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路七酱

20、《沏茶》番外

　　第11章

　　顾生能够在□□混的风生水起，这些年除却他自己的功劳，其实很大一部分是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女一手扶持的。

　　卫宁还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夜里，他们从宋家走回唐家，在暗街里目睹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街头械斗。

　　和世家动不动就是武技功法不同，街头的械斗，更多的是一刀红一刀白的肉搏战，他们眼里看来，械斗的那群人动作粗苯不堪，行动滞缓，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地方。

　　反倒是被围攻的少年，奇异的带着读书人的气质，手握着一把弯刀，用着最拙劣的功法，却是最简洁的招式，以一对十，没有落丝毫下风。

　　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的虚弱，身材精瘦，每一次落刀和每一次躲闪，身体都爆发着惊人的生命力。

　　他将另外一个少年胡在身后，一把弯刀生生隔出了一道生的保护墙。

　　那是一场典型的偷袭围攻，地点选的很好，暗街，死巷，远离商业区……大概是知道少年战斗力不错，围堵这俩人的，足足有四五十人。

　　那时候的宋珞还没有他腰高，脚下轻点，悄无声息的立在了屋檐之上，静静的旁观了这一场以少博多的械斗。

　　客观上来说，如果不是护着另外一个人，那少年一把弯刀，虽然不至于以一敌百，但是杀出重围自保，还是远远够的。

　　但是多护一个人，可不是危险度乘以二这么简单，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防护越来越疲软，反击的也越来越艰难，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正当卫宁以为，这人就要生生耗死的时候，他听见一直沉默着旁观的宋珞说：“今天新来的暗卫叫卫夜对么？”

　　卫宁点头：“是的。”

　　从宋珞三岁开始安排的一队暗卫，之后每一年，武圣都会给她寻找一个到三个新的暗卫，淘汰掉暗卫队中最差的几个，等宋珞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她的暗卫，势必个个都是精锐。

　　宋珞冷着一张小脸：“卫夜！”

　　卫夜出现在屋顶：“在。”

　　“我还没有见过你的身手，你下去试试看。”

　　对卫夜这种千挑万选，才得以进入暗卫的人而言，底下那一群混混，数量再多也只是乌合之众而已，所以宋珞的意思很明确，救下被围攻的那两人。

　　“是。”

　　有卫夜的出手，局势瞬间就逆转了过来，宋珞不再看底下的打斗：“时间不早了，母亲又该担心了，我们回去吧。”

　　卫宁：“是。”

　　两人踏空几乎没有掠起任何声音，轻轻落在了外街之上，宋珞在前，他在后，安静的一步步走出外街走向主街。

　　和其他孩子相比，宋珞一直是个格外安静的人，除了对练和必要的回答，宋珞在更多时间，会一言不发，卫宁早就习惯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可这天，宋珞走近闹市，看着满街的灯火，突然开口：“□□的事，我们是不是不管？”

　　我们这个词代表的太多，卫宁毕竟和宋珞相处了很多年，稍稍想了想，大约明白，这个“我们”大概是唐宋两家。

　　“唐家和其他三家不一样，算是真正的隐世家族，除了大方面，唐家会出面掌控下，其他的，唐家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既然唐家都放任不约束，其他二三流的世家，怕得罪唐家自然也不会掺和……这长久以往，南方的势力和□□，就会显得比其他地方，更加自由和散漫些。”

　　宋珞听了这段科普，没有再说话，一路沉默到了唐宅前。

　　卫宁替宋珞开了大门，侧着身等着她进去，听见她童稚的声音淡淡的说了一句：“刚刚那个人，若是没有死的话，你回头让卫夜去接触他，。”

　　卫宁愣了一下：“您的意思？”

　　宋珞跨进台阶：“这两年我们见过不少，闹市肆无忌惮的杀人抢劫，□□也是时候整整了。”

　　“是。”

　　有了宋珞的支持，顾生发展的很快，随着他的崛起，道上被重新洗了一轮牌，然后由最初的混乱，变成了相对的安稳。

　　宋珞从来没有说过原因，也没有过多的过问，要不是这次明家出事，卫宁几乎忘记了他们曾经替一个街头混混，一路保驾护航到归途的当家人位置上。

　　***

　　不是茶圣每沏出的一杯茶，都是圣阶的。

　　青羽懒洋洋的趴在唐圆的肩膀上，闻着十品灵茶散发而出的香气，用天下第一老子第二的口气说：“给那小子治病，三分之一就够了，剩下的我要一半，留一半给你。”

　　明明是问唐圆讨要茶药，它的口气更像是把茶药施舍给唐圆一样。

　　唐圆摸了摸它的脑袋，对它的语气浑不在意，那次之后，不仅她身体受损，青羽更是直接打回了灵火状态，这几年好歹养回了凤凰的样子，可还是懒洋洋的不爱动弹。

　　唐圆对青羽，近乎有些溺爱，而且青羽说的很对，这茶药品阶太高，用多也不一定是好事，三分之一，已经是最合适的量了。

　　转手将三分之一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看着的明柝，明柝和那小一辈的表情，恨不得跪下接茶了。

　　她一向不耐烦这种场景，示意明柝带着茶药去救人，留下的三分之二放在桌上，分成两份，一份递给青羽：“给。”

　　她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扣门声。

　　唐福正在利落的替唐圆收拾东西，听见动静，看了一眼唐圆，见她没有说话，出声：“谁？”

　　“夫人，我是卫思，小姐让我带一个人给您？”

　　听见是宋珞的人，唐圆点头：“你们进来吧。”

　　宋珞身边的所有人，唐圆都熟悉，他看见卫思那张娃娃脸，笑了笑：“纪念没见了，你怎么一点没变啊。”

　　卫思笑着说：“您不是也一点没变么。”

　　这奉承说的很有水准，唐圆失笑，宋珞虽然性子淡漠，可是她身边的暗卫，都是宋毅精挑细选出来的，性格迥异，擅长的迥异，就连处事待人也各自不一。

　　这卫思，灵而不燥，笑面待人，人缘一直不错。

　　“小姐怎么会让你带人来？”唐圆视线落在了卫思身后，这俩人一个内伤积郁外伤多年，活不了多久，但是气度不错。另一个倒是健健康康的，从进屋子开始，就没有抬起头过。

　　卫思咽了咽口水，他虽然面上不显，可是面对唐圆他其实也是有些发怵的，他脑子里将宋珞的话转了一遍，闭上眼睛心下一横：“小姐说，这是她的一位朋友，今天过来蹭您半杯灵茶。”

　　茶药世家，长幼有序，老一辈的人的权威，很少有人回去侵犯。

　　像自家小姐这样，连招呼都没打一个，就想过来分一杯羹的行为，在卫思看来，是欠考虑的。

　　万一夫人不同意呢？即使为了小姐的面子，不得不同意……这到最后伤害的还是母女间的感情，为了一个外人完全不值当。

　　“诶？”意料之外的，唐圆看向顾生，关注点和别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我们家糯糯，居然还有朋友”

　　卫思尴尬的赔笑：“夫人……”这话您心里知道就好，就别说出来了吧？

　　顾生艰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个半礼，虽然唐圆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可是他依旧以小辈自居：“伯母好，我是顾生。”

　　屋子里浓郁的茶药香味，可依旧抵不住他脸色煞白。
　　唐圆却仿佛没有看到，立在原地，既没有躲开顾生的行礼，也没有出声让他坐下，就那么让他站在轮椅上。

　　顾生是油尽灯枯之人，能撑着站起来，凭着的就是心底强留着的一口气，这多站一秒钟，就像是多消耗了一分生命力。

　　豆大的汗珠从顾生的额前凋落，他面如金纸，枯瘦的手指狠狠的扣在副手上，嘴唇隐隐发起黑来。

　　“噗通！”

　　顾秀双膝跪地，正打算求饶，顾生半眯起眼睛，艰难开口：“顾秀，你退下。”

　　顾秀没有说话，仍旧跪在原地，看着唐圆冷清的眼神，不敢求饶也不敢有所动作。

　　唐圆，却好像毫无所觉，大约过了三五分钟，顾生最后一口心力耗尽，低着头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不是没有见过病人咳嗽，急促的，重病的，大多剧烈而急促……可顾生大约是隐忍习惯了，咳嗽每到嘴边，便会被尽力压下。

　　可是这一次，他能压得住咳嗽声，却压不住大口大口吐出的血，他用手捂住嘴，黑紫色的血透过他的指缝，几乎是淌出来的。

　　这哪是吐血，这明明是吐出仅存的生命力。

　　跪在一旁的顾秀，立刻扑了上来，他一把抄住了顾生的手，扶着他坐回轮椅，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药丸，想要给顾生吞下。

　　可是药还没吞下去，就再次被吐了出来。

　　顾秀看着一旁静静看着的唐圆，再次重重的跪在唐圆的面前，像是每一个无助的家属，在最后走投无路的时候，能做的，只有把自己最后的自尊放在地上去求助：“夫人，您帮帮我家三爷，顾秀以后给您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的。”

　　“夫人，您救救三爷吧。”

　　“夫人……”

　　顾秀磕头磕的实在，虽然是木质地板，可是没有多少下，额头已经红成一片。

　　顾生的咳嗽声越来越无力，眼神也越来越迷蒙，他伸手想抓住顾秀的手，想告诉他，要冷静下来，这是唐家……

　　可是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终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