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不移》玉米地

7、第七章

　　以前的我们，那样亲密无间过。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我们现在仍然会想过去一样形影不离。

　　七月，蒋雯因为学分的问题，留下来，开始在顾越泽的公司实习。
　　本来我跟辰逸对此都抱持相当大的担心以及不同意，但咖啡厅偶遇孙博迪的事，让这份担心一下子被冲淡了。
　　我们陡得豁然开朗，觉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就由她去吧。
　　（········）

　　我跟辰逸一天都没在学校停留，当晚就买了车票回了家。
　　每一次跟他一起回家，我都万分痛苦。
　　因为要在车上待上六七个小时的时间，辰逸整个人都会像长了蛆一样的不舒服。
　　在旁边动来动去，一会靠在我肩上，一会就倒在我胳膊上，我不舒服的同时，他觉得更不舒服。
　　就连隔壁座三岁的孩子都比他安静。
　　等到下了车，他一下子又能变得生龙活虎，我却要因为他车上的折腾，整个人虚软的连个包拎着都费劲，步履蹒跚像个八十岁的老太一样走在后面。
　　每次看着他一个人背着个没多大的背包，像只羚羊一样欢快的走在前面，我都要忍不住想，以后谁要是嫁给了他，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

　　等我晃晃悠悠的好不容易走到公交站台时，辰逸已经上了前面一辆车，扬长而去。
　　他说每次在学校时，从来不会想家，等到要回家了，思乡之情就会突然变得特别重，还会随着里程的减少而变得越来越重。
　　········
　　这里的车，每半个小时才有一辆，现在前面那辆走了，怎么也得等上个半小时。
　　我放下包，坐在凳子上，顿时感觉全身筋骨舒畅了。
　　下次蒋雯不一起回来，我绝对不单独跟辰逸回来。
　　以前只要蒋雯在，等辰逸动来动去的时候，蒋雯一脚就能让辰逸至少一个小时坐在那乖乖的不动。
　　昨晚上走的时候，蒋雯就已经开始趴在那研究。
　　“你就去做个实习生，不会真让你做的。”
　　财务部的实习生，就算想做，人家也不会愿意让她碰。
　　“怎么说，我这算是靠关系进去的，不能让人看扁了我。必要时刻，我还是要露一手的。”
　　·······

　　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她已经在财务部了，不知道那一手露了没有。

　　去年年底回来的时候，路过之前的高中，校门口改建的气势磅礴，足足比以前宽了两倍。
　　门前两边刻着的校风校纪以及校内挂着的横幅，一下子就勾起我当年高三准备高考时的可怕画面。
　　现在再次路过，当年的感觉又再次浮现，就连当年做过的考卷，我现在都能想起一些题目来。
　　不知道辰逸刚刚路过的时候有没有想起当年每次发考卷，自己就被拉到教务处蹲马步挨棍掉眼泪的画面。

　　回到家，爸妈都不在，从邻居家拿钥匙开了门，躺在我自己的小床上，感觉真是舒服。虽然我妈趁我不在，把我的房间改成了储物室，还把咸鱼干挂在我房间，但只要有小床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家就是这么窝心的地方。正当我起身，准备把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时，辰逸给我打了电话。

　　“干嘛？”
　　“呜呜呜呜，我这么迫切的赶回来，他们竟然不在，隔壁人家说他们去我姑妈家了，怎么这样！”
　　“·······”“你昨晚没给你妈打电话吗？”
　　“我想说给他们一个惊喜的。”
　　“你什么时候给过别人惊喜，不对，应该说，有你在，谁会觉得惊喜！”

　　从高中开始，他就好像一直分不清惊喜和惊吓的区别，最终在无数次的以夏天各处乱爬的小虫为“惊喜”，藏在我和蒋雯的包里，致使我们忍不可忍，将收集来的虫，一股脑的倒进他的□□里，这件事才算结束。
　　事后，辰逸说，就是在那一次，他彻底看清了我们平时淑女表面上那一颗不甘寂寞，□□的心。
　　从此，我们成了相亲相爱的好朋友。
　　（········）

　　“那你怎么办？暂时去你哪个亲戚家住？”
　　我怎么记得他家在这好像没什么亲戚。所以他爸妈才会跑到那么远的姑妈家去吧。
　　“顾深深！你怎么这样！你明明知道我们家亲戚都不在这！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辰逸扯着嗓门那电话那头吼。
　　“······”“你想怎么样？”
　　“嘿嘿，作为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应该承担起照顾我的责任吗？”
　　于是四十分钟后，辰逸一脸奸笑的横躺在我的小床上，嫌东嫌西。
　　“你这床也太小了！”
　　“这房间多久没住人了？我不睡这，这里我睡不着的。”
　　“你窗台上那一排小鱼干是怎么回事？你妈特地放那给你晚上半夜起来吃的？”
　　“对了，你磨牙吗？”
　　·········
　　高中时，辰逸被纸把手指割破了，全班四处找创口贴。
　　无果后，蒋雯为了讽刺他，说要把我口袋里护垫借他用，没想到他知道后，一个劲的跑来跟我要。
　　说再不给他贴上，他就要失血过多而死，我抵死不从。
　　而后他就开始了长达两个星期的对我视而不见，有意无意的冲撞、踩脚、白眼等等等。至此之后，我就没再敢忤逆过他。
　　一心一意顺着他。这次他提出要来我家暂住，虽然我心里百般不乐意，但仍然不能拒绝，否则我相信，开学以后，他至少要一个学期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磨不磨牙不关你的事，而且你也不可能睡在这里。”
　　“那我睡哪？你不会要我睡客厅吧？那可不行，我晚上会怕的。”
　　我：“·······”

　　结果当然是我睡客厅。
　　并且我妈回来后，看辰逸坐在那，立马扑过去嘘寒问暖。
　　当然，她绝对不是对辰逸有了什么非分之想，事实上，她一直觉得，要是哪天我跟辰逸走在一起了，那肯定是委屈了辰逸。
　　“怎么这么久也不来我们家一趟，一问深深，她就说你没空。”
　　“在学校有没有被我们家深深欺负？”
　　“辰逸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你爸妈怎么能把你生得这么漂亮！”
　　········

　　难怪人家说，世界上只有一种完美生物，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我妈这辈子都没这么夸过我。
　　要是有人这么夸我，那我肯定谦虚谨慎，哪像他，一脸的得意，空留我一人在旁边各种羡慕嫉妒恨。

　　“对了，博迪呢？他怎么没来？把他也一起叫过来。”我妈突然说。
　　这就像一颗炸弹，威力十足，我跟辰逸所有的佯装统统被炸飞。
　　这还是原来的城市，那个高中依然矗立在那转角处，那里的那栋大火过后，新建的宿舍楼，新的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的一些事。
　　我们走的再远，终究有回来的那一天。

　　隔天，我还没醒，辰逸就穿着拖鞋啪啪啪啪的在厨房与卧室间跑来跑起，吵得我拿了枕头就砸他。
　　“我家楼板都要被走踏了！”
　　见我被他吵醒，立马走到沙发前蹲下来。
　　“你妈说有蛋饼吃的，饼呢？我冰箱里上下都翻过了，没有。”
　　“蛋饼要到楼下买的，现在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你睡得跟猪一样。”
　　“那现在没了，待会下去吃吧。”
　　“那你快点，我刚还在想，你要再不起来，我就要把你吃了。”
　　“来吧，I AM HERE!”
　　辰逸：“········”

　　等到我又扭过头睡了一觉，然后起身洗漱完后，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辰逸正坐在小床上，对着窗台上的小鱼干发呆。
　　他现在肯定在倒数，我要是再不起，他就把这些小鱼干扔水里煮了吃。
　　“好了，走吧。”
　　“你说你妈为什么要晒咸鱼干呢，如果它们不是咸的，那我就把它们吃了。”
　　“我妈就料到你会打他们主意，所以特地晒的咸的，走吧。”
　　辰逸：“········”

　　去年回来的时候，我待在屋里从来不出门，没逛过街，没去过商店。
　　我不知道我究竟在担心什么，可能是怕在路上碰见某些人，可能是怕看见某些让我勾起回忆的东西。
　　我的这些担心，辰逸显然没有，他已经没心没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坐在对面，吃得兴高采烈，会不会碰到熟人，会不会一起回想起当年的事之类的，他毫不关心的。
　　然后毫不关心的结果就是，我们一出门就碰到了当年高三同班的同学，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眼看着那人往这边走了，辰逸也没看到，迎面就走了过去，我在这边干跺脚。

　　“云辰逸！你是云辰逸吧！”
　　他已经完全被认出来了。
　　换成我，就算脸觉得不确定，光是一如既往的像个河马一样的走路方式，也能马上确定了。

　　“是你啊，好巧，你也是刚回来的？”
　　“我在那边开了家店，去我店里坐坐。”说着，就拉辰逸走。
　　“今天不行，我女朋友在家等我呢，我得赶紧回去。”
　　“女朋友等，那我可不能拦。下次一定要去坐坐。”
　　“行，一定去。”

　　看着辰逸送走他，我走上前，
　　“你最近撒谎是撒得越来越溜了。”
　　以前说一点谎，马上就会心虚脸红，一眼就能看穿。
　　“你不懂，这个借口不要太好用，每次有人想叫你去哪，你不想去，说这个就行。我爸以前就老说我妈在家等他呢，什么什么的。”“何况，我又不认识他。”
　　我：“·······”“他是我们高三的体育委员。”

　　“我们要不要去学校走走？”回去的路上，辰逸问我。
　　“你想去吗？”我问他。
　　“想，但又不想。”
　　“我也是。”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去看一看，但每每看见校门就开始退却，腿压根就不听我使唤，自己往回走。
　　那感觉就像我很小的时候，家门口有一条不算宽的河，因为河上没有桥，明明近在眼前，大人们却常常要绕很长的一段路，于是我爸将一根很长的树干架在河上，每次就从树干上走，开始走起来很陡，几次滑落掉在水里，但走着走着就走出了窍门，以后再也没掉到水里过。
　　我一次都没走过，每次当我想要抄近路，鼓足勇气，准备走那根树干时，我的腿就会发软，只要脚一踩上就立马腿软，几次下来后，我就再也没试过。
　　如今再次重演，我的这双腿，依旧像当年一样不争气。
　　我跟辰逸到底没去成。
　　事实上，我们压根就没往学校的那个方向走，嘴里明明在商量着要不要去，腿却在往相反的方向走。

　　辰逸在我家赖了一个月后，终于收拾包袱准备回家。
　　他爸妈在我们回来后的第二天就从他姑妈家赶了回来，但辰逸坚决以我爸妈有多疼爱他为由，拒绝回家。
　　（````````）
　　这最终导致我足足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月,以及我那原本除了床之外,其他基本是杂物的房间,焕然一新.虽然我在我妈努力收拾房间的过程中,一再强调：他就在这住几天，你不用特地收拾一下，能睡就可以了。
　　但我妈依然不予置理。
　　为此，辰逸已经摇头晃脑的在我面前显摆了无数次，还一再批评，说什么从小看到大，我现在这样，一定是我小时候做的孽。
　　每次看他吧唧吧唧的吃着东西，还要对我指手画脚，我就脑海里就是一阵刀光剑影：我要甩手给他一耳光，一脚踹掉他两颗门牙，拽过他，一把抠出他的眼珠，吧唧一脚踩碎，然后再扯出他的舌头，一剪刀减掉它，最后再吐他一口唾沫。这样我心里才能解恨。
　　等回头见到蒋雯，我一定要把他在我家的行为添油加醋的说一翻，那时候，不用我说，蒋雯正义的小因子也会扇着翅膀在一旁煽动她，替我好好教训这个云辰逸。

　　“以后要多来我们家走走，想吃什么阿姨都跟你烧。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我妈已经在门口对着辰逸嘱咐了有五分钟了。
　　想当年，我第一次孤身一人去大学报到时，我妈就说了句，把钱放好，然后就关门谁回笼觉了。
　　“深深，你也不过来送送辰逸，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难得人家愿意跟你做朋友。”
　　我：“·····”
　　“阿姨没事，我先走了啊，您自己多注意点身体啊，深深，你继续睡吧，我就先走了啊！”
　　我：“········”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妈沉浸在辰逸的乖巧懂事中不可自拔，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恨不得能把我塞回去，回炉重造。（·······）

　　为了能跟辰逸错开时间，我特地买早了一个礼拜的车，再跟他一起坐车，我一定会忍不住新仇旧恨一起报，将他掐死在长途客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