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调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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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负担将变成礼物，你受的苦将照亮你的路。
——泰戈尔
当晚做完笔录，她在警局门口看见了满脸焦急、视线环顾的爱莎。未待走近，爱莎已从陆续走出的人群中一眼瞅见了她，小鸟般双手张开飞扑过来，搂住她好一通揉搓。
“雪，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宝贝儿，你如果再不松手，我就真的要出事了。”庄雪被她死死压在胸前几乎无法喘气，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
“抱歉，抱歉。”爱莎连忙松开她，改挽住她的胳膊，细细打量她，“你没事吧？狄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嫌太吵，就走到外面去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知道你还在里面，可不敢进去……”爱莎欲言又止，红了眼眶。
她递给她一个鄙视眼神：“这有什么好内疚的？如果你回来找我，出事了该怎么办？你做得没错。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没事。”
爱莎感动地看着她：“雪莉，原来你也会说这么动听的话。”
“……”如果不是知道这姑娘心思单纯，学不来鲁迅先生精妙的反语，庄雪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句赤果果的讽刺。
回到宿舍时，远处的天空已经微微亮起来，仍旧是浓云压阵，早阳像是压在云层之中般，朦胧的漏出抹淡淡清透的橘红。
庄雪洗漱完，虚脱地倒在床上不想动弹。身心明明很疲惫，但大脑却像是打了兴奋剂般没有半分睡意。自重生后，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脑中乱糟糟的充斥着前世的记忆，让她夜不成寐。
她清楚的记得，2013年3月7日，她雇佣的私人侦探将拍到的几张苏颜与陌生男子出入酒店的模糊照片邮给了她，次日她将照片寄到贺家老宅。
3月9日，苏颜远走瑞士，当天贺昊森闯入她的公司里，与她发生激烈争执并丢下一纸离婚协议书扬长而去。她在跑出去追他时不慎滑倒，大出血流产。
3月10日，她的父亲死于坠机事故，尸骨无存，失去掌权人的家族犹如大厦倾塌……她赶回去奔丧，被本家推举，临危受命暂理家族事务……
3月21号，她把爱莎送到机场，回公司的路上被亲信江其然枪杀……
初见江其然是在2009年1月1日晚，他从中国来到苏格兰看望在圣安德鲁斯大学留学的胞姐。如果按照前世的时间轨迹，江其然本应在昨天敲开她宿舍的门，青涩干净的面孔带着腼腆向她打招呼：“嗨，我是住在你们楼上的贝拉的弟弟，听说你也是中国人……”他说，“我包了一些饺子，要不要尝尝？”
这些记忆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又像是一场暗无天日的大梦，她在短短半个月里失去了所有，却在生命停止的那一刻回到了2008年12月24日这一天。
大抵手上沾过血的人都多少有些信神佛，她的家族游走在灰色地带发迹至今，祖上几代有许多人信佛，包括她的祖母。佛谒常道，有情轮回，生于六道，如车轮之无始终。如今看来，竟非诡论。
她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呼呼的夜风敲打着窗，昨天才停了的雪今天又窸窸窣窣的下起来。她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客厅灯火通明，爱莎与一个男生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打电玩，电视屏幕上一个个丧尸迎面扑来，两个玩家一个手忙脚乱，一个枪枪爆头。
手忙脚乱的那个嚎叫着：“噢噢噢，我要被啃死了，快救我——！”
枪枪爆头的那个淡定道：“来不及了。”
下一刻屏幕凭空出现几个血淋淋的单词：“勇士A已阵亡”。
“噢噢噢，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威廉快替我报仇，咬死他们咬死他们！”
她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玩游戏的两人齐齐转过头，见她站在卧室门口望着他们笑，爱莎丢下手中的遥控器，拍拍手对她笑道：“雪莉，醒得正好，我刚刚还对威廉说要叫你起床呢，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吧。”
她嗯了声，对客厅的另一人打了个招呼：“文楷，你好。”对这个爱莎曾心仪过的年轻男孩子她印象很深刻，如今在室内白炽灯的清晰映照下，他的五官愈发显得出众夺目。
男孩子站起身，清亮的眼眸望着她，点头一笑，也回了招呼。她有些感慨，这么漂亮的年轻人若看谁都是这样专注凝视，也不知会有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现在的后生太可畏了。
爱莎说狄恩去了火车站接朋友，得花些时间才会到，她唔了声：“我去泡茶。”
从橱柜里翻出一个精致的铁皮罐子，没费多大劲就拧了开，一股清新馥郁的味道扑鼻而至。冲净茶具，用勺子舀好足量茶叶倒入紫砂壶中，倒入滚烫的开水，不过片刻，碧绿如洗的嫩叶在壶里莲花般舒展开来。
泡茶也是一种享受。她放置好茶具，端着托盘转过身欲往外走，却在抬目时怔了一瞬。
是文楷。
他单手撑在厨房门框上，直直望她，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厨房光亮不太足，他眼珠颜色很深，像古人落笔成章的稠墨。她忽然有了个荒唐的想法，似乎他在很久以前就已认识了她，但她却无法在记忆中搜寻到半分属于他的痕迹。
她有些诧异，也有些困惑：“你……？”
“我是循着茶香过来的。”他轻轻的笑了笑，“你冲茶的姿势很专业，也很好看。”
这话怎么听都像搭讪，还是最拙劣的那种。她心觉好笑，嘴唇弯起来：“哦？那你说说，这是什么茶？”
他没说话，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她近前，微微俯身，掀起她手中托盘的紫砂壶盖子——
靠得非常近，她的鼻尖几乎要触到他额前垂落的几缕柔软的发，他低垂的浓密睫毛恰好与她的视线平行，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变得危险不安定——她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强忍住后退一步的冲动，脱口正要斥责他的唐突，他却抬起了头，冲她笑了笑，并适时地退出一个安全礼貌的距离。
动听如水的声音：“如果没有猜错，这是西湖龙井。”他这样说，犹豫了一下，语气里有些微遗憾，“可惜似乎不是新茶，否则口感与气味会更醇香些。”
她经由他那一搅和，心脏还在乱七八糟的跳，没心思听他说话，也再没与他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面上的脸色冷了些：“你说得没错。”
她说：“麻烦让一让。”
出了厨房，爱莎早已收起游戏机，看起了电视，听到动静扭过头来，见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里走出，脸上露出了然的暧昧神情。
庄雪心情愈发恶劣，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爱莎很是愉悦，张嘴正想调侃她，却被人打断。
“我还是初次见到苏格兰的大学宿舍有厨房是隔间，”文楷带点新奇地环视室内结构，“不得不说，我们学校的住宿条件要差很多，起码没有独立的厨房。”
“威廉，你不懂。”爱莎悲愤地指着坐在沙发一侧自顾试茶的庄雪道，“雪莉嫌我早晨煎蛋的油烟味太大，就雇佣工人来修了堵墙，占了客厅很大空间。另外她也不想想，每天的早餐还是我为她做的呢！”她声音低了下去，一脸疑惑的嘀咕道，“我到现在都搞不明白校方怎么就会通过她这个任性的申请……”
漂亮的年轻人脾气很好的笑道：“中国的厨房很少是开放式的，庄雪，想不到你是个传统的中国女孩。”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真正听到她的名字。她心中一动，视线移过去。他笑容明朗干净，与一般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只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亚洲人都要唇红齿白、俊秀清雅。她心想，若他是女人，“明眸皓齿”四字用在他身上也丝毫不为过。
借着爱莎去卫生间的空当，细细打量他半晌，她用中文说：“小弟弟，不要在我身上费心思，你玩不起。”
她倨傲的语气虽说不上轻鄙，却别有一番凌人的盛气，任何一个有点自尊的男人都会恼羞成怒或是知难而退。
她的话果然令他一怔，睫毛微微的颤动，在眼下映出浅浅浮动的阴影，须臾他抬起了头，含着冬阳般的温暖眼眸落在她视线里：“对待感情，我从没起过玩的心思。”
她顺势挑眉，哑然失笑：“我和你总共才见过两面，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对我是一见钟情。”最后四字她连说出来都觉得可笑。
“你不相信一见钟情？”他竟认真地看着她，表情甚至有些凝重的，心平气和的问她。
“……”她看着他的眼睛，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
两人四目相对，室内的光线，映得她与他的眼珠很亮。
单纯幼稚的傻小子。
她嗤笑了声，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你们在聊什么？”爱莎走上来，一看表情就知道刚刚在偷听却苦逼地没听懂，“说来听听吧。”
庄雪佯作没听到，爱莎不高兴地对在场唯一的男士说：“雪莉的脾气这么坏，又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威廉，你猜你一定是踢到铁板了。”
年轻人轻声笑了一笑，算是默认了。
“上帝保佑你。”爱莎叹气，“雪莉这个女人眼光很高，也不好相处——大概只有我才受得了——我劝你还是放弃，否则以后会受伤。”
大概是玩游戏拉近了距离，爱莎此刻已经彻底倒戈到文楷这边，摆出副拉皮条的模样：“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热情火辣的美国妞，身材比雪莉要好百倍……”这姑娘明显还在记恨庄雪元旦那晚的挤兑，“又白又长的细腿，个个D罩杯……”
庄雪对此毫无反应，摸走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从购物频道跳到新闻台。
文楷笑出了声，低低说：“……这样，就很好。”
她眉头一紧，若没有听错，他适才含糊的称呼，是“雪”……还是“cher”，不过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切时宜地显得过于亲密。可看爱莎的样子似乎并没听清，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将暖着紫砂壶的制热垫温度调高了些，茶最好的味道已泡了出来，狄恩他们再不到，这壶好茶就算是糟蹋了。
思绪正游曳，电视已经开始播放晚间新闻。
“昨天格林威治时间22点，苏格兰首府爱丁堡的一家酒吧发生一起枪杀案，两人当场死亡，一人在送往医院途中不治，部分民众在逃生过程中因踩踏受轻伤……据在场证人称，在三声枪响后整家酒吧的电源被切断，监控器全部被破坏，也无人看到持枪者……三名死者身上分别携带了大量毒品、两千万美金与枪械……警方猜测是涉黑集团火拼的结果，或许与意大利黑手党有关……”
随着记者的现场报道，晃动的镜头落在昨晚的案发地点。
据酒吧的中央舞池不远，从吧台一直到沙发休闲区全部用隔离胶带圈起，现场一片狼藉，碎裂的酒瓶与翻倒的桌椅随处可见，最刺眼的莫过于地面那一大滩的血迹，以及用白色记号笔画出的人形图。
爱莎看得咋舌不已，以前不管□□火拼还是意大利黑手党都离她这样的平民百姓很远，未曾想昨晚竟会“有幸”亲身历经一番。她拍着胸口心有余悸：“没想到当时黑手党就坐在我们身边呢，狄恩的电话救了我们一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调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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