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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的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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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注定是个不轻松的一天。
炎热的夏季即将结束,可总有骤至的大雨伴着明媚的日光将路上行人打个措手不及。乱月流就这样在午后被淋成落汤鸡。
等她在街角的成衣铺随手买下一件淡蓝长袍换上,将自己的衣服拜托店家送到军眷大院,再匆匆赶去拉贝城郊时,四桥走马灯的摊贩已经离开。这意味着她花了一上午四处搜集的限当天使用的花券作废。
想到扶苏在信中提及拉贝流动集市的羡慕语气和对四桥走马灯的喜爱之情,她不禁有些懊恼。不过现在正是拉贝城特有的莱西花开的季节,或者,她可以采些莱西花的种子寄给她。
莱西花可做观赏用,其果也是莱西酒的重要原料。要采莱西花,需得太阳下山后。莱西花的茎叶在黑暗中会发出碧色的微光,十分好认。但是同时莱西花很灵敏,如果附近出现了天敌星虫,莱西花会不再发光,并且缩起来。
乱月流在太阳下山后才发现,自己再次犯了错误。
她刚刚换上的淡蓝长袍,是用紫砂石染色的。用这种工艺制作的衣服到了晚上会泛出极淡的光晕,只会吸引少量星虫。不过对莱西花来说,再少的星虫也能感觉到。
于是这个晚上,有些疲累、心情不好的乱月流坐在拉贝城郊一片不知名的草坪上,身边是始终不离不弃的几只星虫。
出了一会儿神,乱月流打量起这个陌生的环境。她从没来过,无论是小时候,还是在拉贝呆的这近一年。
想到自己刚驻守到拉贝时,每天浑浑噩噩的状态,乱月流不禁吁了口气。
已经没关系了。拉贝变了很多,已经不同于十一年前她眼里的家乡。即使还有些熟悉的街角场景,她也不会再失控地记起不想记得的事了。她已经可以坦然地行走其间,不被回忆和痛苦灭顶。
凉风里,她伸了个懒腰,起身。远处的官道又出现了几个进城的身影,乱月流原本没有在意。但当他们越走越近时,乱月流忍不住停下脚步。
四匹纯褐色的漂亮的马踏着优雅的步伐,拉着一个足以塞入七八个士兵的飘着锦帛和丝带、装饰着流苏和彩钻的八角大轿,一个身穿罗绸褐衣的车夫一手拿着糕点一手心不在焉地牵着绳;马车后面,四个大汉轻松地扛着一个即使在夜里也看得出色彩缤纷的四角轿子,似乎里面没有人或东西,纯粹是主人家就爱大老远随身带着这轿的;再后面,是三四个较普通的马车,车上各有两个仆役驾马,似乎马车只拿来放行李。
乱月流在吃惊之余使劲思考着,到底是哪户富家会在这种阴晴不定的天气来到默默无名的拉贝。
穿罗绸的车夫看到了乱月流,见她独自一人,便热情地招呼起来。
“小妹!跟家里人走散了吗?是不是要进城啊?一起啊!”
甚至不用问过轿里的人,可见主人家作风之散漫。
乱月流摇头。
“不用。”
“哎哟不用怕我们的!小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乱月流犹豫了一下。
“乱月流。”
“哦哦,这名字很好听啊,乱……咦,跟月城的女龙骑士同名啊!”
乱月流僵了僵,正想告诉他时间不早了赶紧进城,却听见轿里传出两声咳嗽。
“乱月流……”
很轻缓,带着些不可置信,是乱月流不熟悉的声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乱月流的心脏仿佛被揪住。早已模糊不清的十一年前的某个孩子,骤然跃入脑海。脑子轰地一声仿佛被法术引爆了。乱月流气息不稳地倒退半步。
艰难地将目光胶着在放下的卷帘上。因为目不转睛,所以乱月流看得明明白白。一只修长干净的手撩起卷帘,月光和马车边橘黄色的灯光将他的脸照亮。很少见的浅金色头发,由色泽温润的上等玉冠挽得一丝不苟,略有些苍白的肤色,平直的眉,平静无波的苍蓝色的眼眸隐藏在卷翘而浓密的睫毛后,英挺俊秀的鼻,和略薄而方正的唇。
那个记忆里相似的少年,那段以为永远不会再回顾的过去。
一时之间乱月流的心里塞满无数感触。他长大了。他回来了。我也要回去吗?
强烈的抗拒感让乱月流皱了皱眉,她定定地看着眼前清逸的男子走下马车,看着他试探地往前迈了一步,看着他启唇,正要出声——
然后,她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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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
是夜晚。适应了暗淡烛光之后,乱月流看清楚自己正躺在床上。她轻巧地起身,披衣,撩起放下的叠幔,绕过屏风,紧闭的门外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
“……可是这样突然昏厥肯定事出有因,如果不仔细检查……”
“萝拉大人,”
乱月流忽然一阵头晕,腿一软坐倒在地。门外那个温文尔雅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骑士大人已经嘱咐我通知身在月城的专属医师了,想必这不是突发的病状,在下认为最好等专属医师赶到,给出确切的诊断,而此时罗拉大人以及其他医师的诊断都有可能让外界议论纷纷。”
白发的萝拉拄着拐杖,无可奈何地盯着面前这一身贵气的公子。半夜用四角缀着几叠金铃、金线银丝缠绕织就的大轿将晕厥的乱月流大摇大摆地从驻军府正门送了进来,一时间驻军府的将士们手忙脚乱,腾空房、找医师、通知大院管事以免担心、对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公子盘问事情经过……事情已经有些忙乱,这位公子却仍守着门口,不让医师进去。
他说他曾与乱月流骑士有公事上的往来,此次来拉贝游玩,看到身体不适神志不清的乱月流。他按照乱月流晕倒前的指示,派人到驿站发了往月城的信,因为不知道乱月流骑士具体的住址,所以送到了驻军府上。
虽然整个过程巧合得让人起疑,可短时间内没法调查清楚,驻军府也只能选择相信。几个时辰过去,天边泛起熹微的晨光,乱月流仍然没有苏醒,众人越来越紧张,于是请了德高望重的医师萝拉来,却还是被这位布兰特公子劝住了。
萝拉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房内一阵响动。接着,乱月流打开门走了出来,紫色长发披在身后,眸若明星,薄唇微抿。她看也不看布兰特,向萝拉歉然地笑道。
“让萝拉医师费神了。我会在近日的会议中说明此事,请勿担心。”
“乱月骑士,请让我为您诊断一下……”
“不劳烦了,并不是什么大事。请让我带您到正堂,找人送您。这边请。”
乱月流依然浅笑着,稍点了下头就转身往正堂走去。萝拉疑惑地看了看布兰特,发现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乱月流的背影,对她显而易见的无视既不恼怒也不窘迫。摇摇头,她示意身后两名徒生,一起跟上乱月流的脚步。
虽然布兰特行为如常人,与人说话时也似乎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但是根据她的判断,这位布兰特,是个盲人啊。
双眼虽然灵活,却始终缺乏生机活力,面部表情都是浅淡而微小的幅度,但是身形健朗,肩部平厚,站姿扎实,行走协调,谈吐温文,气质如玉,恐怕不仅仅是个兴之所至四处游览的富贵人家。抬眼望望前面领路的乱月流,虽然有些柔弱,却端正踏实,健步如飞,气势不输任何战将。
月城才人辈出,但依靠人类的痴嗔妄念而日益壮大的鬼族,这个毒瘤还是阴测测地贴着这个美丽的国度。思及此,萝拉在心里叹了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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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萝拉和其他特地赶来的医师,乱月流回身,望着一群瞠着眼睛的士兵,勉强地笑了笑。
“骑士长!您到底咋了?”
一个人发问,引起更多闹哄哄地询问。乱月流做了个停的手势。
“这是一个意外。但是不会影响什么。我可以保证这不会再发生。但要提醒你们的是,在实际操练和行军过程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每个人必须坚守岗位,清楚自己的职责,无论发生什么突发状况,排第一位的永远是完成任务。”
士兵们互相瞅瞅,响亮地答了“是!”。
这时,又一个愣头愣脑的士兵冒了一句。
“可是骑士长!那个公子哥儿又是个谁啊!”
气氛突然冷了下去。乱月流本身没什么表情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又染了一层寒霜。士兵们一哆嗦,匆匆忙忙离开了。一时间正堂空无一人。乱月流无力地抚了抚额。终于,该出现的还是出现了。在拉贝城最不想见到的人。布兰特。
卡伦王国最大的商会“米德兰诺”是由埃克维尔家族世代承袭的,拥有上百年的历史,在抵抗鬼族侵略、发展月城经济等方面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以诚信和热忱闻名的商会。第五位继承人与夫人育有二子,大儿子机敏聪慧,小儿子善良朴实,本是何乐美满的一家。但不幸的是弟弟幼年遭劫,十年后才被找到。可惜弟弟当时十二岁、因颠沛流离而致双目失明,埃克维尔家族也物是人非,父母双亡。已成为“米德兰诺”董事的哥哥非常疼惜弟弟,遗憾的是所寻到的名医都对弟弟的眼疾无可奈何。但在名医的指导、哥哥不惜千金的调理、弟弟本身不懈的努力之下,弟弟习练心法,对外界有敏锐的感知,除了不能视物外起居行走与常人无异,还有绘画的天赋。弟弟未曾在商会拥有实权,仅有个挂名的副董事头衔。平日深居仙境森林的庭院,但也爱四处游山玩水。仗着商会深厚的财力支持和威望,无论到哪里都是带了一群人,深怕别人看不出他是富家子弟似的。
哥哥叫洛克,弟弟,便是布兰特。
乱月流一边走向自己暂住的房间,一边头痛如何面对布兰特。毕竟,是旧识啊。
房间门口已经没有人,乱月流疑惑,是他自己悄悄走了?正想找人来问问,却见本该没有人的房间里走出一个华服侍女。她笑着朝乱月流行了一礼。
“乱月骑士请进,我家公子正在里面。”
乱月流迟疑地走进去,就见布兰特手持茶杯怡然自得地背对着门口。除了领她进来的侍女外,另有三名华美的侍女静立在旁。听到有人进来,他侧头微笑,说了句“请坐。”那样淡然的模样,似乎他才是这间房间的主人。
乱月流头上隐隐地冒出黑线。似乎发现乱月流没有动,他转了身面对着乱月流。
“怎么,不是应该有话对我说的么?欢嗔颦兮,你们四个先出去。记得……把门掩上。”
“是,公子。”
四名侍女神色如常地出去了,而且还真的带上了门。乱月流一时无语。
“乱月骑士身体无恙吗”
瓷器轻碰桌面的声音让乱月流正了正神色。布兰特已经坐在小圆桌边,正对着乱月流。他有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因为空洞,反而显得澄澈干净。乱月流没有沉默太久。
“昨天的确劳烦了。这么个意外,想必公子也很困扰。在下不好打扰您回府休息。改日必送厚礼道谢。”
乱月流回身走向门口。布兰特为自己倒茶的动作却没有停,他轻笑了一下,说道。
“别这么见外嘛,毕竟。”
倒茶的声音止住了,烛光闪动了一下。
“好久不见了,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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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月流伸向虚掩的门的手没有停顿,拉开门,转身。
“请。”
布兰特叹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一名仆役急急忙忙地走过来,看到布兰特便停下来行礼。布兰特和风般的微笑让他也不禁想翘起嘴角。他静立一旁,垂首等布兰特一行人走过,随即轻快地去往乱月流所在的客房。门边一袭淡青身影,仆役正喊了声“骑……”却立刻噤声了。
妈呀!谁惹了乱月骑士的!只见她直直地站在门边,眼里似有千万道利剑,面若寒霜啊!小仆役抖了抖,连忙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开口。
“报告,三位将军巡完回来,知道乱月骑士醒了,想来看看。等您批准。”
乱月流愣了愣,想想这一“看看”就非得解释一番,还要商议一下不可,便挥了挥手。
“跟他们说明早再见。若没有什么事非得现在报告的就各自休息去。明早会议照常。”
“是。”
仆役边飞也似地远离边哆嗦。最年轻龙骑士果然不是盖的。刚病愈就能有这么强的杀气!但是,是谁惹的?难道是刚刚那位好看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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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掩实之后,乱月流直接坐到了地上。
涅朵。真的……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传月之女神创世之初赐福七女。后来,七女的名字被当成美好的祝福,渐渐成为民间女子常用的名或姓。“乱月”自然也不例外。
十岁选择成为士兵时,她已经由嘉达赐名成为“乱月流”。人们以为乱月是姓,流是名,实际上,都不是。她原来的名是涅德嘉兰,亲人和好朋友叫她涅朵。
恍惚中似乎回到幼时深深的院子。也许转身开门,就能看见一个棕发的妇人和紫发的男子挽着手,对她温柔和蔼地笑。也许他们会开口,指指门边,她便会看见一个蓝眸的男孩站在那里,手里是她昨天落在他家里的画架。
深吸一口气,避免自己就这样跌入回忆,乱月流在房间里检查了一下便离开了。
回到军眷大院,人们又不免关心一番。乱月流再次强调了自己已经无事,才得了空闲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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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
乱月流迈入会议室,全场安静了一瞬,又立刻吵吵嚷嚷地向她询问起身体情况来。乱月流愣住,望着数量陡然增多的人群。三位将军的随属似乎多了些、其他拉贝当地的官员也活跃了不少、还出现一些并没见过的人。她有些头疼地抬手压了压,入座,其他人只好暂时敛语,一个个坐下。
早会的惯例是按官阶和座次来汇报本周进展和问题,共同探讨接下来的具体措施,乱月流说的话应该最少。翻了翻面前的纲要,乱月流心中大概有数,示意第一个开始。左首位的陆将军起身。
“上周会议时诸位达成共识,在保证防御力度充足的前提下增派人手支援损毁地区的重建,这周,三百精兵已经到达点水、弘门、青鱼街三处协助各方面的重建。昨天他们正式到岗,目前没有什么问题。最后,请问乱月骑士,您昨天出什么事了?”
“……我昨天只是突然晕倒了,正好有人送了回来,现在已经没事。这与公事无关,好了下一位继续。”
“由我率领的分队按照计划探索了神殿附近的山岭。并未发现鬼族窝点。详细报告已出具,敬请查看。最后,请问乱月骑士,您晕倒的原因是否查明?”
“……”
“接下来是我。昨天完成的例行检查中,军队粮草、衣物、马匹和武器四个方面没有什么问题。而根据暗访,军营附近的百姓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内需司出列的采购单已在各位桌上。最后,请问乱月骑士,送您回来的人是可信的吗?”
“……”
在最开始的三位将军的现身示范和乱月流并没有明显反对的默然表情下,接下来所有发言人在简单陈诉并且提出建议之后总是以“最后,请问乱月骑士”做结尾。乱月流有点哭笑不得地听着这一圈共十几名发言者的疑问,和接受其他未发言者胶着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才知道,多出来的人大部分是为了来表达他们热切的关心。甚至并不参与决策的安民委员会等民间组织也派代表列席。他们作为拉贝城守的随属跟来,所以乱月流会前并未被告知。
最后一位发言者结束之后,应该是针对性探讨时间,但今天没有人开始说话,都齐刷刷看着乱月流。无奈,乱月流起身,鞠躬。
“非常抱歉,看来末将的确给各位的工作带来影响。事实是末将独自练习时,因太急于求成,反而……咳,晕倒。可能称为老毛病有些夸张,只是时有发生的事情而已。近日末将的医师由月城发来信,说明了可能的原因,末将会多加注意。显然这并不是军队各位或拉贝各局的过失,也并不是鬼族所为或其他什么人的阴谋。至于送末将回来的人……”
说到这里,乱月流忽然觉得气氛变得诡异。原本已经很安静的会议室里突然陷入一种怪异的躁动。默然的人群望向她,眼里的求知欲更甚。顿了顿,乱月流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送末将回来的人,虽然交情不深但是可以信任,他曾与末将有些往来,是末将的旧识。虽然非常感谢各位关心,但是要说明这件事与此次会议无关,与接下来及以后的任何讨论、措施、决策无关。希望各位将注意力转到正确的方向,此事无需再提了。”
见到没有人再说话,乱月流才接着说道。
“那么,米切尔大人,请就刚刚各位所说的近期天气变化问题谈谈。谢谢。”
接下来的例会才算恢复正常。
乱月流觉得好生奇怪,她晕倒是在静谧的半夜,布兰特又是将她直接送到驻军府。那么最先知道和唯一知道的应该只有驻军府。而驻军府的人传消息时当然懂得拿捏分寸,说给谁,怎么说,都是经过思量的。怎么这才一天,就好像已经满城风雨了?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意外。乱月流本身是个话题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到,尽管一年多过去,拉贝对她的好奇就算减淡了那还是有的;再者一个驻军首领晕倒,不仅军队高度重视,对普通人来说也很有悬疑色彩,人们纷纷猜测是劳累过度、伙食不好还是什么,而乱月流还是个年轻女子,更让民众疼惜,因此拉贝的地方官员和民众在自责照顾不周的同时更下定决心要弄清这件事;最后,乱月流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是被布兰特横抱进来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已经不清楚,当时在场的人说,布兰特那个富丽堂皇的轿子到了驻军府门口,还说里面是晕倒的乱月流,看不惯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的士兵首长推说三位将军不在,不让轿子进去。又怕轿子里有什么玄机,不肯撩帐子去看。双方交涉了几句,就见布兰特转身钻进轿子,不一会儿,抱着乱月流出来。后来,在驻军府的人和周围看热闹的民众几百双瞪得死死的眼睛下,布兰特让两名侍女前边领着,两名后边护着就泰然自若地抱着乱月流进府了。
这是大伙儿异口同声的事情大概,而具体的细枝末节经过不同的阐述已经产生不同的色彩。但乱月骑士毕竟是月城派来的驻军首领,而且拉贝人民也知道流言伤人又伤己,万一乱月骑士一怒给谁治了罪,就算她不治罪,这种多少有点毁人名誉的流言也挺缺德,于是人人绝口不提那些暧昧传闻,连那位公子的事也只敢旁敲侧击地问一下。所以乱月流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一出。等她知道的时候,那是很久以后某人说漏嘴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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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像以往跟随龙骑士团四处奔波的劳累,但要处理的事仍然繁杂而伤脑筋。乱月流名义上只是驻军首领,但政、经、文、军各方面的重大变动都需要她审批。早会结束,接下来的日程也与平时没有多大区别了。乱月流走向办公地点驻军府,三位将军与她同路。陆将军笑着与乱月流攀谈起来。
“似乎是工作做得不错得到肯定,驿站传来消息,下个月可能会有另一位首领到来,乱月骑士重回月城大概是不远以后了。”
“不一定。没有正式公文的话,一切尚无定论。”
“是。”
“对了,驻军府财政管理是由凯德将军负责吧,给布兰特公子的谢礼由你打点一下送去。”
“这是当然。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不出面了,你负责就好。”
“这……”
凯德将军有些为难。按照礼数,乱月流应该亲自登门道谢,毕竟人家大半夜地把人送回了府,仅派属下表示感激显得有些高傲了。而且布兰特是米德兰诺的副董事,虽无实权,却深受董事重视。这个在全国举足轻重的商会如果稍感不悦,想在拉贝重建过程中添些阻碍,简直易如反掌。乱月流轻瞥了眼欲言又止的凯德将军,知道他心中所想。
“凯德,你觉得,拉贝既非富贵重镇也非贸易枢纽,布兰特公子为何来这儿?”
“什么?这,传闻布兰特公子喜好四处行走,游山玩水,在这儿稍作休憩或是欣赏美丽风光什么的都有可能啊。”
“的确。但你可知道半个月前米德兰诺在北疆城购进大批布匹?”
“属下不知……”
“这只是登在小报上的一则简单消息。消息本身无甚特别,但是此时布兰特来到拥有多出许多驻军的拉贝,说不定是要和我们做生意呢。”
“大人是说,他们有意提供我们的军服?”
“我也只是这么猜的。布兰特是挂名副董事,可能只是来打打头阵,不必太在意。驻军的吃穿用度你最清楚,因此让你负责。”
凯德将军恍悟。乱月流的“猜”,其实差不多等于确定一半。军需方面的确一直他来掌管,也比较清楚。乱月流虽然权力大,细节却很模糊,而且正因为她可以操控很多方面,所以不适合直接接触潜在的商业合作伙伴,以避“官商勾结”之嫌。而从长远角度看,三位将军是长期驻守的,由他们亲自参与培养合作关系,未来乱月流调职时,工作交接就会方便很多。敬佩乱月流深思熟虑之余,当下便毫无异议地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