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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先声夺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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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月儿,我可以进来吗。”
是沈曦朗。
“大哥快请进。”我看着他额角的细汗,开始笑了起来。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我,“其实,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我是匈奴人。”
我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他沏了一杯茶,递给他:“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不跟我道明的。”说完我把水杯往嘴一送,想掩饰心里的小紧张。
“我偏是忽略了,你个七窍玲珑心的女人。”他声线开始变化,我已经丝毫感觉不到他刚开始的紧张,这倒好,我才能放松。我哪里会知道他在匈奴国有什么势力?就连现在是哪个单于当政我亦不得知。哎!早知道要穿越过来,我会把《史记》《汉书》都背好!不过我一个剑桥大学的商科生有什么必要要背下来……我只知道历史的大走向,只认识几个著名的人,甚至还不见得准确!
哎,我担心这个干什么?明天是我的首秀,衣服,服饰,场景我都没有布置好,我现在这把头发,既分叉又不齐,我是要怎样!
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大喊明月你这个猪头!
沈曦朗或是没有料到我这一举动,他急急忙忙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没有,有些后悔的事罢了。”我连忙摆摆手。
“有什么后悔的事?只要你说,大哥一定为你办到。”
我心里来气,冲口就出:“你如何能办到?在一天之内,如何能为我裁制出斜V裙,如何能为我缝上玫瑰花,如何能为我打理头发或是电卷?这里没有电啊!”
“什么是斜V裙,玫瑰花,电卷?电又是什么东西?”他疑惑地问。
我叹了叹气,“你现在可否为我寻来长安城内最好的缝纫师傅?”
他嘴角动了动,“这有何难?玉娘便是我匈奴帝国最好的师傅。”他推开门,招来一个小厮,唤道,“你去把玉娘找来,说沈某找她有要紧的事。”
玉娘应声而至。她福下身子,沈曦朗抬了抬手,看向我:“你有何要求尽管跟玉娘提起,我先去了。有事就打发人来找我。”
我一颌首。
先是跟玉娘费尽心机地说玫瑰花是什么东西,又用我烂到不行的画工为她画出。既然她是匈奴最好的师傅,应该能意会吧!不一会儿她又惊讶我要把裙子的左边开到大腿以上,斜肩的玫瑰花。这在现代是十分正常的装扮!我朝她翻了个白眼。后又忽然想起来,我现在真的在汉代……她再三思量后,决定打发人去请沈曦朗。
沈曦朗还未踏入门槛,我已嗅到他身上的香气。身上依旧是白色的长袍,脸上却有一丝的欢喜。
“公子……你看,月姑娘要穿成这样……”玉娘正准备递上我画的图纸,沈曦朗却看着我瘪着的嘴唇。他扬一扬手,玉娘便不再继续。他淡淡地说:“既然月儿喜欢,就是我的意思。”
我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把嘴角挂到不能再高的高度。他看着我,也笑了。其实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可以掩饰掉他的眉眼有匈奴的气息,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对我的宠溺。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当初晕在玲珑醉真的是晕对了。
“玉娘,做这件衣服大概需要多久。”沈曦朗收起了笑意,看着玉娘。
“回公子,不出三个半时辰便可完成。因月姑娘不曾要求刺绣以及其他难达到的要求,就是衣服的布料,都说可以只用普通的白锦。”
“怎能如此马虎,你去找福伯,就说我让你把从西域去年带的绫罗绸缎带过来。”
玉娘有些迟疑,不过也只得连声应是。
等玉娘退下后,我拉沈曦朗去外院坐着。“大哥可否为我修剪一下头发?”
“这怎么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胡闹!”他极力压低声音里的粗犷。
我狡黠地一笑,“所以我没有说自己剪啊。如今我是一介孤女,蒙大哥不弃收留,我心里早已认定大哥为我的亲人。”
再说了些好话,沈曦朗才答应为我修头发,只是简单修理,他一再声明不会为我剪短。
跟古代人交流麻烦死了!
我开始指导他替我剪一个现代的中分,他虽稀奇我的想法,但还是照做。剪出来的发型肯定不及现代人的专业,不过已经可以拿80分了。
“月儿,为何不做个好看些的发式?”
我见沈曦朗不解地看着我,我便说:“我的发,是要为心爱的人挽起的。如今他还未出现,我不能违背我心里的意愿。”
结发画眉。当时阅读过很多古代的爱情典故,穿越小说,我看着一个个能够排除万难找到属于自己的,难得的幸福。我却是在幸福已经快要看到希望的火苗的时候,自己的耐心早已消磨掉。
说到底,世间的女子尽管被爱伤遍,还会一次一次地相信着,坚持着,等待着的。繁华落尽时,终有人愿与我寻遍山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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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玲珑醉肯定会赚个满堂红。我看着楼下已经是座无虚席,连中间的隔层,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看来沈曦朗所言非虚。
当箫声响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单是沈曦朗肯纡尊为我伴奏早已让人咂舌,又见晚歌随手一扬,无尽的音律响起。人们纷纷联想,是怎样的女子能让其二人为之伴奏?是沈夫人?沈夫人不至于在歌舞坊抛头露面吧!
《我怀念的》前奏刚过,很多人纷纷询问旁边的婢女,这是哪首曲子,婢女在我的训练之下皆机械式地回答:“回公子(老爷),这是月小姐所作的曲子。”
可我那时并不知道,有一个人,会从此对我上了心。
他们只见一人一身素衣拖尾,修长的颈下,若隐若现的胸部凝脂白玉,腰部毫无束缚却不盈一握,单边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玉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我的装束对于古代人而言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又带着几分素雅。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我知道是让人魂牵梦萦的,我的一头长发更是倾泻而下,我想此刻,我不再需要用我的眼神来增添我此刻的魅力。此刻我穿的也并不是舞衣跟汉服,更是有几分神秘。不过今晚,我的确不想跳舞。
一个男人站起来看着我,痴痴地说道:“她有说不尽的美丽清雅,高贵绝俗。”
“是啊。”“是,当真是美极了。”众人附和着。
我从高处拽着轻丝落下,脸上的面纱被风掀去。大概从前的我听到这样高的评价,一定会高兴地睡不着觉。但如今……我一无知音二无爱人,徒有虚名仅有这美貌的皮囊又有何用!他不爱我!
我紧紧地憋着心头的气,心间的痛。过去这么久,来到这个时空,我还是无法坦然释怀,它刺痛了我。嘴角迅速地抽动了一下。我终于踏上了铺满花瓣的红毯。
晚歌示意我开始,我开始看向陈师傅。我不知他是否能适应这个太过现代的乐器。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我举起手,手上的铃铛随风发出声响。全场漆黑一片。
“啊!”“掌柜的!怎么回事?”
我的目光看向先前说话的人,他怡然自得地坐着,时不时拿起酒杯。他桀骜孤僻,身旁无一人,越是看不到他的脸,我越觉得寒心。
有点像,慕容凌珏。一个我爱着,也恨着的人。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倒是恨不得把他揉进我的骨髓里,让他一同感受我的痛!
我再抬起手,铃铛短促的响了一下,高处的人开始把光打到我身上。我只粗略地解释过追光的意思,也跟他们略略提起过当我唱到哪里,光要到哪里之类的舞美。
玲珑醉的人倒是聪明。看来我以后开歌舞坊,要把他们撬了去。
“我问为什么那女孩传简讯给我
而你为什么不解释低着头沉默
我该相信你很爱我不愿意敷衍我
还是明白你已不想挽回什么
想问为什么我不再是你的快乐
可是为什么却苦笑说我都懂了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把爱都走曲折
假装了解是怕真相太赤裸裸狼狈比失去难受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作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记得那年生日也记得那一首歌
记得那片星空最紧的右手最暖的胸口
谁记得谁忘了
我怀念的是无言感动
我怀念的是绝对炽热
我怀念的是你很激动求我原谅抱得我都痛
我记得你在背后也记得我颤抖着
记得感觉汹涌最美的烟火最长的相拥
谁爱得太自由谁过头太远了
谁要走我的心谁忘了那就是承诺
谁自顾自地走谁忘了看着我
谁让爱变沉重谁忘了要给你温柔
我怀念的我还有想要爱你的冲动
我记得那年生日也记得那一首歌
记得那片星空最紧的右手最暖的胸口
我放手我让座假洒脱
谁懂我多么不舍得太爱了所以我没有哭没有说”
唱到动情处,我会不自觉地把声音放大,陈师傅的鼓点也会加入。琴箫浅浅进行着,琵琶可勾人心肠,而鼓,既增强了节点,也壮大了我的力量。
全场的灯重新点亮,我不记得我用怎样的声线来唱完这首歌,也许是沙哑的,不过我此刻唯有浅浅吟唱。事已至此,我怀念的,的确是争吵以后,还有想要爱的冲动。
全场雷鸣。我向全场鞠了一躬,若隐若现间我看到了那名男子离开的身影。也对,他毕竟不是他。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那一刻,我承认我还是萧珩。
身边的沈曦朗沉声说道:“这是明月小姐,沈某的妹妹,她有极高的音乐造诣跟文学素养,并不是靠歌舞为生,只是一时技痒,承蒙各位抬爱,小妹不胜感激。”
台下有人笑说道:“那明月姑娘何时才会技痒?”
我低下头说道:“我技痒之时定会通知各位,以各位从未见之歌舞款待,蒙各位抬爱。”
别人只当是我羞涩,却不知我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沈曦朗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出了院子。留下一大堆问题给玉娘解决。我早知道,这是个不眠之夜。
抬头望向天空,有些东西闪过,在一望无际漆黑的夜里,那颗流星显得格外耀眼,可点点荧光又带着萦绕不散的冷清。
我自顾自地说:“你看,那就是最美好的东西啊。不过短短一瞬,眨着眼,它就没有了啊。”
身边的人,压抑着悲伤说:“它也绚烂过啊。”
“那又有何用!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再努力忘记,再用心释怀,越会落得痛彻心扉的悲伤。我终于明白,最简单的忘怀,是不去想,不去念呢。
我用尽全力地对他笑着,也流着泪。
他缓缓地抬起手,一点一点地,轻缓地抹掉我满脸的泪。“笑比哭难看。”
他眼神里少了些倔强,可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是温暖笼罩了我,也笼罩了他。
我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太伟岸,原本高挑的我也显得太渺小。我的心绪被扰乱,开始放纵的流泪。
我虽看不见沈曦朗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目光,赤裸裸的,无法掩饰的,风起云涌,瞳孔里面一定写满了悲伤痛苦,那种眼神,不是作为兄长可以给予的,是仅仅作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深刻的感情,我知道一定有感动,同情,可怜,但我分不清楚其中有没有爱。
我麻木了。
黑暗中,我们各持一个姿势。
我的泪流光了。我为慕容家的泪流光了,为慕容凌珏的泪也流光了。
良久,我重新拾起勇气,大步流星地走开。我并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