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脱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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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雪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散了架般的疼痛，喉咙里干得快要冒火。她有一个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清醒，好半天才撑着身体坐起来。
窗外晨曦初露，微光薄淡的撒进来。她找到散落在地上属于自己的衣物，正要穿上，腰身被一双光裸有力的双臂自身后环住。
“我来帮你。”身后的年轻人亲吻着她斑痕累累的肩膀，声音低靡。初生的胡茬粗糙的摩擦着她皮肤，如波斯猫在向主人撒娇。
房间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她扭过脸去，看了文楷一眼，轻轻挣开他，当着他的面自顾穿好衣服。
远方的天际在渐渐放亮，海风携着股清新的腥气迎面扑来。庄雪从沙滩上捡起一枚贝壳，放在耳边细细聆听，果然听见了呜咽的遥远海歌。
仿似自天堂传来的音籁，宁静而辽阔。这样的生活太过惬意舒适，却不适合她庄雪。对于她来说，昨天的一切，包括与文楷发生关系，都是她生活的既定轨道上出现的小小意外。
肩上传来微沉的触感，她察觉到异样，回头一看，文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旁，并脱下了他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身上。
他穿着看起来质地舒适的白色衬衣，最上面的两粒扣子解了开，外罩了件无袖驼色毛线衫，凉风之中他额前的短发被风往后掠起，露出极好看的眉宇轮廓。
“刚刚爱莎打来了电话，”他说，“她说你关了机，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她挑挑眉梢：“你怎么回答？”
“我告诉她，”他笑一笑，眼眸里划过异样的情愫，“你在我怀里。”
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总会在某个时刻的某个细节，聪明、残酷得令人害怕。
“爱莎告诉我，”海风中她的声音余有困意似的，不太清楚，“你两年前在墨西哥的一个小镇救过她。”
“嗯。”他像是在回忆，嘴角带了丝笑意，“她当时扎着两根麻花辫，边哭边跑，我还以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
庄雪莞尔，她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爱莎涕泪满面，边哭边喊爸爸妈妈的样子。
“离开墨西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把你当做英雄一样放在心里，甚至天天晚上梦到你，从狄恩那里听到你的传闻后，知道你居然离开了墨西哥，来到一个离她很近的大学念书，她就拜托狄恩要到了你的电话号码，决定向你表白。”她回忆那晚爱莎事无巨细的坦白，忍不住笑起来，可以想象当时暗恋爱莎的狄恩是有多么的苦逼。
“她说你非常礼貌的拒绝了她，但她还是伤心了很久。直到和狄恩交往以后，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当初对你的迷恋，只不过是英雄情结作祟罢了。”
他沉默了会儿，看向她的眼神有了变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她走近去，抓起他的左手好像鉴宝一样细细端详欣赏，这双漂亮的适合任何乐器的手，十指关节比普通人要突出一些，但不仔细观察的话，并不十分明显，中指内侧和虎口处的皮肤有很厚的茧，与他温文俊秀、牲畜无害的外表形成很大反差。
这是一双习惯握枪的手。
“你的枪法应该很好，可能还是职业的狙击手。一般人就算常年使枪，也不会像你一样有这么厚的茧。另外，你曾多次经历激烈危险的近身格斗——每根手指的指骨都有重创断裂后愈合的痕迹。”
“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的手受过这么重的伤，现在居然还能握枪。”那晚他身上有股很浓的硝烟味，如果她没猜错，酒吧在陷入混乱之前响起的三道枪声里，起码有一枪是他开的。
文楷没有说话。
隔了半晌，他轻轻抽回左手，低着声音问她：“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海风越来越大，吹乱了她的短发。
“很早就开始怀疑了，只是不能确定。”她弯起眼睛，带着惬意与轻松，“不管是伦敦音还是牛津腔，每个人在发音时总会无意识保留自己的习惯，比如某个句式的停顿与语调，这些都是变声器无法改变的。当然一般人也不会去注意这样的小细节。”她笑盈盈地看向他，“不过，实在很不巧，我正好是学语言专业的，有一段时间很爱钻研这种边边角角的东西。”
她说得很慢，语调亦柔和，文楷听着，嘴角慢慢的勾起一抹极淡的笑，看不出是什么意味。
“你真的很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他笑一笑，蹲下身抓起一捧细沙，掌心握紧，任由沙子自指缝间如水般流走。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抬起头看她，漆黑的眼睛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我的手确实受过伤，但并不是近身格斗所致。”
她微微一怔。
“好了，先不说这个，”他用手背轻触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声音低了下去，“我们回到正题，你不会无端提到爱莎……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先前的对话已经扰乱了她的心绪，她沉吟着想了想，也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
她低下头，从大衣的口袋中拿出一个小小见方的褚色盒子，当着他的面打开。
是一枚温润光洁的白玉扳指。
雕着古老精致的图腾纹样，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她从盒子中将之取出来，却并没多看一眼，用力将它抛进了大海。
如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消失在辽阔的海洋之中，连一朵小小涟漪都未曾泛起。
“我小时候曾有算命先生给我卜过一卦，他说我一生富贵，但福薄命短，我祖父听了很不高兴，把算命先生轰走，并很快给我定了门娃娃亲，说是要给我冲喜。这戒指是祖宗传下来的，一共两枚，还有一枚在男方那里，作为婚约之物，扳指在，则婚约在，”她轻声说着，“不过我现在并不打算嫁给我的未婚夫，来奥本，就是想丢了它。”
“为什么要选择在奥本？”她有未婚夫这点似乎并没有引起他半分兴趣，反倒看似不经意地，问了这个让她瞬间怔住的问题。
“……”她沉默了很久，将被海风吹乱的短发抚到耳后，才笑了出来，“是啊，为什么呢？”
2008年4月份，她第一次来奥本，那时狄恩在私底下郑重拒绝了她的心意，并告诉她，以后他会在这里向爱莎求婚。
她很不服气，冷笑的宣布，以后她会和自己的丈夫来这里度蜜月。
她性格就是如此，伤心落败也要倨傲的逞强。
狄恩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对她低声说了很长的一句话。
就算前世今生加起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清楚的记得，他说：“那个你经常提到的‘贺’就是你的未婚夫吧？雪莉，你一边对我说喜欢，一边心里还藏着个‘贺’，幸好我没爱上你，否则非要疯掉不可。”
哪个笨蛋说狄恩很迟钝的？
他明明看得比谁都要透彻，透彻得几乎令她无地自容。
而这一段往事，不论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和爱莎的友情，她早已决定，要将这个秘密保守至死，然后带入她的坟墓里。
“文楷，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今天丢掉的戒指，虽然很失礼，但我必须得说——这只是我原本人生规划中一次微不足道的越轨。”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就如爱莎说的，你在危难时刻帮助过我，让我对你的感觉变得很不一样，可是这不是爱情，”她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取下来，递还给他，伸手点点他心脏的位置，笑着说，“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与其到时一语不合，分道扬镳，还不如现在及早说清楚，好聚好散。”
脱轨的火车，为了安全考虑，总有一天是要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脱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