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讨要结果 ...
-
徐小可在被潜以后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火速的递交了辞职报告。避免一切和陆裕明碰面的机会,实在免不掉要进办公室,也总是横冲直撞的进去,连滚带爬的出来。
等了几天没消息,人事部通知,必须等招到了接替的人,她才能离职。
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桌面上。
陆裕明也对她采取了无视政策。在潜了她以后摆明了是,大家玩玩,不要放在心上的态度。
她想,很好,老娘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
月底的时候,徐小可取工资发现卡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些额外资金。卡,是公司的卡,工资向来都是月底财务部统一划过来。
多了?
她两眼冒火的冲进办公室,啪的把卡摔在某人面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裕明头也不抬,“就是这个意思。”
“陆裕明!别以为你有点臭钱就了不起!你当老娘是妓女?给点钱就打发了?”
他眯着眼看她火冒三丈,忽然就笑场了,“我只是怕你有心理负担。本来,大家都是成年人。一夜情谁玩不起?”
“我只是想,两清了,相处的没那么困难。”
阳光从落地窗前照进来,还不是很耀眼,他坐在原处,逆光。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用谈论着买了一件衬衫,穿了一次觉得不怎么样就要丢掉的语气,正在谈论徐小可守护了二十几年的一层膜。
那是她一直没舍得送出的。
是她想着留给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是她保留的自己最后一点天真和幼稚。
就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贱卖了!那,跟夜店里的娼妓有什么区别?
她听见自己身体里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翻滚着,愤怒,委屈,不甘。
“陆裕明,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用指腹擦了她的眼泪,“怎么,你不满意?”
……
“那,交往好了。”
……
“既然你那么看重,交往吧,这种事最后的结果无非如此。”
……
***
徐小可事后一度对自己当时的反应追悔莫及。怎么说也应该昂着头,瞄准他的小白脸,喷射一口浓痰,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可悲的是,她忘了该如何反应。
在陆裕明说完以后,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把嘴唇压下来的时候,她大脑迅速进入了死机状态。
交往?
怎么交?
怎么往?
她决定抽个时间和那个自动把两个人走入死胡同的关系,拉入交往的宽广大道上的人好好谈谈。
在徐小可还没有计划好该如何开场的时候。无形的力道狠狠的推了她一把,只能一脸仓促的站在沈铭羽面前。把手心公交卡几乎捏到变形。
四年以后,他又重新出现在她面前,退了少年时的青涩。挂着看不透,猜不出的笑。像深不见底的水,徐小可完全失去了把握。
“好久不见。”
他笑,“也不算太久,四年零二十五天而已。”
她尴尬的低头看自己的脚尖。鞋子上蒙了细细的一层灰尘,无论自己出门前擦多少遍,也无济于事。
有时候,有些事,有些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空吗?想邀你喝杯咖啡。”
他眼光里还是柔柔动人,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坐在屋檐下的少年,阳光在睫毛上跳跃。
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傍晚,店里的人很少,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学生低头写作业。中间放了一杯咖啡,时不时抬头互相看,又笑着打闹。
徐小可忽然就觉得自己的心酸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徐小可,当初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喃喃。
沈铭羽笑,“为什么,你坚决要分手?”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底边是手绘的图案,衬着褐色的液体。明明看起来是巧克力的样子,喝到嘴里却是苦涩无比。
“我不知道。”她小声回。
“不是你提的么?”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却问着咄咄逼人的问题。
“是我?”她失了神。
“怎么,不过才四年,你就贵人多忘事了?”
她抬头,恍惚间好像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条上学的小路。开始明明跟着走在后面,转眼间就不见了前面的身影。
“对,是我。”她更小声的回,就像在告诉自己。
“是我坚决要分手的。”
所以,现在,你隔了四年的时光,来讨一个答案?
沈铭羽,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她看着他,“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为什么。”
***
初恋是夜晚的萤火虫之光,是冬天里野牛的呼吸,是在草地上掠过的一小片阴影,转瞬间便消失在日落里。
小升初的徐小可最终还是遗落了那个在转角处消失的苍白少年。她没有来得及感受恋爱圣地的美好时光,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幻想。
她千百次路过那座小山,隔着一条路和宽宽的河流。山底的小坡有一个后门,垃圾堆的像小山。放学的时候总有人从门里走出来,把桶里的垃圾洋洋洒洒的倒在后门口。
她幻想着,分班以后会是个不一样的开始。
比如,靠的他更近。
比如,可以说上更多的话。
比如,仔细观察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只是,这些比如最终都化成了徐小可内心疼痛的珍珠,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整颗心磨的千疮百孔。
她转学了,转到了另一个城市……
徐妈在夜里的长途车上把昏昏欲睡的徐小可拍醒,问她是不是喜欢这个城市。
她眯着眼,看着远处的灯光像在相互奔跑。路边是广玉兰形状的路灯,带着一点模糊,还有淡淡的酸涩。
她说,只有路灯很好看。
***
徐小可在新的学校,从六年级开始读起,学一些她五年级学过的东西。她时常幻想,在课本上乱涂乱画。忘记交家庭作业,被同桌的胖男孩欺负。
她最怕做早操,即使很努力的学了几个月在比划的时候还是跟不上节奏。永远都是矮矮小小的站在最后。
她也怕上英语课,那时候她连基本的字母都不会读。常常在上课的时候被提起来做反面教材。
她还怕上音乐课,老师总是要求大家带好自己的竖笛,每节课吹新的曲子。她站在教室的最后面,连竖笛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回去,每时每刻都在想。
徐小可常常盯着窗外,沈铭羽在做什么?
是不是还是很厉害的在解更难的数学题?
是不是已经可以很流利的读很多英语?
还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女生也会偷偷的写情书?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稚嫩,班里也会有传言谁谁喜欢谁,谁谁讨厌谁,谁谁打小报告,被老师知道了。
徐小可坐在自己的位置,占着一小片位置。开始用汉字标写英语单词。每天早晨拿着徐妈的银灰色老式录音机播放磁带,跟在后面大声的朗读。
英语成绩从四十几,到五十几,到六十几。
像小乌龟一样慢慢爬行。
她一点也不着急,她想,自己还有很多时间。
***
然后她在人生里迎来第二次小升初。
语文老师在课后的时候问她,要不要去XX中学,最近有场考试。可以去试试,是实验班的选拔。
她说,好啊。
然后徐小可拿着一支笔还有一卷胶带独自一个人去参加了一场选拔考试。
到处都是人,有同班的,有隔壁班的,还有坐在自己后面的女生。
在考数学的时候徐小可在斜对面一个女生的呼唤下,偷偷塞了答案给她。
然后,她就彻底忘了这场考试。
直到有个陌生的电话打到家里,问她,是不是愿意来XX中学?因为考的好,可以减免大部分的费用。
她说,是吗?
那头回,是的。
她说,这样啊。
那头回,嗯。
她顿了顿,说,好的啊。
然后在初中里开始了不一样的生活。
老师又开始很信任她,徐小可经常在班里滥用职权,作威作福。恐吓那些自习课胡闹的男生。有时候她也会偷偷跟同宿舍的女生说起自己那段青涩的暗恋。
她总说,其实,我还没有忘记他啊。其实,班里的男生都很丑啊。
初二下,徐小可在期末考的时候得了年级第二。徐爸和徐妈很高兴,问她想要什么。
徐小可说,我想打个电话。
然后她拨通了五年级同桌的号码,欢快的说着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她考的不错的事。对方还埋怨她怎么不写信回来。
她说,一定写。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当晚就找了很大一张纸,洋洋洒洒的写了很多。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
最末尾,她问,他还好吗?
那么多,那么多,最后只化成了一句,他还好吗?
***
徐小可中午在学校食堂跟一桌的女生胡侃,大妈在打饭的时候总喜欢把菜和饭胡乱的混在一起。那时候住校生不用餐盘,都是拿自己的碗,两个饭钵子,一个乘汤,一个装饭菜。
她百无聊赖的戳着碗里的饭菜,然后把所有的汤到倒进饭碗里。拿着勺子来回的搅。
对面的女生看不下去了,“我靠!徐小可你要不要这么恶心啊。”
她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挖了一大勺,递过去,“你要不要吃?”
对面的人丢了一个你去死的眼神。
“徐小可,你信!”
“我的?”
“嗯,看见了帮你拿过来。”
她接过来,旁边的人伸着头问,“谁啊?”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小学同学给我回信了。”
淡蓝色的信封,没什么花纹,贴着盖过章的邮戳。不知道是封口的时候没有粘好,还是路途遥远,在颠簸中失去了黏性。在顶端的地方,开了一道口。里面四四方方的折着一张纸。微微张开。
徐小可伸了一个指头进去拨了拨,看见最后署名,沈铭羽。
她的胃毫无预兆的抽了一下,就像两年多以前。只是这次更强烈,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可能会吐出来。她慌慌张张的站起来,洗了碗往回走。把信揣在口袋里。一路上,目不斜视。
回了宿舍也不说话,直接回教室。
直到上课,才在抽屉里把信掏出来,小心翼翼的撕开。看见一纸不太标准的正楷,带着少年的干净气息。
直到很多年以后,徐小可也一直记得晚上躲在被子里把读了千百遍的信一读再读。恨不得从纸的里面多抠出几个字,带来一点额外的消息。
她还记得,沈铭羽在最末尾写道,也许这就是思念吧。
也许。
这就是思念吧。
是啊,这种感觉她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