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庐夜话魂不归》一杯牛肉丸

6、人皮灯笼（一）

　　楚府外面人声鼎沸，宣城两边都是摆摊的小贩，各形各色的人在宣城里来来往往，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昨天的白龙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没有出门的人都不知道，此刻的楚府里头是另外一番光景。

　　玄黑劲装的两名护卫似的男子皱紧了眉头望着床上越发苍白瘦弱的男子，而床边跪坐着的一袭青衫虽冷峻却难掩疲惫之色。

　　“你是去保护我家世子还是去害他的！”终于锦忍不住开口，本当是由锦来陪同护卫世子前去夜寻饮魂铃，却是半路杀出个楚翰，什么都不懂，还要跟去，若跟去的是自己，绝不会让世子受此重伤！“早知如此，我才不将锁魂符交给你！”

　　楚翰咬紧了牙，不做声响，他也自知理亏，没有金刚钻偏要揽那瓷器活，结果反而是帮了倒忙，处处受柳宣的照应：“柳宣他，大夫说的是真的吗？”

　　“若听大夫的，我家世子早死了十七八次不止！”锦没好气的瞥一眼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世子要对这男人那么好，那么耐心，除了张皮囊外，这个男人就是个废物！“我家主人早就有失魂之症，想来是命魂回体，从未容纳过的身体一下子无法接受才会渗血，气虚血弱这些身体上的毛病不是大事，但是！”

　　“但是什么？！”楚翰颇为紧张的抬头看向锦，“你快说！”不知是因为焦急，还是他过于严肃的面容，隐隐的，锦觉得这个楚翰与之前似乎是有些许不同了。

　　锦没好气的指指自家主人的腰侧：“没有镇魂铃，我家世子的命是活不久的！那是敬王爷寻了不知多久才找到的灵物！”若非庆拦着，他是恨不得冲上去宰了这个金玉其外的将军之后！“你竟然把它吞了！”

　　楚翰听着，只是皱了眉不曾答话，手轻轻将被子掖上，让床上全无血色的男子的身体都被覆上薄被，不经意间他的手划过脖颈，指下是一片冰凉，不过就这一下肌肤相接，却带出一阵颤动，床上的男子，眉睫微动，似是要醒来。楚翰定睛看着，一眼也不敢眨，就生怕错过。

　　“额..”清浅的声音从柳宣近白的唇瓣中发出，缓缓的，他睁开久闭的眼眸，少有的蹙了蹙眉，因光线的刺目，又嗑紧了眼皮。

　　“你醒了？！”语气激动，可脸上却没有半分变化，依旧是剑眉入鬓，刀刻剑划的那张俊容，“感觉如何？”

　　柳宣一醒来就听着楚翰这么急切的问话，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他之前常做出的咧嘴锁眉的夸张动作，忍不住一笑：“醒了，感觉一般。”睁开眼后，却又是一愣。

　　楚翰猛的见他一笑，当下愣住，手不自觉的轻拍自己的胸口，好似在让自己定神，只是那张脸却没一丝神情外露，就算是动作看去颇有些滑稽，也被冷峻的神情带出几分气势。

　　白衣的柳宣顿了自己的笑颜，转而又蹙了柳眉：“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

　　“什么？”在楚翰的眼里分明可以看到几分惊诧，可在脸上却一点儿也表露不出来。

　　“我..咳咳。”身体还虚弱，快速说话吸进的气流不禁让柳宣呛咳起来，锦跨一步上前推开了楚翰，怒瞪一眼：“我家世子的意思是，你有否在回来的路上又撞了什么邪！不然，以你那张小丑作怪的面皮，如今怎么成了死人脸，没有半分表情外露了！”

　　楚翰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之前是念在柳宣生死未卜才忍气吞声，现在可不同：“什么叫死人脸？之前柳宣不也老板着脸吗？！难道也是死人脸？！”

　　锦挑着一边的眉毛冷着脸：“我家世子以前命魂离体，命魂控制身体，因此无法操控身体做出细微的动作，和你的死人脸是有区别的！”

　　他们尚且还在争着，这厢的柳宣却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之前都未曾展开过的容颜，一抹春风吹拂，桃花刹那芳华，似是有神朝泥塑的模子里注入了生灵：“看你们冷着脸吵架，也颇有趣味，只是，咳咳，先倒杯茶水给我如何？” 得到命令的两人都几乎是脚下带风的到桌旁互不相让的抢夺茶壶，在旁一直冷观的庆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柳宣点头示意下，出手点了两人的穴道，锦猝不及防的被止住行动，而楚翰却是先一步躲过，不说旁的，单说武艺楚翰确实有一番好身手，眼里微含得意，他拿过茶壶，冷睨一眼定在桌边的锦，倒了杯茶水来到了柳宣身边，为了显摆还特意在这几步路间用了内力将茶水温了一温，看得被点了穴的锦亮眼几乎冒火。

　　本准备扶起柳宣的楚翰，在手快至前就被柳宣摆手示意停下：“我自己来。”缓缓起身，他用过于纤细的手支撑起自己的半身，楚翰倒是眼疾手快的拿过枕头垫在他背后，递过水去，柳宣许是还有些无力，顿了一会才接过杯子，抿下一口茶水：“你是何时失了表情的？回来的一路上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你可记得？”

　　楚翰冷着那张俊脸，不合样貌的抓了抓自己的黑发，直把束发都挠松了都未曾想出：“我一门心思就怕你死了，哪还有别的事情好去注意，除了受着城门灯笼的光引路回来，就没做其他事情。”

　　“没有别的事了？”柳宣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魂归之后，不知怎的总有怪异的不适感，不过倒是在楚翰身边就会感觉要好一些。

　　“灯笼的话。”庆淡淡的开头，解了锦的穴道，拍了拍他的肩，“大概是那个了。”他询问似的看向柳宣，柳宣了然的低头思虑，确实如庆所言，能偷窃人的表情并需要它来行走人世的妖物，想来那个莫属了。

　　“哪个？”楚翰与锦异口同声，又默契的同瞥对方一个白眼，而后两人又一起冷了张脸。

　　“若不说开，看你们这默契的样子，都要以为你们二人是亲兄弟了。”柳宣说完就见这两人又互看着彼此厌恶一眼。

　　庆看一眼柳宣，在柳宣轻轻点头之后，便继续说道：“这大概是遇上了，人皮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