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清风》紫藤花蔓

20、第20章

　　清辛和李婉柔是青梅竹马。这是吕榭炀跟紫玥说的。紫玥应了一声，不想跟他发生交流。可她心里却嘀咕，清辛的青梅竹马跟你倒是挺熟的。四个人在一间客栈里开了四间房。紫玥很高兴。因为吕榭炀没有突然发疯，非要和紫玥一个房间。
　　夜色透过雕花的窗棱温柔地渗进紫玥的房间。已是夏末初秋，这夜已经微凉了。紫玥斜躺在床上，有些疲惫。未出寨时，紫玥想要逃跑的心情极为迫切。而当她真正出寨时，她又有些犹豫了。就算逃出了这里，又要到哪里去呢？韩瑜的朋友？路痴的紫玥还真摸不清他的方位。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以后又将怎么办呢。紫玥笑了笑，意识到自己想得太过长远，也有些悲观。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木窗。一股冰凉的气息迎面而来。紫玥打了个寒颤。她的右手在左手臂上轻轻摩挲，暖意从手心处传来。她双手撑在窗台上，把头探向窗外，马上又陷入冰冷的空气海洋。
　　突然，一个名字跳入她的脑海。她本能地摇了摇头，想忽视这个念头。可这名字竟象最狡猾的狐狸，随着紫玥的意志上窜下跳，越来越生动鲜活。
　　紫玥依旧闭着眼，嘴唇轻轻翕动，呢喃出几个字，“杨靖风。”
　　寂静的夜色，万物隐入黑暗，这声低低的呢喃竟显得格外清楚。
　　紫玥猛地睁开眼，惊慌地看了看四周。窗外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一弯细细的新月挂在遥远的天边。屋内的蜡烛静静地燃烧，一滴烛泪流淌下来，堆在桌上，又迅速凝固。
　　紫玥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过于敏感了。自从逃出韩府，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紫玥几乎要将这个名字遗忘。她以为所有的回忆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只是，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这三个明明再简单不过的汉字，从心底最偏僻的角落爬起来，在平静的内心游荡，激起一片片汹涌的波浪。
　　一声轻微的咯吱声，又一扇窗户开了。
　　紫玥转过头，想了想，记起那是清辛的房间。这么晚了，他也没睡吗？他在干什么？
　　紫玥轻轻地唤了一声，满意地看到他探出头来，满脸惊愕。
　　清辛也只是有些压抑，马上又恢复了温和的笑脸，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睡不着，你呢？”
　　清辛笑了笑，那神情几乎算得上寂寥了。
　　紫玥有些惊讶，问道：“你怎么了？”
　　清辛并不回答，静默了一会，又低声说道，“要不要过来喝一杯？”

　　一壶浊酒，一个孤孤单单的酒杯。白衣男子斜靠在窗口，望着夜色中一轮寂寞的新月。
　　紫玥推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清辛对着紫玥笑了笑。可紫玥却觉得那神情愈发凄惨。她心底努力隐藏的隐秘也在蠢蠢欲动。她走到窗前，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起初，紫玥是想找些话题来打破这沉默，可似乎有一团苦涩的液体堵塞着喉咙，让她发不出声来。
　　“我和小柔以前是邻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紫玥点点头，安静地看着清辛。
　　“小时候的她很安静，不喜欢说话。她总是喜欢扯着我的衣角，柔柔地叫我，让我带她出去玩。她不喜欢闹，可又喜欢看别人闹腾。每次带着她，我便只能坐在一旁，和她一起看周围的小孩闹腾。纵然不能和他们一起疯狂地打闹，可是，那时我的心里是很快活的。我也很高兴有个乖巧可爱的妹妹。”
　　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将所有的痛苦都喝下去。
　　“如果生活就这样持续下去就好了。”清辛叹了叹，又喝尽了杯中酒。
　　紫玥轻轻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她搬走了。一夜间，她家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间空荡荡的屋子。”清辛停了停，又说道，“五年后，她又回来了。我们又在一起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然后。。。。。”
　　他停顿了好久，又终于慢慢说起来，“她又出门了一段日子，回来时，心思已经不在我身上了。”
　　清辛垂着头，白日整齐的黑发此刻有些凌乱，随意地垂落在白衣上。他的肩膀似乎在抽动，又似乎只是观者眼花。紫玥只觉得一阵酸楚的气息涌上心头，令她也异常难受。
　　她将手搭上清辛的肩膀，轻声道，“你放心啦，小柔绝不可能看中吕榭炀那个无赖的。小柔今天不是说她是开玩笑的吗？”
　　清辛的神情却并未宽解，低声道，“也许吧，可能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紫玥不明白这两个他的含义。她清晰地感觉到，清辛在一片痛苦的海洋中挣扎。她想伸手去救他，可是根本无能为力。紫玥只得沉默了。她静静地立在原地，任由夜色将她一点点吞噬。
　　清辛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就象三天未喝水的人碰到了甜美的山泉。很快，那一壶酒便见了底，清辛的眼神已经有些朦胧了。他嘴里模模糊糊的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在房子里走了几圈。他看见站在窗户旁边的紫玥，愣了一会，又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里？”
　　紫玥笑了笑，原来这人是完全没有酒量的。一小壶酒就醉成这个样子。
　　紫玥走过去，使劲全身力气把清辛往床上拖，却听得清辛依旧在断续地唠叨，“你，你是谁。。。。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碰我。。。”
　　紫玥终于把他拖到床边，又听他说道，“你，你是。。。小柔。。。。小柔。”
　　紫玥愣了愣，又准备转身离开，却发现被一个东西扯住了。她回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清辛紧紧抓住。
　　她转身，拽了拽衣袖，根本抽不出来。紫玥又用尽全力，使劲一抽，衣袖倒是自由了，耳朵却遭殃了。清辛竟低低的抽泣起来，还低声到，“小柔，小柔，不要走。”
　　紫玥有些无奈。她不得不坐回床沿，轻轻说道，“我不走，你别哭了。”
　　清辛眨眨眼睛，泪珠沾湿了他长长的睫毛。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弥漫着忧伤的烟雾。他依旧紧扯着紫玥的衣袖，声音却变得柔和起来，说道，“小柔，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事吗？”他得意地笑了笑，又说道，“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他朝紫玥望了望，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继续说道，“记得我十岁生日那年，你说要送我一份生日礼物”，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你那时候最喜欢恶作剧了，尤其喜欢捉弄我。可每次我被你弄得灰头土脸，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脸上也是笑呵呵的。你还笑我是没有感觉的人。那次，你带着我穿过小树林中的一条小道。小道上铺满了圆润的小石子，走起来很舒服。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你把我带到一片铺着几捆干草的泥地上。”
　　他又不放心似的仔细看了看紫玥，这才缓缓安下心来，声音也低下来，“其实我一眼就看出那是个陷阱。可我仍旧死心眼地走过去，又掉进一个不太深的小坑里。我当时感觉腿麻了一下，也没有在意。一低头，发现脚边都是你喜欢的糖果和糕点。你高兴地叫着‘祝你生日快乐’，我也傻傻地笑了起来，爬出那个小坑。可是你却尖叫了一声，我回过头，这才发现布鞋已经被暗红的血浸湿，周围的草和糖果上也沾上了血迹。你吓坏了，大声哭起来。我不得不又开始安慰你，又忙着把那包糖果包起来。。。。。。”
　　清辛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慢慢闭上满是雾气的眼睛，沉沉睡去。
　　紫玥松了一口气，她缓缓抽出衣袖，又轻轻把被子给清辛盖上，这才关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睡前，紫玥迷迷糊糊地记起，自己似乎是去找清辛商量逃跑的计划，可被这么一搅，她完全忘记了。算了，明天再说吧，紫玥迷迷糊糊地想着，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