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秦至

1、第 1 章

　　这个村子不过是南方几百个的小城里的几千个小镇里的几万个村子之一，它在小的时候还是叫“小源村”的，因为村子里有条河穿过北面家家户户的后院，这条小河据说是从远远的山上留下来的，一直不知道流到哪里去。
　　我想很废话地讲述几个很普通的人。

　　至秦

　　“小秦，等等先，你在这里坐看一会儿，我走小河上洗衣服了。”奶奶站在偌大的场地上，提着两个塑料桶，叫住要往外跑的至秦，小秦虽然想去找小凤买动漫贴纸去贴，但毕竟是个大人眼中的乖孩子，她坐下了。“如果有人来问多少，你就说一块钱一颗，让他自己拿。”小秦答应了，这是一个竹子做的篮子，齐整整地放着6颗青菜。她试着一只手提了提篮子，提不起来，又加了一只手，咬住嘴唇，两只手一起提，终于篮子被她提起来了，她高兴极了，又突然叫了一声“啊”，原来她被细竹丝刺了一下。她只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了，在门前的空场地上，看着小路上。
　　这是个夏天，早上空气很好的。平场地很大，有两个篮球筐的面积大，一直延伸着，路上干净的不见灰。两个小男孩蹲在场地的路灯柱旁边数蚂蚁，看蚂蚁排队搬苍蝇或是小甲虫的尸体。小男孩叫着“哇。这边又有好多蚂蚁啊！快来看看。”
　　还有小林和小盛在路上摆弹珠，一会儿用六颗摆三角形，像打保龄球一样弹。小林叫着“小盛，你耍赖！”那个忙收起弹珠，“就是我赢了嘛。来，我再摆个十颗的，你赢了就全给你。”
　　奶奶半小时后回来了，小秦就往小凤那边跑,恰好一帮小孩子就准时聚集在场地上了，讨论租磁带的事情。
　　“我只有1块钱”，“我有两块钱”，七个锅炸开了六个，
　　只有小秦轻轻说“我没钱”。
　　“上次也是这样，那不给你看《小庭院》了。”小林气气的说。
　　“真猫腻，就几块钱都不出。”小盛是唯一的男孩，平日里零花钱最多。
　　小秦有点难过，她的父母对她她很好。但是如今她十岁了，她的父母总是没有给她零花钱的习惯。
　　“好啦好啦，不就几块钱嘛。大家一起看吧，我们凑一下，够今天借2个带子看2集的。我去租！”年纪稍大的小凤总是特别体贴。
　　租到了袋子后，小孩子们踢踏踢踏地就一起上了楼，掀屋顶一样吵闹，又很欢欢喜喜的看最近的很好看的电视《小庭院》了。

　　小盛

　　楼下西家的大人在给衣服上贴小荧光片，有时候也会糊些纸箱子。东家有好几个妇人都在踩着裁缝机，右手转着轮子，一点点地压下去，钉住那些布料。一切都井然有序。
　　今天下午的天气烫烫的，热火要入了人的身体。
　　响雷了，小秦第一个发现的，她吓的跑下楼去，天逐渐暗暗的，昏昏的，要改变什么似得，雷声一个个地压过来。
　　小盛大笑，也不看电视了，跑着对着楼梯下喊：“咋这么胆小的，怕什么？”大家一起关了播放机，下楼了。
　　“你知道打雷的原因吗？”不等小秦摇头，小盛就开始卖弄了，伸出两个食指，演示：“不知道吧。看，因为空气中有很多离子的东西，有些是正的，有些是负的，他们在一起就打雷了。”
　　“哦。”剩下的四个女孩子似懂非懂的。
　　“你们知道彩虹是怎么形成的吗？”小盛又要继续扎台型了。
　　嗨，他就是这么淘气的个小孩儿。

　　三爷爷

　　楼下四五个妇女，今天还有两个爸爸也站在后面看，也就是那五个小孩子的妈妈就开始搓麻将了。一楼从早上的安静转到下午的热闹了，“一筒”“三锁”。
　　“小盛，还在这里看！走外面玩去！”三爷爷提着水桶穿过屋子，看见一帮小孩子，开始严肃了。
　　大场地上有个压水器，先灌点水，再往下压，不断的压，地下的水就可以不断地涌上来了。三爷爷提水去浇后院的菜。
　　‘我们就看一下嘛“小孩子撒娇。
　　“打麻将有什么好看的”，三爷爷有点生气的样子，他不允许打牌，也不答应看打牌。
　　三爷爷是个很有知识的人，他有很多人生哲理，但是我忘得差不多了。
　　傍晚的时候，大家一起坐在场地上乘凉，小陈姨抱怨道：“哎，盛儿总是不好好学习。”
　　小婆接道：“是先祖家的祖坟靠近了她家的菜地，所以她家的孩子都学习这么好。”奶奶又总是毫不谦虚地炫耀堂哥。
　　“迷信，真是迷信。”三爷爷总是这样点评。“我看孩子们都挺出色乖巧的。要经常鼓励的。”
　　孩子们又在路灯下打羽毛球了，小盛听到了，叫：“就是嘛。”又向陈姨吐了舌头。
　　小予叫：“小秦，轮到你啦，别在路灯下走来走去的啦。”
　　“你不玩，我就先打了。”小林正要冲上去，小秦忙抢过羽毛拍，哼哼道：“你又破坏我思路。”打到七点了大家又再乖乖地坐在藤椅上，慢慢地摇。
　　生老病死总是常事。后来三爷爷去世了，他嘱咐丧礼节俭，但是那些长辈们还是一样的孝顺。那天，小予也去送丧了，小予不是三爷爷的孙子孙女。小秦看小孩子们都去了，哭着喊着也要去玩，被奶奶拦下了。
　　第二天，小秦问小予小盛去玩什么了。
　　小盛说：“我们在山上等的时候，打了“三七八皮”的扑克，正好四个小孩子，哦，有几个大人在打双扣。”

　　小林

　　小孩子扭捏着，真不愿意地出了屋子。小予撑了一把伞，折了一只小纸船，走向场地上的积水，放在水上，她乐的拍手叫：“好诶好诶，漂地远远的，漂向远处。”
　　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在里屋拍打纸片。“你有没有观察，嘘”，小林又往两边看了看，眼镜咕噜噜地转，说“嘘，小陈姨和于叔叔眼镜很问题哦。”
　　小凤说“你别这样乱讲，怎么可能都这么大的大人了。”
　　小林又说：“我有一遍看到了，于叔叔和小陈姨两个人呆了很久，我进去，他们就散了。还有一遍呢，我”
　　“好啦，别乱讲，等天胡小盛和于小予就进来了！”小凤特意加了胡和于的姓。
　　这个时候，偏小陈姨来了，说：“你们今天就不要去河边游泳了，也不要去堤坝上走，水涨起来很危险的。于叔叔说那个石子桥也被淹没了。”小林偷笑。
　　小凤狠狠地瞪了一眼。
　　一年又一年，又到了冬季，过年了，家长买了大大的鞭炮，百子炮，冲到天上去，小孩子们买鞭炮互相打，
　　“小林，你又去吓人了！快过来，给你压岁包。”小林爱去打炸炮吓其他女孩子们的。也爱买火柴，看，小秦正在一根根点着烧纸屑盒子。
　　奶奶喜欢给小盛和小林压岁钱101块，意思是一百分钱又一百分。

　　二叔

　　二叔是卖菜的，他经常推着一辆木车，上面各种菜。早上十点钟，二叔都会在小店里驻足。
　　“来两瓶“，
　　“咋，昨天卖不好？改两瓶了”小店的大叔问
　　“你呀，这么迟才出门，还喝酒悠闲，早该出去卖点东西了。”小店的大姨摆出一盘花生米，
　　二叔一狠，重敲酒瓶子，“妇道的，吵什么。给钱还不要。”
　　有一天，二叔和二姨吵架了，吵得很凶，中午的时候开来了一辆警车。二叔自首坐牢了。妈妈说，因为二姨的哥哥来讨债，二叔一气拿菜刀把二姨砍到了。可我觉得，有的时候都能听到二叔在唱歌，给人一种很开朗的感觉的。
　　后来，我才知道，二姨被杀死了那天。他们有两个孩子。

　　98年有一场大洪水，老房子都被冲坏了，家家户户开始建新房。小源也换了名字，叫新村，是村委的意思，响应新农村建设。
　　突然的，大家都长大了，也不住那里了。小盛花钱买了一所湖北的高校，小凤大学毕业后开始工作了。小予和小林随着爸爸妈妈去了北方的一个小城市了。小秦想去读新闻，但是父母不同意，希望她读英语。现在她还在读英语，她知道自己无法转专业的，因为她想起了童年里一个很轻的痛，那是一个外城人不知道的名词。
　　放假回来，小秦回到村子里，爸爸把车子停在了路上，那条街停了很多轿车了，也有叔叔的，邻居的，占了街道的两旁。不时又有车开进开出。路上见不到一二个人。
　　小凤家还住在那里，但是是幢新房子了。小秦站在二楼，看着长长的河水，问：“水怎么这么浅了？”
　　小凤在打电脑，看着韩剧，随意说：“源头有人在建厂，水脏了，现在下雨也少了。”
　　原来几个小孩子们吵闹的房子，现在已经被外地的人们住了。那个热闹的房间还在，凉的发酸，但是她已经陌生了，她不敢进去也不能进去了。都是被命运抻着一根儿线的人。
　　小凤叫小秦一起看《猎手》，小秦跑来，一起看了很多很多的连续剧，也不用租了。
　　“你真买了车了？什么样子？”小秦问。
　　“嗯啊，就停在那条路上的路灯旁边呢，你看到没啊？”
　　哦，原来它停在了我们驻步的童年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