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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康熙十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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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康熙十一年
清朝入关已有50载华年,而这皇宫虽然经过改朝换代,时光洗刷的变革,却依旧威严耸立在北方之上。
坤宁宫位于西六宫的尊位,作为萨满祭司所在,同时也是皇后之尊的居处。
虽然皇上为了节俭削减宫中用度,但是体面故,依然森荣雍雅,十分华美。
康熙的皇后就住在这里。
这是清朝第三位皇帝以帝皇之尊,皇后之礼迎娶进来的皇后。
比起后世皇后权利的削弱,虽然无法和草原上把握整个草原内勤相比,此时的皇后权利还是十分可观,而且少年夫妻也有着不同一般的情谊,皇帝还是对这个赫舍里氏的皇后十分看重。
无论因为顺治朝鄂贵妃的事情,还是这位皇后身份所代表的政治意义也好,皇帝也不会做出任何于皇后体面无关的事情——更何况便是出至本心,康熙也是很喜欢自己皇后。
壬子年,也就是康熙十一年。皇帝登上大宝之位已十一载。
这一年无论之于康熙还是皇后而言,都不是一个值得欢喜的时光。
奶嬷嬷走进坤宁宫的西暖阁的时候,在门口揪着帕子的宫女春梅远远瞧见了,可是松了口气,几步到嬷嬷身边匆匆施了一礼就急声道“嬷嬷,您可算是来了,主子娘娘可是还没用食呢”
“这可如何是好?”奶嬷嬷神色变了变,和善的面容浮起担忧和责备“怎么没劝娘娘进些?便是不进晚膳,进些点心也是好的呀”
“说了呀,可是……唉……”春梅揪着帕子抬眼望入西暖阁,叹了口气。“许是嬷嬷劝说会好些吧?”
话语间,两人就进了西暖阁,春梅和奶嬷嬷也不说话了,奶嬷嬷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进到西暖阁的时候皇后正在处理宫中事物——褐色案桌上摆放着几叠折子,皇后捏着软毫笔,正细细的看着明细。
未看过的折子叠在左手旁,看过的放在右手——而左手边生下的折子却是不多了。
细细数来,皇后却是看了一下午的宫务。而再过不久,却是快到进晚点的时候。
奶嬷嬷进来,先是给皇后见了礼,然后才缓步上前,劝说着“娘娘,这个时候可是该进些儿了,时候不早了”
“嗯”皇后抬眼朝一边的西洋钟——那是西洋奇巧玩意,从远洋进贡得来,最是精致,皇上看了觉得很好,便也送了一台到皇后的西暖阁中;能看时辰,两个小时一个时辰的,细的很,却是有趣——看去,不由讶然“没想到居然快酉时了……”皇后的眸光落在满怀担忧之情的奶嬷嬷身上,神色柔和了些,道“也罢,呈上来便是。今个儿四阿哥进了什么?”
“娘娘……”
这却是随口而出,皇后原没意识到什么,在看到奶嬷嬷脸上悲戚的神色时不由一怔,苦笑着、却是自己回神了过来,自嘲道“是了,我的承祜……是……”
话没说完,眼泪就突然落下了。
皇后想着那才三岁的小人儿软软叫着自己皇额娘的可爱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却不想就这样年幼的……她依稀恍恍惚惚觉得,她的四阿哥还呆在后殿……便是生病了,也乖乖巧巧伶俐地叫人心疼……可是,却每每叫人提起他早已幼殇的事实!叫皇后尝尽了何叫剜肉之痛——那小人儿,分明是她一块血肉落地的啊……
“请娘娘保重凤体,料想四阿哥也不会愿意娘娘为他这般伤心啊”
在殿内服侍的宫人一溜的全都跪下俱是颤颤不语,奶嬷嬷神色哀戚,意真情切地劝说着皇后。
被这样请罪的话语唤醒,皇后神色黯然,看着皇后这个样子,宫人劝不动低着头跪着,奶嬷嬷心疼了,不由得再三一番劝说,才让心情郁郁的皇后稍稍转了脸色,终于是缓和下来。
总……不能让她的孩儿还在担忧自己啊……
待皇后收了泪珠、挥手让宫女起身,待宫人利落的收拾了一桌菜呈上来,看着满桌的菜色,皇后手持着箸草草进了几口,便挥手叫人撤了席子去。
“娘娘再用些罢”
奶嬷嬷劝了劝,没劝动,很是担忧地看着宫人将桌子利落地收拾下去,心底暗暗叹了声。
阖宫的人都知道皇后为的是什么而身形消瘦——脸上不带笑影,脚上也不敢弄出声响。这些日子,因为想着承祜、悼念承祜的原因,叫皇后很是消瘦了一番,穿着满族的衣裳,却多了几分弱不胜衣的情态,好看是好看了,可是却叫人担忧。
在宫人担忧的目光中斜靠在榻上的皇后手里捏着给四阿哥的荷包,想了一遍承祜,不经然的,想到一个人。皇后沉吟半响,心中柔肠百转,终是呢喃:
“嬷嬷,你说,那消息……可是送了去?皇上……可是知道了?”
皇后声音颤颤,温婉的眉毛微微拧着,一番忧愁,看起来倒有几分临江照水的美人韵味,很是漂亮,叫人恨不得抚平她所有忧愁。
“快马送去,想来一日半日就可以到赤城罢”奶嬷嬷低声回道。
“那,皇上,岂不是……”很伤心?
皇后怔怔想到,不由得坐直了;皇上才19岁,就已经接连送走了三个孩子……
而素日里皇上对承祜也很是宠爱,此时再闻儿子幼殇……
那……该是如何的伤心?
再为国事挂心之余,还为幼殇的孩儿悼念……
皇后抿着唇,对着窗望了过去,仿佛看见远在赤城的皇上,想了想,便走到案桌旁,一手捏着袖子,一手捏着笔,就这宫人早早磨好的墨,提笔写起书信来。
×
信差打马从神武门沿着大街就往赤城而去了。
比起安静地落雪无声的紫禁城,这还是二月的时候,冷飕飕的,还下着小雪,纷纷扬扬落在房屋上,街道上,胡天满地的,也许什刹海很美,结了薄冰的湖面沧桑的岸柳很有意境,但是却比不得紫禁城——琉璃瓦覆着雪,美得居然很仙气,但是紫禁城却是庄严而肃容的。
而此时的这边安静,却是因为主人出了门。
——康熙随太皇太后往赤城汤泉御辇已一月多已。
随着康熙一起跟着太皇太后去赤城汤泉的还有一些王公大臣——钦点的王公大臣,是为了出行在外,也不妨碍公办。
比起因为最大领导人坐居北京城而安静了许多的内城,随着顺治朝,还有康熙亲政几年来辛勤的调理,北京城的外城自然是一片繁荣。
裹着厚厚的棉袍的人们行来行往,呼口就是大大的白气,饶是冷的哆嗦,被北风吹得脸上通红,街上依然是熙熙攮攮的繁忙,酒肆茶馆里,还热热闹闹的说着今上那从神武门到德胜门的排场——就好像亲眼所见一样——
“那天的场景你可没见着,真可惜了!要知道那些穿着甲胃的八旗兵走在路上,那气势,可惊人着那!”
“很是,很是——那铠甲冷森森的,和刀锋我觉得差不离,这样一队伍走过去……整条街都安静地不得了啊,而且在队伍中间,瞅见没,就是那有着大大黄盖的车子,就在那辇前的,骑着高头大马的,一身明黄色铠甲的,你瞧见没……”
“嘘……可不是,坐在高高黑色大马上……明黄铠甲可有杀气了!”
……
话音说的小了,却依稀能够听见那头上戴着灰青色瓜皮帽的老汉说的正是赞颂当今圣上是多么圣明的话语。
这些话他听了可不少多是歌功颂德——毫无疑问嘛,当今少年英武不说,又勤劳恳政,——而且毕竟是天子脚下——倒是毫无例外
才怪。
男子苦着脸。
如果他没有多嘴多舌的话,大概这个天气是躺在家中暖洋洋的炕上吧?这么冷的天气,睡觉多舒服啊。
结果……
男子神色不变,自己端了一杯茶一杯一杯接着喝,颇有点将茶作酒浇愁绪的感觉。
那是不久前的一天。
辛未。
钦天监选了些好日子递了上去,康熙拿起折子,翻看,便御笔朱批,定下了这个日子。
黄道吉日,益出行。
从神武门到德胜门的那一路——甚至是到赤城那条官道,早早就叫人再次修整了一番——先是铺了层石子,然后再撒上黄土。
天还没亮起来的时候,京师绿营就列出了队列,将宫门口,神武门至德胜门每隔上一段距离,护卫了起来。
待到日头亮堂起来,才看见八旗兵将从宫门里走出了来。
前面先行的是八旗的骑兵,坐在高头大马上,一列一列的小步马踏,道上就泛起微微的一层黄色雾霭起来。
彼时,因为他正坐在酒楼的雅间上,刚好就是临着神武门至德胜门的路上,微微一探头就可以从窗户的缝隙间看到。
看了也不知道多久,倒是看到了辇车,而骑着马、领在辇前,穿着明黄色铠甲的年轻男人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的身周护卫着侍卫隐隐以他为尊。
“呵,这个皇帝倒是好生的年轻呢。”
这么一句半句说不清道不明白的话语,因为说话的人是自言自语罢,声音道不大,只是那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偏偏就撞进不远处他耳朵里,听起来可真的不那么对味。
耳朵向来灵敏的男人举杯喝茶的手,就不由得一滞。
听这话头,不太对。
是……隔壁。
大约是以为在雅间里还是比较安全的,也不曾料到会有人耳朵如此灵敏,将他小声自语的话收入耳里——是故隔间的那人大约也没有怎么警惕就随口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耳朵很灵敏的男人有些儿在意,所以后来就忍不住关注了一下,只是后来隔壁的那人却没有在说些什么,慢慢放下心的他就没有怎么注意,只不过随后不小心脱口而出给步兵统领听到了——
“荒唐!这怎么不重要了!你这是延误重要情报!”
“怎么重要了……”
“逆子!还敢顶嘴?!”
步兵统领噶尔图吹胡子直瞪眼,一盏茶抛了过去。
“……好吧好吧”‘逆子’跳到旁边,一边嘀咕。茶盏越过他砸在身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声。
“逆子!还敢躲!”噶尔图气的将另一只手上捏着的杯盖也顺手扔了过来——
然后,他就这样被赶出门了。
……
果然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男子唏嘘两声。听到门帘响动,一抬眼——
如同刀锋一样,锋锐尽出——
好一双利眼!
从半隔开来的雅间转出来的男人穿着很是寻常,一袭青灰色的马褂,内里一件深色的袍子,虽然天气冷飕飕的,可是这人却穿的并不臃肿,此时他正好将青缎瓜皮帽往头上戴去,从这个角度看去刚好遮去了半张脸,却不妨碍让他看个清楚:那是一张十分普通的外貌,加上普通至极的衣服,怕是走在人群一错眼就能混淆了去。
如果不是刚好看到那样的神情,怕是完全会忽略吧?真是不简单的人物啊。
只是一瞬间罢,收起那锋锐的目光的男人看起来和外面行商的商人没什么区别。
男子心下各种思量,在这人似乎是循着视线望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偏开头去——仿佛在看另一头风景。
果然是上次看到这个人啊……这北京城什么时候出现这么一个人物了?
男子暗诽,他原本不太注意,却在留意到男人瞬间收敛的锋锐而不由得余光留意——依稀见那个男子走了出去,然后自己也慢慢饮了几口茶,也起身跺了出去。
只是一出门没多久——
几个错眼,被他缀了几天的人一个错身就不见了!
糟!
“图纳,怎么办?”
图纳——就是耳朵很好使的这位皱眉,看着分布下的探子全部落空,顿觉有些不妙——
“找!肯定在不远的地方!”
这厢图纳各种不爽,那边被跟踪的人趁着一个空隙就再次消失在图纳眼前。
北京城里满是大大小小的巷子,有些铺了青色的石块,看起来很是整洁。
“杨大哥!没想到你在这里!”
那人身体一震微微避开来人的手!回头看去——
“贵子?”
穿着褐色短打的青年,浓眉大眼的端是眼熟的很,叫他一下子认出来了。
“太好了杨大哥还记得我!杨大哥也是来参加聚会的吗?”
他乡遇故知,‘杨大哥’——就是杨启隆,也由得稍稍放松戒备,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来,听贵子絮絮叨叨讲述别来去后的事情,一边顺口回答了贵子的问题。
“不过是适逢其会,恰来北京转转。”
“太好了”话也没说完贵子就兴致勃勃的将杨启隆拉走了,一路上兴奋得很讲个不停,杨启隆微微笑着,倒觉得很是熟悉——原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年轻,如今看来,却也没怎么变。于是他时不时应和几句,不一会儿就拉进了和贵子的距离。
在如同迷宫的巷子中转了几转,贵子就带着杨启隆来到一个叫‘如归’的茶馆。
“老板来个龙井!”
“客官真是不好意思啊没有……那来个碧螺春怎么样?”正打着算盘的老板抬起头,摸着胡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两人。
“行!再上两碟薄荷糕!”
“好咧!小吴子送客官到雅间——”
“好咧——客官请这边走——”从门帘后,将毛巾往肩上一甩,小吴子应了声,弓着身子,一脸谄笑,便将贵子和杨启隆引到里面的雅间,几个人在那里打叶子牌——移了花盆,靠着墙的墙角就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窖来。
“这边走~”
小吴子一个蹲身就下了地窖。
贵子不以为意,顺顺溜溜地跟着下去,杨启隆顿了顿,也跳下,轻然落地。
一下了地窖,小吴子就点起放一旁的火把走在前面引路,而贵子则小声开始说话起来。背后地窖的门慢慢的关上——杨启隆回头看了眼,是那些个打叶子牌的人——门合上,地窖就暗了下来,只能看到前方小吴子拿在手里跳动的火焰。
“大哥,这几句就是暗语”贵子跟在前面引路的小吴子身后,小声分辨给杨启隆听“如果对不上,就找不到地方了。”
杨启隆不置可否淡淡应了声“只有一个人来么?”
“当然不止,我堂哥胡德胜也来啦”
行走了大约一刻钟,小吴子将火把往墙上一挂,也不知道按开了什么,地道门就沉沉的被打开了。
从地道出来,推开一道门,就是一扇画着山崖海浪的屏风。
门普一推开,吵闹的说话声就清晰地传到杨启隆和贵子的耳里。
“等鞑子皇帝来了直接涌上去先打乱八旗的防布……”
“喂喂喂太蠢了吧?还不如摸进宫中呢”
“皇宫就是鞑子皇帝的大本营你是想去找死么!”
“荒谬!如果等这次鞑子皇帝回来行事,时间上太近了,人手来没有聚齐——我反对!”
……
小吴子将杨启隆和贵子带到之后就直接退回地道、原路返还了,地道门也随之关上,杨启隆和贵子转过屏风,就看到几个大汉围着一张桌子吵架,还有几人站着,指点着墙上的地图——是北京城的地图,只有外城的路是最详细的,内城却寥寥草草几笔,倒是禁宫,却也是可以看得出来模样。另有两三人坐在两旁的椅子上,倒没说话,似是听得很认真——
杨启隆和贵子的到来惊起众人的注意,待看到贵子才放下一半的心,听到杨启隆自我介绍之后,却是连另一半担忧也放下了。
“太好了原来是杨壮士!旧闻江南一带还时有义士进行壮举,听闻正是杨壮士的手笔!如今加入我们可真是如虎添翼!”长髯的壮硕穿着棉袍的男人从桌子旁走出几步笑道。
“老温就不要唧唧歪歪了——打得赢俺,俺就佩服你是个汉子!”
“肥熊你也不看看这里那里伸展的开来?”
……
原来是反清复明的聚会,也有莲花教的聚众,杨启隆看了遍,听了介绍认了几位,待众人寒暄完了,又开始商量要做的大事。
倒很是热闹。
杨启隆看着他们讲了几句,又听了会,便往旁边寻了张椅子坐下。
没听一会,杨启隆就知道众人在商量些什么了——却原是行刺鞑子皇帝。
听了会,杨启隆却有些索然无味。许是看出了杨启隆的想法,有一人坐了过来。
“说杨大哥可是有什么想法?”贵子的堂哥作书生打扮的男子胡德胜扯了扯自己左手的袖子,靠过来说道。
杨启隆侧身,看入转身对着他的胡德胜的眼里,倒是微微一笑,轻声“只是觉得,有些……轻率了。”
“轻率?”胡德胜没有急着反驳,前倾身体,对杨启隆的说法倒是很感兴趣。“步兵衙门的布防和巡逻路线都已收集,也制定了相关的策略——比如如果马上遭到反击如何如何,从何处下手方好等等都有备案……可是还有余漏之处?”
“是的,方才听各位的一席话,虽然准备不甚充分,可是却漏了一点。”
“哦?”
“前些时候看见鞑子皇帝坐在高头大马上,虽然年轻,却是不可小觑,从鞑子皇帝亲政以来发生的大事就可知道他的手段——没有掀起大风浪就将完全可以称得上权柄在握的鳌拜杀掉,可见有手腕,有气魄;而先前全无消息,一击必中,可见能忍……”
杨启隆侃侃而谈,对现在在位的康熙实行的政策和发生的事情来推测鞑子皇帝的消息。
——他想推翻清朝统治,可是他也不是不去看鞑子皇帝做了什么的人——要击败对手,就要了解对手的一切不是?
“……如果能够了解他对禁军的掌控能力会更加妥当——所以我不觉得这么鲁莽地冲上前是件明智的事情”
“鞑子皇帝不可小觑,而京城的力度,鞑子皇帝有没有后手也无从得知……未知变化太多了,还不如再等等”
“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你怕了就早说!”
“杨兄所言甚是啊……”
“这不是推托之词吧?”
……
杨启隆将话说了遍,又当着众人讲了遍,虽然很有道理,却是应和者少。于是杨启隆沉默了下来,此中贵子频频看过来,倒是忍下没说什么。
看着他们商量好了,杨启隆拦了一遍无果,倒是不说话了,看着聚众大家走掉之后,有一句含在口中,而杨启隆最终却没说出来。
也许有人探一下路,反而更好……
——也让我看看你的手段。
杨启隆望着紫禁城的方向笑了。
×
“皇后……”
从太皇太后行宫步出,康熙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太皇太后年迈,原本就是因为身体抱恙才往赤城汤泉而来,又怎么可以让太皇太后为小辈神伤?
是以此康熙将这个消息压下,并没有告诉太皇太后,并且暗令大臣及宫人都不要提及此事,以免太皇太后闻之伤怀。
只是康熙却不免伤心起来。几日为此郁郁,虽然大臣前来安慰,也不免伤怀。
年轻的帝王虽然神色掩饰的极好,但是在太皇太后行宫之外,还是露出伤感的情绪——即便是看山看水,和大臣们散心赤城,也无法排遣康熙心中,那丝悼念的情绪。
而不久,康熙收到宫中的来信。
在一天政事处理完、谒见大臣完成一些紧急的事物,康熙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理了理袖子,伸手将方才内侍呈上来的、宫中来信拆开翻阅。
顿时一怔,然后心下微微一暖。
康熙捏着依稀可以看见擦拭过泪痕痕迹的信纸,皇后笔迹娟娟,文辞慰藉,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压着丧子之痛来安慰朕;此情真切,让康熙不由得低叹一声。
皇后……朕的,梓潼啊。
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康熙想着幼殇的承祜,虽然伤心却行止得体的皇后,顿时回想到出行前的那时光景。
×出行前×
“皇后呢。”
直到进了坤宁宫内殿,皇上才让人喊话,而此时,他已经大踏步走进坤宁宫。
嘴边还带着笑。
龙行虎步,倒是潇洒。
“请皇上安。”
皇后连忙从内殿行出,眉眼弯弯的含笑,温柔典雅。身上一袭常服。
“梓潼不必多礼。”
皇上伸手扶起皇后,捏着皇后的柔荑,那样修长柔软,并没有带指套。
“可是去看二阿哥?承祜近来可好?”
皇后长睫颤颤,抿了抿唇朝皇上一笑,眉间依稀含愁,眼波却柔的很。
“可是精神了些,方才还闹着要见皇阿玛呢。只是一会儿又睡下了,此时倒是不知”
一番慈母情态,看得皇上心中一软。
“且放宽心,承祜会好起来的,倒是梓潼可别在承祜病好之前就病倒啊”
皇上捏着皇后的手说了好一番话,帝后两人携手到二阿哥歇下的后殿。
“皇阿玛!皇额娘!”
昏睡的孩子此刻已经醒了过来。被白色的毛裘裹得严严实实的,而屋内也点了不少的火盘。正挣扎着想要下地行礼,浑然无力的样子,叫小孩不老实的扭了扭小身子,眉眼如画的小孩子,脸色苍白白的,明明方才才睡了一觉,可是脸上却没见红晕,皇上伸手探了探,倒是不冷,脸色却让人看了心疼——特别是此时弯着嘴笑起来可爱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里就发软。
“承祜怎么醒来了?”
皇上坐在塌边和承祜说话。
“今晚皇阿玛要来,儿臣当然要起来啊”承祜理所当然回答,濡慕地看着皇上,从被子里伸手抓住了皇上的手指,有些苦恼“可是承祜没力气,不能向皇阿玛行礼了……那可怎么办啊”
听小人儿说出自己苦恼的事情,很是在意的模样,皇上的神色变得无比柔和,温声“那承祜就好好养好身子,下次就有力气向皇阿玛行礼哦”
“对哦!”承祜眼睛发亮“承祜一定会好好养好身体的!”
……
那时承祜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而此时,葬承祜用的葬仪及一应事务的折子已经递到他的案头,而人却……
皇上叹了口气,想了一遍承祜,捏着信纸又想了一遍皇后,才缓缓踱步行至案前,提笔回信。
“梓潼,见字如晤……”
密密的关怀,将行宫风景也描写给禁中皇后看去,以宽慰皇后的心情……
两下往来,三五日一封书信,两情喁喁,康熙和皇后日渐情浓,待康熙到了新井堡的时候,一件喜事,随着书信送至康熙手中。
依然是皇后娟丽的字迹,康熙看到一个消息,顿时便是一喜。
“好——可将此事报与太皇太后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