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ght and Star》三个伙伴

2、Light and Star──2

　　Part 1
　　世界即是虚伪和罪，无人可救赎的罪，那麽你，又当如何？

　　当她脱下棒球帽回到自己高级公寓的住所当中时，敏锐的直觉在一瞬间叫嚣。又被她的理智所压倒。
　　有人。只不过是熟人，所以无需警戒。
　　“大小姐，我想宫董事长肯定会找的很著急。”她语调轻松地说道，仿佛在拉家常一样，再正常不过。

　　说著，屋里的灯一下子就亮了。

　　宫若絮面无表情地盯著她。原本青春期的声线显得稍微有点尖，却被主人低沈的音调所影响，掺和进几丝不明不白的味道。
　　“穆浅浅，告诉我关於‘Dawn’的所有一切。”
　　她毫不在意地笑笑，回答地牛头不对马嘴：“今晚太晚了，你就在这儿休息了吧，董事长那边去通知一下吧。”
　　“别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今天出去就是因为这个！”
　　她瞟了宫若絮一眼。
　　“那麽，宫大小姐，你是准备在我这儿过夜，还是回家？”
　　宫若絮皱皱眉，“这都没关系，我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有时候，穆浅浅真的是佩服眼前这个女孩的执拗。缠著她半个月不放，就为一个答案。穆浅浅的耐心不怎麽样，若不是碍於组织上的保密工作，她觉得她应该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都讲给她听，让宫若絮别再来缠著她。

　　嘛，算了，反正今天为止任务结束了，说不说都无所谓。

　　“果真你想知道的话，”穆浅浅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那能不能等我洗完澡？大小姐。”
　　Part 2
　　宫若絮是宫观集团的准继承人。
　　她是在一年前认识这个古怪而嚣张的女人，穆浅浅，通过她的父亲。
　　第一次看到她，首先觉得她是父亲在外面的女人。但又因她的长相实在不及那些父亲的秘书、助理，而她古里古怪的性格又不像是那些上流名媛一般端庄文雅，便又打消了这种想法。

　　宫若絮奇怪於父亲对她略显尊敬的态度。
　　作为这座城市最大企业的董事长，实际掌权人，父亲从来没有对比他职位低的人显示出一丝丝的客套。

　　可穆浅浅却是个例外。

　　明明是个无权无势无貌的女人。没有任何吸引男人的资本。不，应该说，没有任何吸引父亲的资本。
　　当然，忽略掉价格吓死人的百达翡丽限量版女款白金手表、施华洛奇水晶吊链、满柜子产自知名酒庄的酒。
　　哦对了，似乎卧室中还有花旗银行的白金卡。

　　宫若絮觉得，穆浅浅像个暴发户富姐。

　　她认为她比喻地足够形象，却仍然无法解释父亲的态度。

　　直到半个月前，父亲在工作中晕倒，她探望父亲时，父亲告诉她的一切。

　　H.R.L．一个非政府机关性质的组织。它不属於任何人，任何国家，所有决策都是由指挥部经过投票决定的。它的责任是维护这个世界的平衡。

　　准确的说，是表面的平衡。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牵制，确保战争不会发生。
　　当然，国家是怎样暗里争斗的，它不会管。

　　就好像是一个世纪以前，那名叫联合国的组织。
　　而穆浅浅就是这个组织的任务执行员。

　　宫若絮的父亲则是这个组织的资助人，或者也可以说半个成员。

　　穆浅浅来到这座城市的任务，则是得到“Dawn”的设计图。

　　父亲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宫若絮心情可谓复杂难辨。她脑袋乱哄哄地听完父亲的话。
　　“然後呢？”
　　当时她是这麽问。

　　父亲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门口，一向清明的目光首次染上了浑浊的颜色。
　　她转过头，看见斜倚在门口的穆浅浅。

　　这个女人的面容上淡漠得可怕，神情看不出一点点的感情色彩。
　　她淡淡地扫过惊讶的她，然後将目光锁在病床上的父亲。

　　穆浅浅的眼神变得十分古怪。
　　“……看不出，老当益壮的你也有这麽一天。”
　　宫若絮听不懂这句话。也不懂穆浅浅的语气为何会变得如同叹息。

　　那天，她第一次被父亲赶出去了。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停地追问穆浅浅，关於“Dawn”的一切。

　　Part 3
　　“啪。”
　　关灯声让宫若絮皱起眉头。
　　“穆浅浅，你……”
　　“嘘，大小姐，这样才有情调……”话音刚落，柔和的橘黄色灯光顿时充斥著整间屋子，光线嚣张地乱窜，调皮地攻城掠地，落入了宫若絮的眼中，看清了站在酒柜前穿著白色浴袍的穆浅浅。
　　“对不起，我可不认为这有什麽情调。只会让人觉得你是个变态。”
　　穆浅浅耸耸肩，丝毫不在意宫若絮的说法，转身从酒柜中取出一瓶葡萄酒，倒在玻璃高脚杯中，酒红色的液体在暧昧的灯光下，晕染出不一样的色泽。
　　“我也不认为这有什麽情调，只是认为像大小姐这般的十七八岁女生会更喜欢这种环境。这样的话，”她特意停了停，仔细地端详宫若絮的神情：“或许，听到你想知道的一切时，心情会平复一些。”

　　然後，她不意外的看到宫若絮的脸色变了变。

　　穆浅浅举起酒杯，对著暖黄色的光，轻轻地摇晃著酒杯里酒红色的酒液，化学反应使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微微地让人沈醉。她微微眯起眼，仔细端详著酒液的色泽，声音轻轻的说道：“大小姐，你可以知道这一切，我也不指望你听完後会忘掉。不过至少你必须保证不透露给任何人。”
　　“你，能做到吗？”
　　她的神色变得十分正经，正经到让宫若絮误以为产生了幻觉。

　　这不是穆浅浅。是另一个人。

　　“这是最基本的准则，我知道，我会遵守。”

　　穆浅浅拉拉浴袍领口，在沙发上坐下，闲适地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轻轻抿了一口微微发涩的酒液，轻飘飘的声音在充满了暖色调的真实感的屋子里反而显得不真实。像一层轻薄的雾，捉摸不见。
　　“……这儿已经是二十二世纪了，除了原先的国家，还分裂出了许多别的国家。这你应该明白吧。”她并未转过头去看少女的表情，而是继续叙说著：“从二十一世纪中期开始，维系著世界格局的各种组织开始崩溃──像世界贸易组织，红十字会，欧盟，甚至於联合国，所有世界性的组织都在从内部开始腐朽，然後崩溃，再然後就不复存在了。而这些组织就像是维系平衡的锁链，它们消失之後，各国开始慢慢进入动荡的时期，先是经济萧条，再是内乱，而後就是军事主义的兴起。在这个地球上的每个国家都没能逃得了分裂的命运，从而这个世界又多了许多个国家。或小或大，无一例外都是通过分裂而建立的国家。”
　　听到这里，宫若絮忍不住插嘴：‘这些我都是知道的，我想知道的是──”

　　“听我讲完。”穆浅浅斜睨了她一眼。
　　“这些国家虽然是割据政权，但野心庞大，便开始不间断地制造著武器，企图吞并掉原先存在的国家。以至於出现了这样的状况：这些国家工业迅速发展，农业却十分落後，而这些国家的并没有具体的社会性质。只有沿用旧国的法律，没有真正适用於自己的法律。而这种糟糕混乱的国家，因为他们所谓的瓜分世界的愿望，而把能够找到的科学技术人员，包括正在读书的学生全部抓到了别的地方，据说是为了他们而利用科学研发武器。更可悲的是，为了防止其他势力通过科学武器来威胁到他们，他们下令，所有关於物理、化学、数学、生物、地理等一切研究性科目全部取消。只留下没有多少实际作用的语言类、家政类课程。这些举动影响到了其他国家，导致到了现在，二十二世纪中下期，人类的科学没有在进步，还有退步的迹象。”
　　“而其中，这些愚蠢国家当中有一个政府，名叫特里奇斯特沃，是以他们的家族姓名来命名的。嘛，所以我才说嘛，这种不伦不类的政府。”
　　宫若絮微皱的眉头突然皱得更紧了：“这个政府不会是……”

　　“Dawn”的幕後策划者吧？
　　穆浅浅啧了一声，“不错嘛，挺聪明的，就是现在这个特里奇斯特沃政府从他们第一代就开始了的计划。关於……”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深不可测：“时空。”

　　时空。
　　人类最不能解释的之一。
　　“你知道爱因斯坦这个人吗？”
　　宫若絮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听说过，但不了解。
　　也难怪，在这个时代中，真正能知道一些物理知识的人并不多，结果就是，原本名动世界的大科学家被人所埋没。

　　或者说，是被时代所埋没。

　　这听起来很悲哀。穆浅浅望向窗外，其实她应该为自己接受过关於这些课程教育而感到庆幸。

　　Part 4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犹太人，十九世纪末期的大物理学家。他的相对论至今为止还被人类所沿用，成为了许多关於高能物理现象的基础理论。最重要的是，他对於‘空间’‘时间’这样的抽象概念理解、研究较深，曾经提出了一个关於地球附近存在时空漩涡这样的理论。‘时空’这样的结构由於地球自身的质量而出现了凹陷，在地球不停转动的情况下，他会出现一种漩涡，也就是时空的扭曲。这个在很早之前就被证实了，确实存在著。”

　　宫若絮不解地看著她：“这个跟特里奇斯特沃有什麽关联吗？”

　　穆浅浅轻轻晃动著产自Petrus（柏翠）酒庄的顶级红葡萄酒，心里漫不经心地想著什麽时候让某人再给她带来几瓶Lafite（拉菲）或Margaux（玛歌）酒庄的红葡萄酒。没办法，她的口味过於挑剔了。
　　啊，不过，平常她还是喜欢喝些香槟，虽然不喜欢参加派对之类的社交活动，可还是忍不住对香槟口感的喜爱。
　　反正那家夥也来了，她应该有带Champagne Krug（库克香槟）来吧？

　　“喂……回答我！”
　　“急什麽，大小姐。正题现在才开始说呢。”穆浅浅收回思绪，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锺，徐徐说道：“人类的文明正在以一种看不见的速度慢慢退化，这会有碍於那些以特里奇斯特沃为代表的国家的目的。然而防止这种现象发生的手段多得是，但都很麻烦，而且受益者不止一个人。所以特里奇斯特沃想出了一个堪称妄想的办法，”穆浅浅的语气变得带著微微的讽刺：“让时间变慢。准确的说是让他们的时间变慢。”
　　宫若絮刷的一下站起来，瞪大眼睛，“这怎麽可能？！而且这没有任何现实意义！他们为什麽要这麽做！”

　　“当然有现实意义。打个比方，只是放慢个别单位的时间，就像你是在看一部快进电影，电影里的人们好像就是除了特里奇斯特沃他们之外的每一个人，时间是人们叙述事物发展过程所用的一个参数而已，电影里面的人匆匆过了一生，而电影外的人却可能只是经历了几分锺。其实也就是放慢事情发生的过程罢了。而且理论上说是可以的，仅仅只是让时间变慢而不是回到过去或是穿越未来之类的。只不过，他们现在所设想的已经超出了之前的范畴了。当然，这是後话，你现在只要知道他们打算做什麽，怎麽做就可以了。时空漩涡，可以说成是时空的扭曲，而这种扭曲会产生虫洞。无数的虫洞，只是这些虫洞很小很小，小到无法探测到。而虫洞和黑洞即是天然的时空隧道了，只是黑洞危险过大，虽说效果比虫洞好，理论上也更倾向於前者，可问题就在於你穿越的时候，你能保证能够不遇上密度无穷大的奇点吗？……”

　　“等等，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理论证明超越光速便可达到穿越时空的目的了……”
　　穆浅浅无奈的摊手一笑，“大小姐，你首先得认知到一点，超越光速所进行的是未来之旅，而他们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那……”
　　“於是他们开启了‘Dawn”计划啊，重点就在於研究如何将虫洞扩大。”

　　虽说现在研究的重心似乎有点偏题了。

　　穆浅浅默默在心里补上这麽一句。
　　她随意地瞟了瞟窗外一眼，沈重的夜色昭示著今晚的天气势必不如人所愿。

　　“好了，任性的大小姐，时间不早了，就在我这里睡吧，就是卧室只有一间，你就将就将就吧。”

　　沙发一角的少女无可辩驳，只好点点头。
　　只不过……
　　为什麽她觉得事情没有穆浅浅说得那麽简单？

　　Part 5
　　巨大落地窗上的白纱窗帘因风而动，这座城市永不安眠，人类发现并利用电来支持了这座城市晚上的光能。整夜狂欢，彻夜不休，是这座城市最大的特征。

　　人工光能透过窗户和白色窗帘，充当了媒介，让宫若絮难得一次看清了穆浅浅的面容。
　　她从来没有很注意。因为她注意的一直都是穆浅浅身上任务的秘密，而非她本人。

　　高挺的鼻子，白皙的皮肤，无疑是西方人面部的特征。深棕色的过耳短发带著自然微卷，但还没有齐肩。五官带著西方血统的深邃，又被东方的温润所中和，却不显得过於突兀。
　　对了，她的眼睛还是棕色的。

　　宫若絮这才依稀想起，穆浅浅跟她说过，她的外祖母和外祖父都是葡萄牙人，而她的父亲则是中葡混血。实际上，她也算三分之一的混血儿。

　　宫若絮扭扭身子，使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视线转到白色窗帘所挡住，若隐若现的夜景印进她纯黑的眸子里。
　　穆浅浅肯定隐瞒了一些什麽，而且是至关重要的。她感觉的出来。

　　可究竟是什麽呢？
　　还有……
　　既然都愿意告诉自己这麽多了，为什麽还要有隐瞒？

　　想著，她不自觉沈下双眸，年轻的面容带著沈思轻轻瞥了旁边的穆浅浅一眼──
　　怀疑。成了她双眼最显目的颜色，让人不自觉心底发凉。

　　Part 6
　　厚厚的云层把天空遮地严严实实的。丝毫不见任何生气。虽然这是在深夜，但空中却真的堪称一片黑暗。

　　机器轰鸣声由远到近，在云层中隐隐地闪现出红色绿色的信号灯。
　　一辆白色客机如同白色巨鸟般冲破厚实的云层，机身持续飞低，朝著地面灯火阑珊的城市飞去。

　　客机上的经济舱靠窗坐著一位黑发色的女人。高挺的鼻子，深刻的五官，丰满的红唇无一不昭示了她西方的人的事实。
　　客机上很安静，乘客都在沈睡当中。唯有她仍旧睁著眼睛看著被阻隔的外景。
　　看著临近的城市，她满意地眯起了银灰色的双眼，涂满了丹红色指甲油的修长五指撑著下巴，明明没有任何太多余的动作，却显示出了一股子的慵懒妩媚。
　　“……Esp！rons que cela fait d’elle la satisfaction de champagne（希望这次的香槟酒能使她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