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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春秋大梦_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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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宿然的头从怀里丢出去,冷着一张脸警告他,“宿然,你现在起来的话我就原谅你你以前做的事情,你要是不起来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
他一定又是跟上次一样的捉弄我,自己吃一个假死丸,然后装死人让别人可怜他,这样就能得到另一样对他至关重要的东西。
被我丢出去的宿然听后浮起一丝笑容,“阿玖,下次再陪你玩行不行?这次你、你先原谅我,下次我一定完好无缺地站起来。”
我冷然拒绝他,我说不行,你现在就得起来,不然我就真的回去了,以后也不要见你。
他白着一张脸只是笑,那笑却不如平日里那样狡黠明媚,一双妖冶的桃花眼里都少了生动。
我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马叔方才同我说你这样一脱手,就可能再也找不到了——我从没想过有时候一句无心的话也可以一语成孅。
我将他复又搂过来,手心里黏腻腻的,我不敢想那到底是什么。
“宿然,宿然,你不能睡,”我拍拍他的脸,“你起来我跟你回去,我带你离开这里。”
宿然缓缓偏头往外看,墨吉望着我们摇头笑。
他抓住我的手吃力呼吸,好听的声音也变的断断续续,“阿玖,你趁着我受伤欺负我。”
我强词夺理说,“没有。”
之后他微颤的手慢慢捧向我的脸,潮湿的带着一丝陌生的冰凉。
有一大滴水滴落到他脸上,我以为下雨了。
宿然却扯着嘴角笑,“阿玖,你哭了。”
我哭了吗?我伸手胡乱抹了把脸,始觉有湿湿的冷意。
“你看错了。”我拿袖子抹去,固执地否认。
宿然张张嘴,似乎说了些什么,又似乎并没有说出口,我冷漠地望了一眼前方忽然混乱吵闹的局面,复又低头问他。
“你说什么?”
他冲我笑,眼睛灰暗却掩不住最深层的亮光。
我突然记起谈空谈的续命丸来,慌忙往身上找,却颤颤巍巍总也解不开那个像是打死结的口袋扣子。
我使劲掐开苏然的嘴,执拗地望着他渐渐合上的眼睛,“你吃,都给你吃,这次你一定要吃......”
然后,他完全合上了眼睛。
那丝我从未见过的光亮也随之离开了我。
耳边有墨吉皇帝惊慌失措的求救声,混杂着刀光剑影,侍卫厮杀的惨叫不绝于耳。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场变故,那些变故有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蹭了蹭宿然有些冰凉的脸,努力架起他高大的身子,说我带你走,我带你去找谈空谈,他肯定有很多很多的办法救活你,你跟青儿姑娘采多少次药我也会同你去,不会再挑剔你,也不会再嫌弃你,更会原谅你对我的利用。
我现在真的相信了,你根本就没想过要那条毒蛇咬我。
我真的信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来时并不漫长的路如今变得异常漫长拥挤,记得我走到池塘前的心情还是紧张中稍带点儿愉悦跟期待,想着宿然如何耍酷如何装潇洒的,想着墨吉皇帝如何吐血如何气极拍案。
可是现在一切都是茫茫然。
我拖着复又倒在地上的宿然,他闭着眼睛,睡着很从容。
这人总是用一双带着娘气的俊脸来诱惑姑娘,修长的眉硬挺的鼻,薄薄的唇角还带着方才那样一抹笑。
如果,他的心口没有那样一支箭。
宿然说,阿玖,下次再陪你玩行不行?这次你、你先原谅我,下次我一定完好无缺地站起来。
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我不知道。
“殿下,这儿有人。”
恍恍惚惚间,好像有很多人在吵,有沉重齐整的脚步声,有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模糊又朦胧,如同一场幻梦。
“阿玖,阿玖,到父皇怀里来。”父皇捋着颤动的八字胡匆匆赶进来,面上带着笑意,看样子是刚刚下朝。
我从内室一溜烟跑进他怀里,揪住他的胡子哭哭啼啼,“父皇,阿玖今天去看母后了,母后说要把阿玖嫁出去,不在这里了。”
父皇一副笑呵呵的模样,“那样也好,省得你成天闹腾。”
我听了哭得更甚,心想父皇怎么能这样?我才是个八岁的娃儿,难道要跟话本子里一样给别人当童养媳?
父皇抱住我拍我的肩,继续逗我,“阿玖,你看大学士家的公子你可满意?”
大学士家的公子?就是那个说话酸里酸气的那个?不要不要。
我把头摇得像波浪鼓,推开父皇气鼓鼓着小脸便跑开了。
一路跑一路跑,直到拐过一个长廊,撞到一个人的胸口上面,我痛得“哎哟”一声,捂着头往上看才看清楚是洛北安。
“阿玖,你跑什么......阿玖你怎么哭了?”
我冲上去就抱住他哇哇的哭,“洛北安,你知道吗,父皇母后说,要把我嫁给大学士家的那个酸公子当童养媳,你带我去你家住吧。”
洛北安一张俊脸暗了暗,默然。
“阿玖,你又没好好读书,童养媳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我刚要把话本里的故事讲给他听,这厮却被他那势气冲冲赶过来的大将军父亲提溜着衣领逮走,“阿玖啊,这小子明天还要去马场比试,我带他去溜一圈儿去啊!改天来军营,洛大伯带你玩!”
言罢,早已扯了洛北安走出去老远。
那个纠结在父亲咯吱窝下的少年拐过回廊时,幽幽怨怨地回身望了我一眼,我恰好读懂了那份“委屈”。
于是我破涕为笑,觉得世界其实很美好。
“阿玖,快跟我跑。”我正笑得开心抹眼泪,身边忽然窜过来一阵风,青色的衣衫闪过我的眼前。
我侧身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一脸焦急的阿澈又是谁?
“阿澈,你跑什么?”我学着洛北安的语气问他,却突然发现自己突然从八岁的孩子长到了十六七岁的模样。
阿澈粗粗喘着气,一张英挺的脸上满是微微的恐惧,“有人想要杀我。”
“阿玖?”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不由抬头,奔跑的脚步也渐渐停了。
那人一袭白衣,静静悄悄地立在长廊尽头,那里有白色的温和之光,淡淡的,烟雾缭绕。
跑出去一段的阿澈停下来看我,复又跑回来拉我的手。
“阿玖,别走。”前方那人背对着我,声音轻柔。
在阿澈惊讶的目光下,我一下下掰开他抓的紧紧的手,慢慢走向前方那个人。
“阿玖,你来了。”他的声音寂寂,带着丝清冷的旷远,让人感觉熟悉又生动。
我慢慢往前走,慢慢往前走,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踩碎这场幻梦。
“我来了。”我在心中回答良久。
白色的影子似乎感受到我的靠近,缓缓转过身来。
我停下来,屏住呼吸看那张脸。
“啪”一声,折扇打开,他轻轻晃着,衣袂在风中轻扬。
“阿玖,过来。”他招手,冲我轻轻微笑。
门“吱呀”一声开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附带着抱怨的声音,“睡睡睡,就知道睡,成天跟头猪似的!”
恍恍惚惚里我睁开眼睛,犹自回想着这几日老做的那个幻梦,为什么每次一梦到宿然让我过去我就醒了?
“咣”的一声,水盆摔倒我的脸前,冰凉的水花活泼地跳跃起来,有几朵争相涌入我的眼睛里。
我这才彻底清醒了。
伸伸懒腰揉揉眼,我伸手掬水洗了把脸,没人给我递布巾,所以只好自己起身去拿。
旁边杵着一个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的小宫女,我抬头看看她,她如前几日那般别扭地偏过脸去,冷哼一声不理会我。
我没什么在意的,反正我俩又不熟,于是我擦了手便出了屋子,躺在一架老式躺椅上瞎晃悠。
从我那天醒来之后就是这番景象,每天除了睡就是闲着发呆,再就是吃饭,定时定刻总会出现这么个对我满腹仇恨的小宫女,拿着飞刀眼剜我的同时,还不得不伺候我,虽然伺候的不是那么周到尽责。
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我刚摇了一会儿就觉得太阳毒的很,盖住眼睛往四周打量,我觉得这里应该八九不离十,又是一个隐藏极好的别苑。
不过主人究竟是谁,我猜了很久都没猜透。
我不由抚上我那可怜又命途多舛的脖颈,偏右面的位置还是隐隐透着一丝疼痛,我很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现在绑架别人的手段,都是这么相似?
现在后面给人的脖颈一记手刀,之后把痛昏过去的人打包抗走,之后五六天不露个脸受害者见识见识庐山真面目不说,还让人犹自疼痛那么久。
小宫女提着食盒往外走,冷言冷语地冲我说了句,“饭都摆好了,赶紧吃了收拾好。”
便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别苑。
我趴在沁凉的石桌上,微微眯眯眼,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
宿然中箭之后,我便同他原路返回,想要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没想到中途墨吉帝那边却生了变故。
具体的事宜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中途杀出来了一队黑衣人,就着墨吉的侍卫就下狠手砍杀起来,两方交战正酣时我正拖着宿然往回走。
墨吉那边我不太清楚结果,只是后来有人层层包围住了我与宿然,最后我脖颈一痛,就人事不省。
在之后睁眼醒来后就一直被囚禁在此处。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记起那片隐藏在我身后的红色衣角,心里面不止盘旋出这样一种可能。
可是我不敢再想。
不管怎么说,宿然那天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恐怕也不会被弓箭刺伤。
愣了一会儿神,我才缓步踱回屋里,拿起筷子,看着整盘鸡腿儿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阿玖,想吃吗?”桌子对面有双桃花眼笑着,一眨一眨。
我托着腮看他,“宿然,你受的伤好了?是不是每天都有大鱼大肉的吃着,丫鬟奴才的伺候的舒舒服服,所以你才总是闲着没事儿来作弄我?你啥时候回来找我?”
他不说话,只是坐着笑,一身白衣静静。
如果你养好伤了,就来找我吧,这里的鸡腿儿不如你买给我的好吃。
“嗤。”门口处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冷笑声。
那声音,我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