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贼（短篇）》吾家千歳

1、盗贼（短篇）

　　河川边的小草，清晨的时候还是直立的，傍晚的风一吹便倒下了，这便是心草吧。世上再也没有比人心更虚幻无常的东西了。
　　后奈良院的大永年间，东国的某个村子里有一个名叫濑越的有名的盗贼。阻杀来往的行人客商抢夺他们的金银行李，成了世上少见的大财主。与世上少见的大财主的身份一样，他也是世上少见的吝啬鬼。虽然拥有巨大的财富便仍然和妻子挤在破旧的小屋中，甚至连每天米缸里少了多少粒米也要细细算计。这样的吝啬即便是唐土的王戎也是比不了的吧。有一天盗贼抢完一个从村旁大路上路过的商人，手下们正十分开心地清点着收获来的财物，盗贼却一脸心事重重，完全看不出一点高兴的样子。其中一个机灵的手下见状便问他原因，盗贼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货物和钱财，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在这里已经当了十七年的盗贼，虽然抢了不少东西，但这样破落的村子经过的都只是一些小商小贩，都是一些小财而已啊。”那手下听了眼珠一转，笑道：“我听说京城附近有很多大商巨贾，来往的都是有钱人，我们不如去京城看看吧。”盗贼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当晚便收拾行李带上一大帮人离开村里向京城赶去。都说盗贼是不怕走夜路的，因为夜路上就算遇到什么，那也都是自己的同行。
　　到了京城之后，盗贼被京城里从未见过的繁华惊呆了，早就把来京城的目的忘了个精光，整日和手下一起往来于京城的游兴之地，每日挥金如土，似乎要把这么多年吝啬积攒的钱财全部挥霍掉一般。有一日，他看见河边有一女子正在打水，虽然是一身粗衣举止却十分美丽优雅，盗贼立刻便被女子迷住了，便让手下去打听这女子家住何处。原来这女子本是富贵人家，前几年家道中落，与双亲一起靠着买一些杂货为生，至今倒也是独身。盗贼为那女子每日相思寝食具废，连游兴之地也不再去了。可是女子家中虽然贫穷，但毕竟是独生女儿，双亲也不会如此轻易就将她送予他人。就在盗贼百般苦恼之际，手下建议他假扮成东国的富商去女子家中提亲。于是盗贼便换上华贵的新衣，抬着二十匹精美的绢布和两一百贯银送去女子家中。女子父母哪里想得到这样慷慨大方的富人原来是个盗贼，觉得这样的女婿真是不可挑剔。都说女子三界无家，要想生活地更容易些的话东国要比京城更适合吧。于是双亲便将女儿嫁给了盗贼。
　　盗贼生怕女子双亲改变心意便连夜带着女子返回故里。将原来家中的妻子赶回了娘家，又为女子买了间豪华的大宅地，真真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
　　女子从京城来到这里，对世事完全不知。当她知道了丈夫的真正身份后，微微有些悲伤，可是自己又不认识回京城的路，什么办法也没有，只好留在这里。很快女子便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连丈夫抢劫路人时用的刀也敢用手去摸了。每当盗贼抢完行人带着金银回来时，女子也会十分开心地祝贺。
　　过了几年，女子生下了两个女儿，非常高兴，可是丈夫却病死了。盗贼死后，盗贼原来的手下便将女子和两个女儿赶出了大房子。女子回到了原来丈夫的小屋，真是破旧不堪，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只剩下原来丈夫使用过的抢劫用的刀和木棍。看到这些女子原本悲伤的心情立刻消失了，于是她用这些刀具化妆成男子的模样学着以前丈夫的样子也去抢劫来往的行人，没几年也攒了一些钱财。两个女儿慢慢长大，女子并没有叫他们女红纺织，而是告诉她们丈夫以前的事情，并且让她们也出去抢劫行人。姐妹俩原本有些害怕，可是没过几天便也习惯了。
　　一日黄昏姐妹俩在村子周围的旷野寻了很久也没见到一个行人，正失望着准备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野原的一颗大树下有十匹绢布，想必是谁忘下的。姐妹们对着上天赏赐的好运欣喜不已，互相争抢着自己看中的颜色，没人五匹将绢布分了。“春天快到了，我要将这布染成梅红色或藤黄色，等到了夏天我要外面穿白色，里面穿蓝色，对，就这样打扮！”正这么想的时候，姐妹俩互相生起了贪念：“今天要是没有和姐姐一起出来的话，这十匹绢布就都是我的了，待会进了旷野我就将姐姐杀了，然后回家就说姐姐是被路过的商人杀死的，我就可以将那五匹布都抢过来了。”姐姐也在为分给妹妹的五匹布可惜，也在想着将妹妹杀了。真是如此巧合，姐妹俩心中盘算着同样的恶事，表面上却装地十分镇定。就在途中正当姐妹俩都想把对方杀死的时候，不远处飘来一股浓烟，还夹杂着树枝枯草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走近一看原来是有人在火葬。看到那正在焚烧的浓烟，姐姐顿时感到这世间是如此地无常，前一刻还活着，后一刻就变成一摊灰烬了。无论过去怎样现在怎样，将来都会像这样化作烟尘，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争来争去呢。而自己又是多么无情，居然为了区区五匹绢布就像把自己的亲妹妹杀了，都是因为这些绢布，要是没有这些绢布，自己也不会产生如此卑鄙无情的邪念。于是，姐姐便将自己手中的五匹绢布扔进了正在燃烧的火堆里，而同时妹妹竟将自己手中的五匹绢布也扔到火堆里。
　　姐姐很疑惑，只见妹妹哭着道：“我真是可耻，居然为了抢夺姐姐手中的五匹绢布想将姐姐杀死，我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想法，为了区区五匹绢布，竟然丝毫没有想到母亲会如何悲伤，连姐妹之情也忘了，我真是太卑鄙了。”
　　姐姐听后，大惊：“我刚才也和你一样啊。”
　　姐妹俩回家之后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非常惊讶，决定以后再也不让姐妹俩去做遭贼了。于是母女三人便将这些年所抢来的财物全部捐给了寺庙，自己也出家了。原本想事情到这里也结束了，也会感慨无论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心中始终都是有着善念的。可是没过几年，母女三人受不了生活的贫困，又拿起刀棍继续干起了强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