不过我买了种子,刚才撒在周围了,估计开春的时候就会长出来。”我微笑,好像已经可以看到初春时的情景。
“花种子?”殇祁挑眉,估计是第一次看到我这种举动匪夷所思的人。
“不是,”花朵太娇贵,没有人照料,只会迅速衰败,而且我家的女人,一向坚韧,即使面对天大的困难,也会咬牙挺上,怎么能用柔弱的花朵来陪伴她们,“开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咱们开始进行下一步吧,”我转身面对殇祁,叉腰微笑,“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为了表达对我家两位最高女性领导人的尊重,我们来做她们最喜欢家人聚在一起做的事情——好好吃一顿。”
“诶?”开心地看到殇祁露出少见的的意外表情,迅速从背包里拿出便当,早上就是为了准备这个,才没吃早饭。
我朝他晃晃饭盒,“是你说的不是吗,重要的是现在陪伴自己的人和物,虽然我还做不到老庄的‘鼓盆而歌’,但至少让妈妈和外婆知道自己每餐有好好吃饭,平时有好好照顾自己,还是做得到的。”说着,拿出野餐布铺在地上。
“你倒是准备得充分,”殇祁怔了怔,笑出声,“这样也好,谁说扫墓只能悲悲切切。”末了,不客气地坐下来,道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另一个便当盒。
我想,如果此刻一旁有人走过,定会当这两个在墓地里席地而坐,大嚼便当的人是疯子。但那又怎么样呢,我只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如此晴朗,好像初霁的天空,终于迎来了另一番风景,让人止不住想要微笑。
在未来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当我想起妈妈和外婆,或许还是会不自觉情绪低落,但她们更多的会作为日后努力活下去的力量源头,深深藏在我心中一角,带给我温暖和希望。
这道坎,我终将迈过去,不是以遗忘她们为代价,而是将一切背负,然后向前走。毕竟,生活本就是个负重的过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