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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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澜市在持续了半个月的梅雨季节后，终于迎来了夏季刺目又炽热的阳光。
全市八千名高考生，再次迎来灾难烧书性时刻。高考查询热线在今日凌晨开通了。
六月夏日清晨，阳光斑驳，星星点点洒满整条东区居民长街。北京时间六点十分，街道上行人还只是三三两两。八卦的大妈们已经成群聚在街头的榕树下大谈民事热点之一。谁家孩子考了多少，谁家要落榜了，又或者谁家孩子有出息要去留学了。
就像大多数时候，大人总把快乐建立在孩子的痛苦之上。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在书桌后的暗金铜雕花床上时，沈轻楚闭着眼轻叹了口气，翻身坐了起来。床头上的手机有未接来电的信号灯闪烁。
大概是顾安安打来问成绩，她眯眼看了一会。勺起手机按了几个数字，又翻出准考证。不到三分钟时间，成绩就抄在她自个儿的手心里了。
沈轻楚，667分，平澜市理科第七名。
楼下街道嘈杂声渐起，沈轻楚重新闭上眼倒在被单上。真好，终于能去看你们了。
知晓成绩后的第三天是返校日，此前三年昏天黑地的日子算是结束了，虽然不甚圆满。早些日子，顾班长通知说今日返校的毕业礼要有家长陪同。
星期日一早，轻楚踩着门铃走进教学楼，不急不缓的爬到四楼时，走廊上已经聚集了一众的同学。轻楚瞄了一眼教室内，座无虚位阿。
“轻楚，怎么这么晚呢？” 听到叫唤的沈姑娘回首，嗯了一声又转回头，自顾自走到栏杆上出神。
顾班长难堪挠了挠后脑勺，走到她身旁的圆形石柱边。“你考了多少分呢？”
见她神情淡漠，想是成绩不大理想。顾安安慌忙挽救，“其实今年分数都普遍偏下，我也才考603分。王港是614分。”
沈轻楚淡淡地撇了他一下，紧闭的唇线松了松，轻声道，“667，我的成绩。” 周围一片静谧，不过两三秒，又讨论开去了。
“我就说我这成绩哪能入得了谁的法眼呢，是吧轻楚？”身形隐在圆柱后的王港嗤笑。轻楚没再搭话，只是看着楼下篮球场发呆。
举行完毕业礼后，严厉的乌老太点名让轻楚留了下来。乌老太是班级同学取的外号，其实轻楚觉得乌太愿这个名字更有意义。乌太愿乌太愿，乌台檐。那是平澜市的一个嫌为人知的鸟店。
“沈轻楚，想好报考学院了么？” 乌老太自认难得能和蔼地坐在学生身旁，况且这学生还是乖巧又懂事的娃子。轻楚不自觉的轻蹙眉，公告栏上的自愿填得很清楚，“临安市R大。”
乌老太啧了一下，“这孩子，平澜的L大学和那儿差不多的。你的成绩是完全没问题。” 轻楚摇头，起身轻轻说了句，“谢谢老师，我先走了。”
乌老太在第一次模拟考后，一直励志说服沈轻;楚报考L大。据说是因为想为自己的考古教授的丈夫挖点好苗子。沈轻楚这个孤儿自然成了最佳选择。
沈轻楚是孤儿，在十二岁之后。沈岸和其夫人是临安R大的文学系教授，五年前六月份的两人进山区支教，大巴车翻进山崖下炸毁。一车十七人，无一人还。从那之后，轻楚就靠他们存下的存款和保险赔偿金过活。
回家的途中经过书店，轻楚沉吟了小半会儿，买了份临安市的山区地图。当然，如果知道这么三四分钟的时间会让自己遇见顾安安，轻楚是不会去买的。
“轻楚，我我其实有话想跟你说。”顾安安红着脸就站在书店玻璃门外，王港则笑咪咪的双手攀在他肩膀上。沈轻楚付了钱后走出书店，抬手掩住刺眼的落日，平静地问：“什么话？” “我会报L大的国贸系，你你能不能... ”
“谢谢。”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毫不留恋。顾安安刹时润了眼眶，咬紧下唇望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出自己的时光大梦。此后，顾安安所有的时光都耗费在回顾这个离别，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一如即往。多年后，在平澜市的街头偶遇时，时光重重，她还是只对他说了声‘谢谢’ 。
“人都走了要，别看了。再看你也考不进R大。”王港一手勒着他的脖子，一手将他往反方向拉去。 “别拉了，我自己能走。”
轻楚住的房子是早年时，沈爷爷在世就买下的。两层的楼中楼格局，独享一片前后院。前院种了两棵同龄的合欢树，及满院的薄荷草。后院则一直被邻居用来晒棉被衣服和药草。邻居的住户是三年前搬来的，是个年轻的男中医和他夫人乔阳以及五岁的女儿。每年寒暑假，夫妻俩都要上班，五岁的赖铃童就被寄在轻楚家中。
“阿楚，你在家么？”五岁的赖小同学按不到门铃，只能站在铁门外努力的往里探头。后面赶来的赖妈妈，帮忙按了下门铃。路面地温太高，蒸得她一脸红晕，额头渗着细细的汗丝。
等了一会儿，听见她含糊的声音在视频对讲机里响起。赖小朋友兴高采烈地踮起脚尖去对话，“阿楚，是我是我，你在睡觉觉么？” 一旁的乔阳瞪了她一眼，轻声纠正：“叫姐姐。” 赖小朋友哼了一声，“不要，叫阿楚好听。” 乔阳略带歉意地笑着说，“阿楚，不好意思阿，又麻烦你。”
轻楚按下解锁键开门，摇头，“没事。”
再过几天就入七月了。轻楚端着开水走到客厅时，赖小朋友已经趴在茶几上看小人书了。她把水放在茶几中央，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安静又温和。
“阿楚，妈妈说你要去很远的地方读书，是么？”赖小朋友睁大眼睛盯着她。其实，平澜到临安，火车只要四小时就能到，算不得很远。只是在五岁的孩童眼中，离开家就是很远的存在。轻楚翻书的手一顿，“不远。”
赖小朋友乖乖地点头，低头继续看书。轻楚合上书本，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很远，难怪几年来你们从未在我梦里出现。阿妈，我都快忘了你们的模样了。
收到通知书那天，已是七月中旬，夏日炎炎。轻楚将所有房间打扫了一遍，才平静下来。开学的时间是在九月三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六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