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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大漠中的赏金猎人 ...

  •   从西安出发,翻过陇山,至金城郡,再渡过黄河,沿凉州,张掖,酒泉,敦煌,直至玉门关;一路向西,这就是汉时鼎鼎大名的丝绸之路。
      无数的商人们穿行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把茶叶、丝绸、瓷器运往外邦,带回珍贵的宝石、香料、皮毛、甚至是妖娆的胡姬。
      这真是一条名副其实的黄金道,但繁荣之下往往潜藏着无数的危险。这条道路上,除了有能瞬间夺走人命的流沙,遮天蔽日的风暴,更有无数以劫掠为生的马贼出没。
      为了保护财产和人员,沿途的商队往往要雇用很多护卫,一些大商团的武装甚至不亚于朝廷的军队。而在一些边陲重镇上,也时常能看到某些悍匪头目的画像,尽管朝廷的悬赏高达数百两纹银,依然少人问津。
      但是少人并不代表无人,每年也总会有几个年少得志的侠客揭下悬赏。这些人的结局只有两种:不是扬名武林,就是埋骨黄沙。
      真正靠赏金过活的猎人们是不会这么张扬的,他们长年生活在西域,熟悉当地风土人情,会说几族语言,了解那些盗匪出没的规律。
      这群特殊的人外表往往很平淡,即使你见过多次也很难记得他的样子。他们一般不会单独行动,而是至少两到三人。目标是从悬赏榜单上精心挑选过的,不会是赏银最高的,那种任务通常意味着高危险。也不能太低,否则可能收不回成本。
      如果马贼的人数不是太多,但首领武功比较高的,是他们最亲睐的类型。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旦盗匪的人数上升到百人,想在人群之中取目标首级将会非常困难。
      让猜就是这样一个以赏金为生的马贼猎人,让猜并不是他的真实姓名,但谁管这些呢?从他开始做这行起,他就叫让猜。在这个圈子里,他是颇有些名声的。
      因为让猜本身的武功很不错,一手开碑掌下曾经毙过无数恶匪。而他的两个搭档,古仁和娜依也跟了他多年。古仁擅长追踪,更有一身独特的本领。哪怕在只长沙篙的荒漠,他也能凭蛛丝马迹找到水源。娜依则是炮制药物的高手,不管是一株小草或一截枯藤,在她手中都有可能变成对敌的利器。
      这次被三人盯上的是一伙绰号“黑风”的马贼,黑风是沙漠中最可怕的灾难,席卷而过时没有人畜可以幸免。以此为号,可见这群匪徒的凶恶。
      他们的老大叫贺山,在悬赏榜中排名第三。据说早年曾拜入郑州六合门,一路六合拳在甘陕境内罕有敌手,又使得一套十煞追魂刀。故而悬赏虽高,但寻常的赏金猎人均不敢轻易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让猜为此已经准备了两个月,事先打探到了这伙人近期到了凉州附近,看样子是想打劫某个大商队。故而设了个瓮中捉鳖之计,准备让这贺山有来无回。
      这一日,天高云卷,正是个启程的好日子。安家商队悠长的驼铃声响彻了天际,队中的妇女应声唱起了凉州曲,整个驼队洋溢着一片欢快的气氛。
      让猜一行人埋伏在沙丘后,远远地看着这些驼队一无所知地走向死亡陷阱。此处的地势较低,是个伏击的好地方。只是离凉州城颇近,少有人在此打商队的主意,不过若真是黑风贼来袭,得手后便远遁,只怕城内的官兵也来不及救援。
      “大哥,他们来了……” 古仁往下伏着身子,低声提醒。
      变故突生,只见十来匹马斜刺里疾奔而出,猛地朝驼队前头抄来。妇人们不由惊声高叫起来,长年走这条路的男人们迅速反应过来这是遇上了马贼,立刻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吆喝着把骆驼聚拢在马车旁,变成一个防御圈。
      说时迟那时快,车队后也同时奔出了数十匹快马,骑在马上的汉子头脸都蒙着黑巾,瞬时便完成了对车队的合围。
      见此情势,商队的人不由暗暗惊心,如此训练有素,只怕不是一般劫货的马贼。正彷徨不定时,一个虬髯大汉排开众人,走到驼队前头,扶肩为礼。
      “在下是安家商队安德权,不知道是哪路的朋友,能否报个名号?”
      勒着手中的缰绳,马贼们对视一眼,不由大笑出声。
      “哈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安家,看来这趟兄弟们真是没有白走。”
      “据说安家商队是整个凉州最大的香料商,可真是肥羊啊!”
      马队中为首的是个极高大的男子,虽然黑巾蒙面,一双三角眼却透着嗜血的光芒。他一抬手,其他的匪众顿时安静下来。
      “我是贺山,不过这里的人都叫我黑风,你们须记得我的名号,免得下了黄泉还是糊涂鬼!”
      “黑风贼……”如同往热锅里撒下了盐巴,商队骤然爆发出一阵喧哗,片刻后又噤若寒蝉。这个称呼实在太过可怕,算得上是天山以北商队的噩梦。就算那些久在江湖飘荡,生死置之度外的汉子,此刻背脊上也不由冒出了冷汗。
      环视四周,满是惊惧的目光和微微颤抖的手,安德权的心中一片冰凉。这些人放在平时也算是好手,只是面对臭名昭著的黑风贼,又能抵挡几时。
      “贺爷,兄弟们都是惯在这河西行走的,今日有个不情之请。”反手将弯刀插入沙中,安德权半跪下身,垂眸请求道:“车队里的货物您只管拿去,我们这些兄弟也甘心引颈就戮,只求您放过那些女人和孩子吧!”
      面对安德权的恳求,贺山只是半眯起了三角眼,如同恶狼看着瑟瑟发抖的羊群:“死到临头,还敢做梦!”
      马贼们再度哄笑出声,肆意嘲弄着那些强作镇定的商队护卫们。
      “咱们贺爷在这道上之所以被人叫做黑风,就是因为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这群家伙也太窝囊了,哪里称得上西凉的汉子~”
      看来此次真是在劫难逃了,安德权紧握住刀柄,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绷紧起来。他身后的马车内,有他的妻儿。在他的四周,男人们默默地站立着,准备最后地拼命。也许再过上一刻,这里只会余下满地的尸体。旷野沙丘之上,一时只闻妇孺的悲啼声。
      “大哥,我们要出手吗?” 娜依忍不住问道,她也是马贼劫掠后的幸存者。一见这种情景,她只恨不得冲将出去把那些贼子都杀光。
      按下娜依蠢蠢欲动的手,让猜的经验告诉他。“现在还早,需得他们厮杀起来,我们才好趁乱结果贺山那狗贼。”
      娜依缠紧手上的银鞭,清亮的嗓音中满是不甘:“可那些孩子……”
      古仁的目光中也微露不忍,但还是劝道:“娜依,你不要妇人之仁。乱了大哥的安排,我们这些日子的辛苦可全白费了!”
      生死有命,他们不是扶危助困的大侠,只是靠这些马贼生存的赏金猎人而已。他们并没有怜悯别人的资格……
      “苍天呐,你为何不睁睁眼,似这些黑风贼,何时才有报应?”马车中,一个老妪用枯枝般的手拨开隔帘,以头触地,嘶声厉喊着。
      见惯了这类场面,贺山把蒙脸巾取了下来,残忍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老家伙,不用喊天了,这条路上老子就是天!”
      风渐渐变大了,席卷着沙尘,在那些丘陵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螺旋,忽有一道清越甜糯地嗓音随风传来。
      “好大的口气啊,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人未近,声先至,这正是江湖上罕闻的千里传音。贺山的眼中闪过杀机,狞笑道:“装神弄鬼,什么人?”
      “来要你命的人!”话音刚落,有一个女子从空中越过众人,翩然立在了商队与马贼的包围圈之间。只见她起落之处,未溅半点尘埃,显然身负上乘轻功。一袭红裳越发衬得面如芙蓉,尽管面颊侧有一条寸许的疤痕,依然清艳逼人。
      “哈哈……稀奇的事年年有,今年真是特别多啊!”贺山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露半点破绽,只是仰天大笑。“一个臭娘们,居然敢说要我贺山的命,大伙儿说好不好笑!”
      听得首领如此说,贺山旁边一个下巴尖瘦的男人连忙凑趣:“老大,我看这妞不错,我们把人带回去给你做几日压寨夫人也好啊!”
      女子初然一笑,似罂粟绽放,指尖微动。众人尚未看清她动作,只见方才那个出言不逊的喽啰已经倒毙于马下。
      “哼,跳梁小丑……”无所谓地掸了掸袖摆,女子一脸的嘲讽,似是讥刺着眼前这些马贼的不自量力。
      远处沙丘后的让猜三人呆住了,商队的人也呆住了。一时,无人敢出言半句……
      贺山的心往下一沉,没想到这居然是个极扎手的点子。他有心再试试这女子的路数,便朝身边的兄弟递了个眼色。另一边的喽啰会意,忙高声喊道:“大伙一起上,剁了这娘们!替瘦猴报仇啊……”
      顿时,人喊马嘶,一片群情耸动。
      “还以为会有什么新鲜招数,谁知道一点意思也没有,”轻捻指尖,女子姣好的容颜上露出几分厌烦之色。“还是你来吧!”
      一道黑影猝然掠过,两个黑风贼捂着喉咙,桀桀似想出声,却终于倒下了。落在那女子前面的是个着黑色劲装的男人,头发已微染白霜,却不失潇洒。男子反手握住剑,回头笑道:“怎么每次叫阵的是你,有苦活累活就轮到我了!”
      “少啰嗦,快把这些杂碎清理了,我还等着吃凉州有名的驼蹄羹呢!”女子眼波流转间衣袖轻摆,如弱柳扶风;语声娇嗔,叫人不觉沉醉。
      好快的剑……以自己的功力居然未能察觉那男子的存在,又兼被那一剑之势所挟,贺山的脸色罕见地凝重起来。当即足下发力,猛踩马镫;也不多说,纵身使出一招夜叉探海就向这两人劈来。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来一往之间,古仁只看得心惊不已,悄声发问:“大哥,你看这两人什么来路?那女子的武功当真邪门。”
      “瞧不出,”让猜的嘴唇发干,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不过这一男一女的身手只怕当世少有,贺山这下危险了!”
      “那我们怎么办,辛苦了这些日子就让他们截胡不成?”听大哥话中的意思,贺山竟是毫无胜算,古仁不禁着急起来。
      “行了,这时候还想着赏金?只怕我们几个加起来还敌不过人家一指头,你只管往下看。”只觉手握久了有些发凉,摊开才觉掌心已是一层滑腻。让猜狠狠瞪了古仁一眼,旋即把目光重投冲突的方向,暗自焦灼不已。
      此时场内的情形已经急转直下,男子正与贺山一对一打斗。剩余的马贼不是不想上前相助,却每每未沾到男子衣角就已经倒下,只余眉心一点血迹。
      红衣女子悠闲地撑着下巴,仿佛看戏似地瞧着两人比拼,时不时还要点评上两句。
      “十煞追魂刀?没想到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还能看到这套刀法。”
      贺山的攻势如潮,刀锋过处大开大阖,有移山倒海之势。而黑衣男子的剑却仿佛手臂的延伸,意随心转,变化万端;看似无招,实则暗藏凛冽。
      十煞追魂刀施展开,隐隐有风雷之声。面对如此威胁,男子的身法却丝毫不乱,只半步就让过了贺山斜劈而下的刀,顺势发问:“哦,莫非此人的刀法还有什么来历?”
      无聊地轻摇手掌扇了两下风,女子慵懒地答道:“这套刀法出自西域的狂刀门,与饮血刀齐名,若功力练到深处也有几分看头。”
      被人叫破武功传承,贺山的攻势越发狠辣凌厉,一招修罗索命就要卸下男子的半边胳膊。而男子却仍是只守不攻,一只手取下腰间的葫芦不时仰头喝上一口,另一手挽出剑花缭乱,在贺山的刀前形成了一道屏障。眼见交手已近百个回合,男子似是不解:“听着名头不小,怎么感觉如此稀松!”
      此话一出,不仅久攻不下的贺山几乎要呕出血来,让猜等人和商队的护卫们也都是满脸呆滞,从贺山成名以来,不知有多少英雄饮恨于他刀下,如此还叫稀松?
      红衣女子却是不以为意,转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倚在一棵胡杨树上。“那是他还未得这刀法的精髓;十煞追魂刀,以煞气炼刀,杀人越多,功力越厚。这小子徒有其形,不过是微末伎俩罢了!”
      眼见两人边打边聊,竟是越来越有兴致;贺山却是越来越无力招架。事到如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今日绝无法善终。
      到底是生死关上蹚过几回的老江湖,略盘算了一遭,贺山心下计定。一双阴狠的三角眼猛透出一股精芒,使出十煞追魂刀的最后一招,作势就要与对方同归于尽。
      黑衣男子咦了一声,收剑回撤,就趁着这个空档,贺山一刀挑起漫天沙尘,身体却迅速后退,如一只大鸟般向天际掠去!
      “今日算贺某撞上了对头,你们等着……”
      未等贺山恶狠狠撂完一整句话,那个红衣女子竟是已不知不觉出现在了他身后,足尖外翻,正中他背后的大椎穴。“我来替你说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见面我定要斩你们于刀下。”
      贺山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丹田的气一顿,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坠落。红衣女子轻巧地停在他身边两尺处,掩唇轻笑:“打不过就跑,瞎啰嗦什么?”
      气海翻涌,贺山一口血涌出喉头,萎顿在地;那股彪悍的枭雄之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趁女子截回贺山的当口,黑衣男子已经把在场剩余的三十多个黑风贼一一结果。
      不过二刻,煊赫一时的黑风贼已经如太阳下天山的雪,冰消瓦解。
      一阵绝望后,似贺山这等心狠手辣之辈,终究不是普通的匪类。转眼便换了副嘴脸,委身下拜:“二位,看你们也不是一般人。贺某今日败阵,兄弟尽丧于此,并不敢不服。只望你们能把贺某解往凉州府,一来二位好取悬赏,二来让某在鬼头刀下得个痛快。”
      男子不置可否,可那红衣女子却道:“解往官府?那多麻烦!谁知道你是不是和那些狗官有所勾连,还是杀了省心。”
      贺山暗暗心惊,这两人若不为财,今番可真是劫数难逃,忙抢白:“凉州府榜文明召,生擒贺某可得五十金啊!”
      袖摆轻扬,女子绝色的容颜上浮出一丝冷笑:“银子确是好东西,只是我看你特别不顺眼!”
      随语声落地的,是贺山死不瞑目的尸体。
      看到女子眼睛不眨就杀了贺山,黑衣男子的脸上却现出一抹温柔的神色,收剑回鞘,笑道:“你这算不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让猜等人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只见安德权越众而出,商队中无论男女老幼,此刻都跪伏在了地上,以头触地。“恩人在上,受安氏上下一拜。”
      “都说是我看他不顺眼了!”最不耐烦应酬这些感恩戴德,女子不禁嗔怪地瞪了男子一眼。“令狐冲,还不快走?再晚春风楼的驼蹄羹都要卖完了!”
      男人往远处的沙丘望了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作罢了。只是回首向女子笑道:“难得来凉州,要不要尝尝烤全羊?听说这里的羊肉最是鲜嫩肥美不过。”
      “也好啊……”
      疾风中,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沙丘后,让猜的脸一片惨白。这还是他弱冠前的事,那时他初拜入泰山门下,这两人莫非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大漠中的赏金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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