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高歌（又名“不再放手”）》康小姚

50、我在原地等你

　　既然叶市长没事，李翰林为什么要说他被双规了呢？得知叶志鹏没事后，李小白这才开始怀疑李翰林的动机。
　　仔细想想，叶市长真的有李翰林说的那么坏吗？李小白问自己。
　　他虽然有时候霸道无理，可从来都是无条件帮着我的；在岚山市政府，他是第一个对我微笑的人；他工作讲原则，是个非常称职的领导；他曾默默留下10万块钱给陈亮治病，还给他联系了国外的医院。如果他真的像李翰林说的那么不堪，陈亮生病后他完全可以不管不顾，为什么还要给他10万块钱呢？
　　况且，当初，陈亮是鼓励她回到叶志鹏身边的。
　　这一切？怎么说通？
　　李小白疑惑了。

　　陈亮的日记只记到查出病情的时候，之后他便将日记本落在了深圳的职工宿舍里。如果他没有落下这个本子，他会在上面写下什么呢？对叶志鹏的恨、还是感激？
　　李小白不得不顺着日记的方向往下想。

　　李小白，你到底怎么了？她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你疯了吗？居然因为李翰林的几句挑拨怀疑叶市长的为人。就算他曾经逼过陈亮那又如何？事到如今，他还在帮你垫付陈亮的医药费。难道你真的要听信李翰林的，跑去诬陷他？

　　想清楚这一切，李小白对自己昨晚因为听信了李翰林的话，而翻来覆去的失眠感到非常不值。她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好好敷了个面膜，还偷空在茶水间小栖了一会儿，这才神清气爽的重新坐在了办公桌前。
　　她告诉自己：赌一把吧，相信叶市长是个好人！

　　下午，她很愉快的跟人事部签了协议，老总还十分少见的征求她的意见：“李小白，你想到哪个部门工作呐？”
　　李小白说：“我是学中文的，您让我到美文部好了，正好我非常喜欢诗歌。”
　　“呵呵，要闻部现在正缺人，刚才小张跟我说他需要一个帮手，你就去要闻部吧，我把你收进来可不是为了享福的。”老总说笑间便给她分配了最艰巨的工作任务。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小力打来电话，说他因为见习期表现好，所长同意他提前转正了，晚上想约一家人上外面吃顿饭，庆祝一下。
　　“是应该庆祝一下，这是好事呀，”李小白很为小力高兴，“小美在加拿大的课程也快结束了，很快我们姐弟三个就能团聚了。”

　　晚上，一家人在外面吃火锅，向美珍少有的没有挑刺儿，但她也没有闲着，一直偷偷拿奇怪的眼神望着李小白，见李小白一会儿跟小力说笑，一会儿又跟他频频碰杯，完全没有难过的意思，甚是惊奇。憋了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你昨晚不是没睡好吗？怎么今天这么精神。”

　　李小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在替李翰林打听吗？他们肯定正等着自己一时冲动去抹黑叶志鹏呢。对于继母和李翰林的良苦用心，李小白完全明白了。她故意回答说：“谁说我没睡好，我睡得好着呢。”
　　“我姐昨晚是在构思一个大稿子，爸妈，你们不知道吧，我姐也是今天正式转正，赶快为我两干一杯！”小力特别开心的举起了酒杯。
　　“可叶志鹏出了事，难道你都不担心？”向美珍不死心。
　　“谁说他出事了？”李小白假装惊讶，“下周我们杂志社还要去采访他呢。”
　　“怎么？难道你昨晚没见到李翰林吗？”向美珍非常惊讶的问道，看来，李小白把向美珍彻底弄糊涂了。
　　“李翰林是谁？怎么，你跟他很熟吗？”李小白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向美珍。
　　向美珍意识到自己露馅了，立刻闭嘴。

　　“你向阿姨不是说叶志鹏被双规了吗？小白，他怎么会没事？”李父好奇起来。
　　“根本没有的事儿，爸，都是那些无聊的人搬弄是非罢了，别信他们的。”李小白说着，故意撇了向美珍一眼。而向美珍憋红了一张脸，早已想说说不出话了。
　　吃完饭，李父他们准备坐车回家，李小白说她想走走，就让他们先回家了。

　　晚上的岚山市，灯光逐渐亮起，有几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嘻嘻哈哈的拎着行李从李小白身边走过，其中一对手牵着手，女孩提着一个大包包，走的很吃力，男孩见状，很自然的从女孩的手中接过包，跨在了自己肩上，他冲女孩说了句什么话，女孩幸福的笑了。
　　看着他们充满朝气的笑容，李小白脸上也荡漾起了满含希望的微笑，她想起了和陈亮刚来岚山市的情景，两个人也是这样手拉手、身无分文开始闯荡新天地的。
　　从住在三环外那间小小的民房算起，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快五年。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挫折，至少我还是以前那个我，可陈亮却不再是当初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了。说到底，当年信誓旦旦要开创一番美好未来的两个人，最终还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走散了。想起陈亮，李小白的心里泛起一阵哀伤。

　　不知道陈亮现在怎么样了？他在美国的治疗怎么样了。李小白放慢脚步，放空思想，任由思绪在时空的记忆里穿行。正想着，突然，从旁边递上来一杯冰激凌，李小白一惊，转头一看，是小力。
　　“姐，你请我吃火锅，我请你吃冰激凌，好不好？”小力调皮的眨着眼睛。
　　“你不是跟爸他们先回去了吗？”李小白微笑着从小力手中接过冰激凌。
　　“我才不跟他们走呢，姐，我想跟你说说话。”
　　“呵呵，好啊，正好今天的天气不错，你瞧，吃完火锅，出来吹吹凉风，多舒服。”李小白闭上眼睛，感受迎面而来的新鲜气息。
　　“姐，从小到大，我一直欺负你，惹你伤心，你还这么帮着我，我想跟你说声谢谢。”小力的声音突然由欢喜变的充满感激。

　　这是小力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李小白说话，见弟弟终于懂事了，李小白鼻子一酸，只觉一阵感动，竟然不好意思起来，“干嘛说这个呀。”
　　“因为是男孩儿，我从小被爸妈宠坏着，以前不出来，不知道混社会这么难。现在自己出来挣钱了，才知道有多么不容易。可是你上高中的时候，爸妈就让你出去打工挣钱。一想起这个，我……姐，之前我老是欺负你，还有我妈，我知道她一直对你不好，我替她给你道歉了。”小力说的时候，声音是哽咽的，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看得出他是真心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李小白也受到感染，鼻子一阵抽泣，“这些年，我就顾着自己，也没怎么关心过你，小力，你会怪姐吗？”
　　“姐，我现在长大了，以后家里的担子就让我来挑好了，我保护你！”小力擦干泪水，重新换上灿烂的笑容。
　　所谓幸福，大抵就是如此吧，看着小力，李小白露出欣慰的笑容。

　　姐弟俩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聊着小时候的趣事，一路说说笑笑的，看上去十分高兴。“等小美回来，我们一家就真的团聚了。”她对小力说。

　　眼看着生活慢慢好起来，为什么我的心里不但不开心，反而泛起一种说不出的孤单呢？一阵惆怅掠过李小白的心底。
　　不，也许不是孤独，或许，是种思念，是对某个人的思念。看着身边奔驰而过的车辆，李小白恍然想起她第一次坐叶志鹏车的夜晚：当时，她在楼道遇见叶志鹏，十分惧怕他的威严，她独自坐在车上不敢说话，窘迫极了。是他，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绞尽脑汁讲了许多笑话……难道当时，我真的是因为害怕他才那样矜持吗？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对他产生过好感吧。想起往事，李小白微微笑了。

　　正式进入杂志社，李小白的生活重新又繁忙了起来，每天采访、写稿、排版、找主编讨论新一期的专题，她忙的不亦乐乎。偶尔，工作的间隙，她会想起叶志鹏，想起在市政府工作时的点滴，可是很快，她便强迫自己忘记。我要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她告诉自己。

　　叶志鹏让袁泽挖地三尺把李小白找出来。可是谈何容易，更何况李小白刻意躲着叶志鹏。
　　没有她的消息，思念在叶志鹏的心中无限延长。他把所有的精力多放在了工作上。只是偶尔，叶志鹏会开车路过李小白以前居住的地方，他会不由自主的想：这丫头如今住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不知道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不会照顾自己。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小美学成归来，成功进入岚山市师范大学，当了一名大学老师，小美把第一个月工资交给李小白的时候，李小白喜极而泣。
　　“姐，我的工资也交给你，我们一起帮陈亮哥把医药费攒起来。”小力也十分乖巧的站在了她的旁边。
　　李小白看着手中大家辛苦攒下的3万块钱，心想，终有一天，我要亲自把这笔钱，还给他，对他说一声谢谢。

　　“小白，我下午有事，市政府的采访你帮我顶一下。”这天下午，都快要出发了，小张突然跑来央求李小白。
　　“你找别人吧，我正忙着呢。”李小白手上正好有一个医疗机构改革的主题，根本腾不出手帮别人，于是，头也不抬的对小张说。
　　“李小白，别忘了，可是我在主编面前说情才让你留在要闻部的，你敢忘恩负义?”小张不理会她，直接抓着她逼问。
　　“我哪敢呐，张主任，您现在已经是要闻部的副主任了，我哪敢违背您的意思啊!”李小白放下手头的工作，故意保持一副难看的笑容看着小张，虽然他已经是要闻部的副主任了，不过，他仍然是李小白的好朋友。
　　“下午我约了女朋友逛街，我前两天惹她生气，今天好不容易才哄她出来的，我非去不可。采访的事，就拜托你了。”说着，撇下一堆资料，一溜烟消失在了楼道里。
　　“可恶的家伙！”李小白望着小张的背影笑着埋怨。
　　不过埋怨归埋怨，既然答应了，她就会很认真的完成它。她打开文件夹，只见醒目的标题上写着“关于岚山市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专访，受访人：岚山市副市长叶志鹏”

　　竟然是他。李小白的心轻微跳动起来。

　　下午，岚山市政府会议室，李小白带着摄像记者，和其他几个报社的记者一起在会议室等待，3点整，门开了，叶志鹏带着非常自信的笑容走了进来，他亲切的跟大家打招呼，只是在看到李小白的那一刹那，他的脸上掠过了一抹不动声色的惊讶。

　　“叶市长，请问考古公园建设的规划对于遗址保护有没有影响？”
　　“叶市长，请问政府对遗址区老百姓的安置有什么打算……”
　　记者们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李小白坐在记者中间，目光一动不动盯着叶志鹏，看他如何自如的应对各种问题，在媒体的长枪短炮中谈笑风生。
　　“叶市长，我想问您一个问题。”终于，轮到李小白提问了，她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用谨慎的语气向他请求。
　　“请讲！”叶志鹏的声音沉稳淡定，眼神深处却透出浓的化不开的意味深长。
　　“遗址区建设，必然要拆除附着在遗址区上的一匹民宅，我想问您，民宅的拆除对当地民间文化的保护会不会造成影响？每个人都有对过往岁月的留恋，遗址区居民曾经关于那里记忆，会不会因为拆迁而渐渐被城市文化冲淡？”李小白看着叶志鹏。
　　“文化的传承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拆除违建是为了更好的保存遗址，我相信真正美好的生活记忆不会被城市冲淡，有些人，有些事，只会越久越浓、历久弥香。”叶志鹏朝她微微一笑。

　　“你怎么会出现在记者会上？你不是走了吗？这半年，你是怎么过的？”晚上，在报社外的花园小路上，叶志鹏终于等到了李小白，当李小白时隔半年后再次坐到他的副驾驶位置上，他语气里满含惊喜、满含意外、满含疑问这样问道。
　　“说来话长，”李小白浅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知道要采访的是你，我原本打算不来的。”
　　“那你……”叶志鹏皱眉。
　　“但我找不到逃避的理由，我不能一辈子躲着你不是吗？”接着，李小白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当初不辞而别，对不起。”
　　“我都知道了，陈市长都告诉我了，”叶志鹏感激一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别这么说，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惹上这些麻烦，”李小白不好意思起来，“哦，对了，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当初检举你的那封信其实是李翰林教我继母写的，是他在报复你。”
　　“我已经知道了。”叶志鹏含着笑，似乎一点不意外。
　　“原来你都知道了，那这件事是不是最终还是影响到你了？”知道叶志鹏没有当上副书记，李小白很是内疚。
　　“可我仍然是副市长，还分管了全市最重要的工作，这也是个不错的结果啊。”叶志鹏一脸轻松。
　　“可李翰林……”
　　“他做那么多坏事，迟早会受到惩罚的。别说他了，说说你吧，”叶志鹏亟不可待的想要知道李小白的一切。
　　“我？”李小白不知从何说起。
　　“你还走吗？”叶志鹏伸手抓住了李小白的手，丝毫不犹豫。
　　“不走了，”李小白羞涩一笑，她从包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叶志鹏说：“这是陈亮的医药费，一直由你垫付，实在不好意思。我一直想攒够了还你的。”
　　“这么说，你已经攒够了?”叶志鹏惊讶。
　　“只有5万，剩下的我慢慢还。”李小白窘迫起来。
　　“对了，你到底欠我多少钱？”叶志鹏似乎想不起来了，一副使劲儿回想的样子问道。
　　“最少80万，”李小白弱弱的回答，额头有些冒汗。
　　“哈哈，80万，看来你这一辈子都得给我打工了。”叶志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林雅在美国为陈亮申请到了救济，半年前开始时，他的医药费就已经全部免除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李小白惊喜。
　　“还有一个消息，跟陈亮有关，怕你听了会失落。”叶志鹏的情绪瞬间收紧，憋着嘴看李小白。
　　“什么事？”李小白骤然紧张起来，心想，莫非陈亮的病恶化了？
　　叶志鹏却说道：“陈亮在美国治疗的不错，据说已经可以自己吃饭、刷牙、写程序了，听说他在病床上编了一款软件，在美国卖得很好，自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啊！”
　　“真的吗?这不是好事吗？我怎么会失落呢。”听到这个消息，李小白简直都要高兴的跳起来了。
　　“只可惜呀，听说照顾她的美国小护士看上了他，两个人如今正打得火热呢，有些人也许就没有机会了。”一项正儿八经的叶副市长竟然也不正经的开起了玩笑。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李小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是真的，”叶志鹏像找到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饱含深情伸手将李小白揽进了怀里，他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不安顿好陈亮，你怎么能安心跟我在一起呢？小白，这些天你都到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李小白的眼角瞬间溢出幸福的泪水。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安心的闭上眼睛靠进了他的臂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