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照影》雪舞

1、第一章

　　漆黑的夜，冰冷的雨，苍白的闪电，灰暗的城市，七彩的霓虹，交错的觥筹，不能再繁华的城市，不能再堕落的世人……
　　黑色的宝马在这片浓黑的夜里像个幽灵，惨白的车灯映衬着苍白的闪电，暴雨噼噼啪啪拍打着车身，顺着车窗的玻璃源源不断地流下，车里，身着黑色风衣的程浅漫不经心地注视前方，而前方，车灯能照到的地方，是空无一人的小巷，一只黑猫在划过天际的闪电下掠过高墙，绿莹莹的眼睛瞥了一眼黑色车中的人，迅速消失在墙头。
　　程浅随意抽出一根烟，正待点燃。
　　人影闪现。
　　惨白的车灯映照。
　　急刹车。
　　一寸距离。
　　黑色宝马在人影前停下。
　　暴雨倾盆。
　　车灯惨白的光清清楚楚地照清来人的脸庞。
　　程浅微怔。
　　指间的烟滑落。
　　在这寒风哀号，暴雨如注的深夜，乍见这样一张脸，不得不让人想起索命的厉鬼，再也没有比那张脸更恐怖的东西了，这样一张严重烧伤得分不清鼻子眼睛耳朵的脸已不能叫做一张脸，惨白的车灯清楚地照出那团凹凸不平的肉球，如蚯蚓般起伏扭曲的肌肉，鲜红如血，没有眉毛，只有两个黑洞，似乎是眼睛，鼻子严重扭曲伏在肉球之上，没有嘴唇，两道和肌肤一样颜色的线半张着。
　　微惊，程浅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两颗没有眼白的黑眼珠。
　　仿佛被强光照得不适，那人抬起手遮住眼，褴褛肮脏的衣袖滑落，没有手，只有一截断腕，那是被生生烧掉的。
　　蹙眉，程浅握紧方向盘，表情如黑夜一般深沉。
　　静默。
　　对峙。
　　暴雨倾盆，雷声轰鸣，闪电如剑。
　　程浅打开车门，也未撑伞，向那人走去。
　　受惊，一瘸一拐，转身想逃。
　　暴雨打湿他名贵的风衣，程浅快步上前，拉住其断腕，发现滚烫如火。那人发出野兽般的号叫，想挣脱，另一只手打向他，他握住那只手，将那人拖入车中。
　　暴雨如倾，黑色宝马悄无声息地开走，一只黑猫从墙头探出头来，张着绿幽幽的眼凄厉地叫了一声，仿佛婴儿的啼哭。

　　三十年前，超级电脑代替了大部分人的工作，使人们几乎完全脱离了日常琐事，超级电脑勤勤恳恳地履行着原本属于人类的责任，整个社会只有少部分人在思考。那些电脑绝对服从，甚至善解人意，更重要的是，它们有着人类的外形，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外形，它们不会像人类那般反复无常，不会像人类那般勾心斗角，不会像人类那般心口不一，它们是比人类还要贴心的同伴。
　　“妈妈，我要那个……”一个小女孩指着玻璃橱窗里的人形电脑，拉着母亲的手央求道。
　　“那是厨师型电脑，型号为w39-23，可以为您烹调出中式法式日式英式意式风味的大餐，还可以按照您的要求烹饪。”店中走出一个身着红色制服的女店员，面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真诚而温暖，售货员这种职业单调无聊，而人形电脑决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家里已经有了智能厨房，不需要了。”母亲温柔地对女儿说道。
　　“w39-23还可以为您打扫房间，照顾宠物，而且还兼容各种软件。”女店员的笑容依旧。
　　“家中已经有……”母亲的声音戛然而止，小女孩和店员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同时变了颜色，一个怪物在驶过的老式宝马车内张牙舞爪。
　　“啊——”
　　第十个。开车的程浅默默地想，却不敢把车开太快，这样的雨夜里，即使是宝马，也难免危险。
　　他看了眼身边的人，淡淡地说：“你在发烧，省省力气吧。”心下暗想，烧伤面积如此大居然能活下来，实在不简单，根据伤疤的颜色推断，应该是一年前造成的。
　　一年前……带浅紫色的眸光暗了暗。
　　身边人依然狂暴地敲打着车窗，不明白为何看似无物却出不去，没有穿鞋的脚别扭地踢着车子。
　　砰！车窗竟被敲碎了，风雨随之而入。
　　程浅蹙紧眉，伸手将正向外挤的人揽回身边，手上的触感才发现竟是个女人，她的脚乱蹬着车门，嘴里是含糊不清的音节。
　　还好到了。程浅嘘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