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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拼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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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夜色掩护的黑色跑车线条流畅,看起来优雅而危险,犹如只伺机捕猎的豹子,不急不躁地跟在她后面,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随着她熄了火,跑车也悄无声息的停了下来。
在离她不到一百米的路灯下。
如此嚣张惹眼的跑车用来做跟踪用途,她还是第一次见。跟踪她的人应该没有对她不利的意思,但明显不怕被她发觉,或者说,一直在等待她发现。
她拔了钥匙,下车走近去才发现车主已经降下了车窗,正好整以暇地守株待兔。
——当然,“好整以暇”四字纯粹是她臆想出来的。
年轻人肤色白皙,眼眸乌黑不见底,他的脸上浸润了些夜风的凉意,以至于五官轮廓看起来有种冷寂的、仿佛由岁月凝成的英俊。
似乎是在克制着什么,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背青筋狰狞暴突。
庄雪双手环胸,笑了笑:“文楷,你跟着我干什么?”
他有几秒钟没说话,但她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情绪在渐渐平复,眉宇间紧皱的川字缓缓舒展了开来。
“你开车太快了,很危险。”他说话与往常无异,温和而轻的语调,可他的表情非常的冷静,甚至隐隐透着压迫感。
庄雪眼神困惑的看看他,又看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夜风很大,很快吹乱她的短发。半晌,她用手指随意捋了捋发梢,欠下身,与他视线平行:“好了,暂且不管这些,”她伸出手,扬了扬眉梢,“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文先生与我夜游奥本湾?”这是她第一次重生后这么放松的笑,眉眼之间没有一丝阴霾。
像清泉潺潺汨过尖锐的崎石,像阳光猝不及防地跳出地平线的束缚泼洒出来,明亮的眼睛里璀璨生光,仿佛镶嵌了钻石,辗转出的风采夺目得让人不能逼视。
文楷微挑起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脸颊上的那汪浅浅的酒窝,忽然笑了起来。
他走下车,关上门,牵住她伸过来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好像对待一件珍视的宝物。他抬起头,那双眼睛,也不再是深夜般的色泽,反倒折射着澄澈的流光,漂亮得令人屏息:“是我的荣幸才对。”
夜色低靡,空旷无人的街道除了凌冽的风声,只听得见发动机发出沉沉如野兽般的低吼。
80——90——100……——140——160——180——
庄雪抓着安全带的指关节已用力得发白,刺骨锋利的夜风吹得她几乎快睁不开眼睛。仿佛有一只大手捏住了她的心脏,不留活路般的将所有的血液挤出心腔,迅疾无比的迫入四肢与大脑中!前方的景物与道路张牙舞爪的朝她疯狂扑来,她冷汗津津,终于忍受不了,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高亢的无法克制的尖叫。
这个疯子!
半个小时后,黑色跑车像只凶残暴怒的野豹终于平息了怒火般,安静的伏在码头边休憩养神。
温和宁静的奥本湾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有些冷清寂寥,码头上停泊着一艘艘返航休憩的海帆与轮船。沿岸的商业区的灯红酒绿与被灯火映得波光潋滟的海水交汇在一起,海面上有三两只海鸥低徊,在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中发出清脆的鸣叫。
庄雪像雕塑一样呆坐在长椅上吹了很久的海风,她的肩膀在很小幅度地发颤。胸腔里跟揣了只受了惊的兔子般,至今仍在慌乱的疯狂跳动不停。她的手脚现在还是软的,大脑乱哄哄的跟浆糊没两样。
左脸颊蓦然传来一股刺骨的凉意,她被冻得缩了缩肩膀,神智清醒了一些。
“没事了吧?”始作俑者似乎很满意她小媳妇般的反应,笑了一笑,提着适才冰她脸的一听啤酒晃了晃,“来点酒,压压惊?”
庄雪闷不吭声地接过一罐,拉开环,举高了朝这张看起来温良无比的俊脸泼去。
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眼前这个人,恨不得掐死他:“你发神经啊?还是在找死?——如果想死麻烦不要拉上我!”她怒火到达了极致,颤抖着身体,越说越气,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极为清脆的,重重的一声“啪”!
“……”年轻人被泼了一脸啤酒,又挨了一巴掌,不怒反笑出了声。
果然有病。
她恨恨的想。
澄黄的液体沿着弧度漂亮的下巴滴滴答答往下滑落,隐没在挺括衣领里的阴影中。他抽出几张纸巾缓缓擦拭着横流的水渍:“你害怕了?”他轻声问她,眼神烁烁。就算浑身狼狈得像只落汤鸡,脸上还顶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但这些似乎丝毫不影响他卓然的风采。
他伸出大拇指倒转了方向,冲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指了指:“我也很害怕,”他看着她,笑容倏然不见,眼底的阴翳如天边黑沉的云层,“……不对,应该说是万念俱灰。”
她怔了怔,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却不再继续说,从塑料袋中拿出一支瓶身粗短的酒,倾斜着递过来,笑着说:“既然你不喜欢啤酒,那不如来瓶威士忌?”
……
她没有动作,他就这么保持着递酒过来的姿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仿佛极有耐心的等待,又仿佛是在强硬地无声逼迫她必须接过去。
庄雪蹙眉仔细盯了他半晌,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男孩,他的心思简直是,深不可测。
她把酒接过去,将酒瓶顶在长椅的边角顺势一带,空气在挤压与扩张的过程中发出轻微的声响,金属盖子就这么轻巧的脱离了瓶口的掌控。
熟练的开完酒盖,她仰起头,闭眼将300cc的威士忌一口气饮尽……
她闭着眼睛时卷翘浓密的睫毛仿似两只展翅欲飞的蝶,她因仰头的动作而露出的修长脖颈白皙纤细,像只美丽的天鹅。她的肤色是月牙色的皎白,在路灯的映照下看不见一个细小的毛孔。随着酒瓶中的液体一点点变少,她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桃花色的嫣红。
码头绰约的光影中,文楷靠在椅上,侧脸凝视着她,目光中滑过一丝幽亮。
威士忌的酒精浓度很高,庄雪一喝完,就觉得喉咙干得有些烧,脸上也发着热。不过她可以肯定自己没有醉,晃了晃已经空荡的酒瓶,她对文楷说:“轮到你了。”
两人酒量都相当不错,一人一瓶威士忌灌下肚后,还跟没事人一样开始拼起啤酒来。很快,地上就多了近十个空酒瓶。
“不来了,不来了。”庄雪最先认输,丢掉手里没喝完的酒,靠在椅背上摆摆手,“再喝就要醉了。”
“别担心,”他笑着看她近乎耍无赖的举动,“我会把你送回旅馆。”
“担心的就是你。”她斜睨他一眼,低声笑起来。
“文楷,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可以当做是赞美吗?”他声音轻而清透。他们离得很近,近得呼吸都几乎交融在一起。庄雪没有答话,仔细端详了他半天,说:“你今年几岁,成年了吗?”
他眨了眨眼,说出个具体的年份。
庄雪讶然,没想到他已经20岁了。
“你看起来像未成年。”她不客气的说,忽然想起了前不久与爱莎的夜聊,忍不住莞尔一笑,随口就转了话题,“对了,听爱莎说两年前你救过她一命……她说你是她心目中的神灵。”
他眼神微深,却没多说什么。隔了一会儿,突然开了口:“你不相信这个世上有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