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行》风雨知孟

2、学艺

　　张老头儿带着暖烟来到了太湖中的一个小岛上，对乡邻们称，祖孙二人漂流到此。平时老头儿带着暖烟去太湖上打鱼，闲暇的时候就教暖烟读些诗词歌赋、做做菜，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自在。

　　三年之后，暖烟九岁生日的那天，张老头儿喝了壶绍兴花雕，一时兴起，正式收暖烟为徒，教授她武功。之后暖烟才渐渐发现，她师父只是披着武林前辈世外高人的幌子罢了，其实是个为老不尊而又酸溜溜文绉绉罗里罗嗦的老顽童。

　　拜师宴上，暖烟问，“师父，我们躲到这个岛上，乌鸦帮的人就找不到我们了吗？”张湘明乐呵呵地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他们想找，总有一天还是会找到这里的。”“那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个岛上？”暖烟又接着问，心想，总得有个原因吧。张湘明得意得长笑三声，说道：“暖烟乖徒儿，这个岛上的水产特别丰富便宜啊。而且离海也不远，可以常常去吃海鲜呀！”暖烟绝倒。

　　过了一会儿，暖烟问，“师父，那些人找的天香剑诀是什么？在你身上吗？”张老头儿埋头吃着暖烟做的梭子蟹，随意答道，“天香剑诀我不是早就传授给你了吗？”暖烟大惊，“啊，什么时候传授给我的？我怎么不知道啊？”张湘明不耐烦地抬起头，说，“为师去年传给你的那本菜谱不就是嘛。”

　　暖烟冲到灶台前，把那本油腻腻脏兮兮的菜谱拿到面前仔细端详，果然封面上写了两个小篆，隐隐约约能看出“天香”两个字来。难道真正的剑诀就藏在里面？翻开一看，里面写着：黄花鱼刮去鳞，掏尽内脏及腮洗净，炒锅置于中火上，倒入油，烧至六成时加入葱、姜爆炒……的确是一本菜谱没错啊。暖烟不解地又问，“师父师父，哪里有剑诀啊？我怎么左看右看都是一本菜谱。”

　　张湘明大乐，说，“谁说是剑诀了，它就是一本菜谱，名字叫天香菜谱。这是我跟你师叔废了好大工夫从皇宫大内的御厨总管手里偷出来的。里面对鱼虾蟹蚌的做法，真是一绝！尤其是那道菊花鱼片，更是妙极了。先要用九月重阳那天盛开的菊花九朵……”暖烟一听张湘明又开始长篇大论地罗嗦了，忙打断他，“那为什么别人都说这是一本剑诀呢？”张湘明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被徒儿打断不太高兴，但还是回答道，“还不是你师叔，光喜欢吃肉不喜欢吃水产，猪羊有什么好吃的，又膻又腥，哪比得上鱼虾，肉质鲜嫩，口感极佳，诗云，‘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暖烟轻轻咳嗽了两声，小声提醒道，“师父，剑诀。”

　　“哦，对，剑诀剑诀。我说到哪里来着？你师叔就喜欢吃肉，非说天香菜谱上的肉食比水产的做法更好更高更妙，我自然是不敢苟同的了。为了这件事我们俩在杭州的凤凰山上对打了三天三夜，最后你英武不凡的师父——我——打败了那臭小子。他一怒之下把菜谱朝我一扔，就去白山修炼去了。旁观的人看见菜谱上写着天香二字，就纷纷谣传，我跟你师叔是为了争夺一本天香剑诀打了起来。一传十，十传百，天香剑诀的名号就叫开了。那帮人也不会动动脑子。你想想，饭菜才有香气，刀剑招式有什么可香的啊！”

　　暖烟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有自己称自己英武不凡的嘛？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师父，心里万分同情那些为了天香剑诀大打出手，甚至枉送性命的江湖中人，要是他们知道这高深莫测的剑诀居然是一本菜谱，还不得气得吐血啊。暖烟低头想了想，又问，“那师父，我师叔是谁啊？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张湘明正皱着眉头，想努力咬开螃蟹的大钳子，听暖烟又有问题，就暂时把钳子一放，说，“你个小家伙，今天的问题真多。罢罢，我就一次都回答了吧。你师叔名叫华珉莱。最是罗嗦贪吃的一个人……”还没说完，暖烟就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打断道，“有多罗嗦？比师父你还罗嗦吗？”张湘明气得胡子都歪了，用他那油腻腻的手，在暖烟头上敲了个栗子，骂道：“什么叫比我还罗嗦？我罗嗦吗？我跟你讲的都是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要不是看在你父母不在身边，我才懒得跟你说呢！你说说，要是我不教你些道理，谁能教你？你一个小姑娘，万一学坏了怎么办？即使没有学坏，要是变得粗俗无礼，那也不好嘛。小小的年纪，居然就嫌弃起师父来了。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日非啊。唉～”

　　暖烟低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这还不够罗嗦啊。”老头儿耳朵倒是很好，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暖烟忙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没什么啊。我说我的师父最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卓尔不群文武双全的了！”这马屁拍得张湘明十分受用，气立马就消了，用手捻着胡子，乐道，“这还差不多。”又接着说，“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你师叔跟我一起跟着你太师父明月学功夫。出山以后，在江湖上也混的小有名气。人送外号，‘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说得就是我俩内功和轻功并称双绝，江湖上无人能及。你师叔爱吃肉，自从下了山少了太师父明月的约束，就成天三斤两斤的吃，人立马就吹气球似的胖了起来。以至于他内力比我略强些，但轻功就大大不如为师我了。哼，‘一点浩然气’居然排在‘千里快哉风’的前面，暖烟乖徒儿你说，是不是十分的岂有此理？！”

　　暖烟见张湘明眼巴巴地望着她，不敢反驳，就勉强点了点头。老头儿更乐了，觉得自己真是收了个听话懂事的好徒弟，感慨道，“暖烟你跟着师父我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吃鱼吃虾，味道又好，又不容易长胖，真是人间极品美食啊！华珉莱那家伙，估计现在已经胖得只能横着走了吧。哈哈哈哈～”

　　从此之后，千里快哉风张湘明就天天教暖烟些呼吸吐纳的功夫。暖烟其实对那些打打杀杀的刀剑套路没什么大兴趣。张湘明也不逼她，只让她把内功练好，并且每天要她在绕着小岛跑上十圈，还要每天山上山下地跑十趟。张湘明说，“暖烟啊，你别的功夫懒得学也就罢了，这内力和轻功一定要学好，以后遇到危险了，至少可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之大吉。要是轻功不好，江湖险恶，常常有性命之忧啊。”暖烟深以为然，于是对内功和轻功两样不敢懈怠，其余的功夫，譬如暗器、刀法、剑法，都只挑了些或名字好听、或姿态轻盈、或简单易学的，瞎对付着练了些儿。平时儿，师徒两个主要还是琢磨着天香菜谱，不断烧些新菜出来吃。对于吃这一点，师徒两个反而认真得多了。

　　不知不觉地，又过了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