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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若来世,愿十指不染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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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咚,人又倒下了一个。
少年已经记不清这是躺在他剑下的第几个人了,少年时用剑的高手,但却不是侠客,他是一个杀手,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传说他杀人只用一剑,见过他初见的人都已经死了。他靠着一株古树坐下,将剑收回鞘里,他抚摸着脸上的伤口,他不懂,为什么那个人对活下去那样的执着。
血,依旧是温热的,让他感觉被烫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血已经冷了,似刀剑一样的冰冷。
他洗了把脸,水里面的自己脸上正在滴血。
我要活下去,静,还在等着我。这是那个人临死前说过的话,为什么呢,那个叫做静的人和他究竟是么关系,他的头很痛,像是被无数的蚂蚁啃噬着一般。深秋的风像刀子一般吹过他的脸,他抬起头望着天上那轮渐渐升起的那轮明月,和慢慢下沉的太阳。
似是夕阳无限好,旧时陌上花如锦。
师傅也许你当初不让我下山是对的,世间的是我不懂,这世上恶人太多,好人太少,没有力量和金钱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
血的味道依旧弥散在空气里面,让人作呕。
(二)
“老板,这里有没有酒卖。”他十分温和的说道,眼睛微微的眯起,什么的迷人,他像是令人好不防备的毒药一般,任谁都不会去揣测这样一个温柔的年轻人会是传说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笑呵呵地拿着一坛酒来到了少年的跟前,然后放到桌子上,瞬间酒香四溢,“小伙子你的衣服怎么破成这样了啊,还有脸上的伤,晚上就不要出去了,我听说最近有一个专门杀持剑人的杀手,这个镇子上已经死了很多的人了,其实这个人杀的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的恶棍,他也是一个好人吧。”
好人,自己是一个好人。
十年前第一次遇见师傅的时候,那一天娘亲病了,我去找爹爹,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爹爹,我也没有娘亲,我一直都在骗自己,我是个孤儿,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救了我,我希望他是我的娘亲,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关心我。
那一天,我看到了无数的人,他们骑着马,穿着黑色的衣服,蒙着面,他们是强盗,我躲了起来,一时间我慌了手脚,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听到了许多声音,他们的声音是那样的凄惨,那样的令人绝望,他们没有发现我,我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子,失声痛哭。
就在那时师傅出现了,他杀死了那些人,我却生生的走了出来,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如鹰一般,“你跟我走吧。”他看着我淡淡的说道,然后伸出了右手,手上长满了老茧。
我把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的尸体埋葬了。
死者,入土为安。
“你和他们很熟吗。”师傅问着我。
我摇了摇头,“不,他们都是好人。”
师傅笑了笑,然后有些惋惜地说,“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你的善良可能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吗,我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的双手沾满别人的鲜血。
少年在心里笑了,他看着眼前的老板,“我是一个流浪人,天大地大四海为家,没想到这个镇子这样的危险啊。”
“小伙子啊,我的女儿过几天就要出嫁了,”老板看着他一点也不隐瞒的对少年说道,脸上带着喜气,“只是这个新姑爷,我不是很喜欢了啊,他是这个镇子上最有钱的财主的儿子,年轻的时候和我有些缘分。”
他笑了笑,喝了一口酒,“果然是好久,大约有三十年,真是幸运啊。”
酒不醉人,人自醉,但愿可以好好的醉一场。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老板看着他,微笑着问道。
“司徒玦。”他缓缓开口。
老板看着他笑了笑,“司徒公子啊,要不要暂时留在这里啊,等到我的女儿成亲的时候,喝杯喜酒。”
司徒玦点了点头,然后十分愉快的说,“好,反正我也无处可去,那就麻烦老先生您了。”
司徒的心十分的孤独,比任何人都要孤独,他喝着酒,眼下的他只求一醉。
“阿静,这是司徒公子,你把我年轻的时候穿过的衣服拿一件来给他换上吧。”老板看着从内堂里出来的女儿淡淡的说道。
那个叫阿静的女子闻声回到了屋子里过了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会不会太艳了啊。”老板看着那件衣服说道。
玦笑了笑,然后接过女孩手上的衣服穿上,“还蛮合身的,谢谢你,老先生。”他的嘴角向上翘着,看上去十分的满意。
红色如鲜血一般的颜色。
自己是喜欢还是厌恶这个颜色呢。
始终都忘不了村子里的那些人死去时的场景,周围都是红色的,那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最讨厌血的吧,可是为什么现在看到血竟会有一丝安全感,也许是因为那样才可以证明自己还活着吧。
老板看着他笑了笑十分开心的说,“小哥啊,你好像很适合这个颜色啊。”
“是吗。”少年微微的笑道,没错自己的确是最适合这个颜色的了,每一个剑士都是最适合这个颜色的,为剑而生,为剑而死,“静小姐,谢谢你。”
“不客气。”
老板看了司徒玦一眼,咳嗽了两声,“阿静啊,带他去房间吧,让客人好好休息。”
“公子,这边请。”她柔柔的对司徒说道。
他跟在她的身后来到了我的房间,虽然有些旧,但是却收拾得很干净,“公子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她笑着对我说道。
即将要出嫁的女孩,应该都是这样吧,少年在心里说道,“谢谢你,静姑娘。”
“晚上风大,请关好窗子,否则可能会得伤寒病的。”
司徒玦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剑靠着墙壁睡着了,阿静看着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抱着剑,他脸上的伤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是看上去却是那样的令人感到惋惜,这样的一个男子为什么脸上会有如此的一道刀伤。
她拿起了被子打算替他围上,深秋了夜里很冷,但是一把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刚刚那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手中握着剑,满满的都是杀气。“对不起。”司徒十分抱歉的说道,“我睡觉的时候请不要靠近我”。
“没什么。”她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眼前的这个人该是有多么没安全感,才会连睡觉的时候都会抱着手中的剑,她慢慢地退出去,然后望了一眼里面的少年。
这一夜,风很大。
老板看着外面呼啸着的大风,皱了皱眉,但愿不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三)
秋风萧瑟把地上的叶子卷起飞舞在半空中,他在街道上慢慢的往前走着,枯黄的树叶落在他的衣服上头上,他用手拂去那些落叶,他的衣服十分的干净,带着淡淡的丁香花的香气,虽然有些旧了,但是穿起来十分的舒服。
街上的人们看到他脸上的疤之后都忍不住摇了摇头,纷纷的议论,为何如此俊俏的年轻人脸上竟会有如此的一道疤。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那道本应愈合的伤口竟然还留在脸上,他无奈的冷笑了一声。
听说怨意很深的剑伤会一直留在脸上,直到死永不消失。
他对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怨恨,明明在杀死他之前脸面都没有见过,他又笑了,这一次的笑是苦的。
他来到了镇上的医馆,那里的大夫是他师傅的朋友。
“徐大夫,我脸上的伤什么时候才会好呢。”他有些急切地问道,他其实并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只是这样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拜托您了,在长安城里,我能相信的人也只有您了。”司徒玦的语气十分的温和,但这恳求的味道。
许幕伸出手抚摸了那道伤疤,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本是你师父的朋友,按理说我应该竭尽全力的,但是这道疤痕,即使是我也无能为力,你应该有听你师傅提起过吧,带有怨恨的伤是永远也不会消掉的。”
有什么可以化解仇恨呢,什么也不能把仇恨化解吧,司徒玦突然笑了,如同阳春三月般明媚温暖,像是钻石一般没有任何的瑕疵,或许这道伤疤是对他这个刽子手的惩罚吧。
“谢谢您。”他微笑着说道,“然后离开了医馆。
要去哪里呢。
天大地大总有一处可以收留自己吧。
他回到了客栈,她坐在那里一袭白衣,今天不应该是她出阁的日子吗,怎么回事啊他在心里说着,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全身哆嗦。
“听说镇上王财主家的儿子被人杀了。”
猛然想起镇上的人曾经议论过的话,他的心一紧,原来那天死在他手上的人竟会是她的丈夫,他的手颤抖了,连握住剑的力气都没有,他看着她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没了言语。
要告诉她吗,杀死他丈夫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他看着她手上有一丝细汗。
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不忍,他不忍伤害她。
而且那样的一个人。
“对不起。”他本就不善言语而现在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的只有这句。
她看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般,虽说他们本来就不怎么熟悉,“你对不起我什么。”她的眼神里带着伤感之情。
“没什么。”他沉默了好一阵,才从嘴巴里说出这三个字。
翌日清晨,城里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让人倍感压抑,司徒玦拿出师傅送给他的玉箫,一个人独自吹了起来,本应结痂的伤口又破了,血沿着他的脸颊流下,他把玉箫放在床上,用木盆装满了水清洗着自己的伤口,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扎着一般,很痛很痛。
他的心里带着一丝愧疚。
如果他没有死应该很幸福吧,阿静是个很体贴的人。
他涂了药。
但愿这个伤口不再裂开。
但愿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像一场梦一般烟消云散。
他推开门见到了她,她依旧如昨日一般穿着一袭白衣,没见也依旧带着那份伤感,她看着他的脸皱了皱眉,“脸上的伤还没好吗。”
他点了点头,那道伤疤可能永远也不会好了吧。
他想给她温暖可是自己好像没有那个资格,是他亲手剥夺了她的幸福。
长安城的冬天很美,三个月来这里好像没有改变过一样,只是那个杀手消失了。
“阿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江南,即使是冬天也不会下雪的江南。”司徒玦看着她微笑着说道,他想离开了,想回到江南,但是却无法抛弃掉这里的一切,他分不清他对她究竟是爱还是愧疚。
阿静看着司徒,“你要走了吗。”她语气十分的平和。
他点了点头,“是的,我要离开了。”
她呆呆的。
老板走了,就在那场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幸的婚礼之后,他失足落水就再也没醒过来。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她站在那里点点头又摇摇头。
“如果不想走就留下来吧,我会回来看你的。”司徒玦微笑的说道。
(四)
火光到处都是。
司徒玦看着漫天的大火,这个人一下子被拉回了十年前,那个声音他永远也忘不了。
“老大,你看那里有人。”一个高个子的人笑着说道,“我的剑也想吸血啊,老大,那个人可不可以交给我啊。”他接近疯狂。
老大默不作声,然后点了点头,像是认可了一般。
“去死吧。”那个人的嘴脸竟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多年以前见过的那些人的嘴脸一般,他提起手中的剑轻轻一划,殷红色的鲜血从那个人的咽喉处缓缓地滴落了下来,“好快。”那个人说完那句话后便倒下了。
最初要挥动剑的原因是什么呢。
你为什么要学剑术呢,师傅好像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无数的尸体倒下。
他手中的剑也满是鲜血。
“你杀死了我的兄弟们。”那个被叫做是老大的人十分愤怒的说着,然后抓着一个女子的头发,“把剑丢掉,不然这个人必死无疑。”他抓住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阿静。
她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要好好的活着,别听他的。”
强盗头子看着他接近疯狂的说道,“还不快把剑丢掉,要不然我真的会杀掉这个女人的。”
他看着她最后还是丢掉了他的剑,如果可以保护你的话,舍弃我的命又会怎样,我只求你能平安。
“傻子。”他笑着说道,带着嘲讽的味道,“没想到这个女人对你这么重要啊。”
她对自己很重要吗,司徒玦在心里问着自己,对于他这个刽子手来说,还会有重要的人吗,应该不会有吧。
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他看着那个挡在那面前的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
阿静抬起头拔出一把匕首在他的脸上斜着划下了一道,“这一刀,是为了那个人,那一剑是为了你,司徒,看来我是不能陪你去江南了。”
司徒玦拿起地上的剑,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剑斩去。
(五)
若来世,愿十指不再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