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高歌（又名“不再放手”）》康小姚

29、伤心

　　从此，李小白开始惧怕回家。每当推开安静的房门，她就会想起陈亮捧着香喷喷的饭菜站在门口的样子，有一天晚上，半睡半醒间，她真切的听到了陈亮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声音，她像往常一样捂着耳朵撒娇的大喊：“吵死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陈亮哄她，无意识的等待中，李小白醒了，睁开眼只见房间内一片漆黑，她这才清醒过来，一切都是幻觉，陈亮已经离开了。于是，黑暗中，她的泪奔涌而出。

　　每天都是同样的静默，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幻听与惊醒，没多久，李小白就陷入了无休止的失眠。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听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隔一个小时她就起床一次，要么在地上走走，要么打开电脑翻看陈亮留下的照片。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却要迎来另一种折磨，因为单位还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很快，她的身体垮了。
　　叶志鹏不忍心看她一天天憔悴下去，关切的劝慰她不要难过，李小白却摇摇头说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说的叶志鹏一阵心疼。

　　有天晚上，李小白加完班路过巷口，看见很多男人打着赤膊在夜市上喝酒，几个喝的微醉的大汉大声叫骂着什么，看上去十分过瘾。酒真的可以一醉方休吗？李小白看着他们停下了脚步。
　　她在楼下的小超市买了几瓶儿啤酒，一个人坐在床边对着酒瓶发愣。她尝了一口，涩涩的直冲心窝，她眉头一皱，但为了忘却烦恼，她还是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几瓶啤酒下肚，脑袋一下子热了起来，各种烦心事确实顾不上想了，她只觉得晕晕的看什么都是重影儿。李小白摇晃着走向外面的厕所，刚出门却一个趔趄碰倒了邻居放在门口的一块儿旧窗户上，哗啦一声，玻璃碎了一地。
　　“哟，这是怎么了？”邻居和房东闻声赶来，七手八脚的把李小白送到楼下的小诊所里。幸好只是划伤了手臂，但是拥挤的筒子楼可不全是助人为乐的人。房东大娘过分热心的围着李小白问东问西，还不断向周围的访客传播着什么。完了，李小白眼睛一闭，以后这里也住不安稳了。

　　如果她不是以这样狼狈的样子闯到办公室去，别人兴许还不知道她过得多狼狈，可第二天单位偏偏有一个活动，王天成非不给李小白请假，李小白只能拖着受伤的手臂出现在办公室里。
　　她手臂上缠着纱布，眼睛因失眠和酒精而红肿不已，头发也是乱蓬蓬的。她的样子把大家吓了一跳，连平日里对她冷言冷语的李斌也紧张的询问：“李小白，你没事吧？”
　　“没事，”李小白头也不抬的勉强一笑，一来就忙了起来。
　　“小白，你别干了，坐下歇会儿。”秘书小刘赶紧过去抱过她手上的文件。
　　“今天的会议资料我还没有打印呢，我没事，别误了开会。”李小白的脑袋仍然疼得厉害，她努力睁着眼睛说。
　　“我帮你打，你还是别干了。”李斌真的被她吓到了，平时的冷傲消失的无影无踪，赶忙接过了她手中的活计。

　　“小白啊，别因为家里的事情耽误了工作。你回去休息两天再来吧，这个样子像什么话？”王天成把李小白叫到办公室一顿训斥。
　　如果是平时，李小白肯定会因为领导的斥责难过上好一阵子，可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想，她只是木木的转身离开。

　　“怎么搞的，伤成这个样子？”叶志鹏提着一大堆吃的用的赶到李小白家，一早他就听说了李小白受伤的事情。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李小白淡淡的说。
　　“李小白，你到底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你才甘心？”看着满屋子的狼籍，叶志鹏忍不住发火了。
　　“我没事，”李小白脑袋乱的很，叶志鹏的质问让她心乱如麻，她胡乱答应着。
　　“你看看你这段时间，你还喝酒？”叶志鹏指着地上的一堆啤酒瓶子愤恨不已，“你就那么离不开他？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
　　可能是叶志鹏的语气太凌厉了，李小白突然委屈的掉下眼泪，她哭着说：“我也想忘记，可就是忘不掉我有什么办法，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我想着喝醉了可能会好一点，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四年的感情说忘就能忘记吗？”

　　“那你就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这样他就会回来吗？你要是舍不得，你就去把他追回来，要不然你就给我好好活着，不要给我丢人。”叶志鹏恨不得替她活下去，抓着她肩膀跟她说。
　　“我求求你别再管我了，”李小白哭成了泪人，“我就是没出息，碍着你什么事儿了？你让我自生自灭行不行？你为什么要管我？我让你管我了吗？”她生气的挥手推开叶志鹏，不管不顾地坐在床边哭个不停。

　　对于一个在感情上遭受了重大打击的人，旁人的一切劝说都毫无用处，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让李小白振作起来，除非陈亮出面。
　　“袁泽，你帮我办件事情。”从李小白家出来，叶志鹏给袁泽打了电话。

　　“我这个大哥啊，真是着魔了。”挂掉电话，袁泽不可思议的对林霖说。
　　“他怎么了？”林霖好奇的问。林霖是袁泽新交的女朋友，也是林雅的妹妹，叶志鹏的前小姨子。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袁泽先打预防针。
　　“你说吧，”林霖撅着嘴巴靠在袁泽怀里。
　　“你姐夫爱上了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这不，连人家男朋友的事儿都管上了。”
　　“真的吗？”林霖惊讶的睁大眼睛，“他可是从来不儿女情长的。”
　　“就说嘛？”袁泽想不通。
　　“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快说说？”林霖忍不住追问。
　　“嗨，市政府的一个普通干部，大哥对她一见钟情，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还有男朋友，可大哥就是念念不忘。”袁泽摇着头。
　　“他跟姐姐在一起的时候可没这么痴情，”林霖撅起嘴巴，好奇的猜测着：“莫非他真的遇到了生命中的死敌？”
　　“这爱情啊真让人捉摸不透，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吧。”袁泽讨好的看着林霖。
　　“爱情是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的，外人哪有资格说三道四？”林霖忽闪着一对儿大眼睛，“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我支持他。”
　　“你还支持他？”袁泽语气夸张极了，“你不为你姐姐打抱不平啊？你姐那么好的条件他都能舍弃？”
　　“那不一样，”林霖打断他，“他和我姐是因为人生道路的选择上出现了重大分歧，他们仍然是彼此尊重的好朋友，这叫理性至上的爱情。你要帮他哦。”临了，林霖还不忘叮嘱袁泽。

　　袁泽的深圳之行只用了两天，在山东却足足花了一个礼拜时间。他找到陈亮打工的那个公司才发现陈亮早已因病辞职了，按照公司提供的地址，袁泽好不容易才在山东找到了陈亮。见到他的时候，陈亮说话、行动已经变得十分困难了。
　　“你就是陈亮？”看着眼前这个因病变的异常迟钝的小伙子，袁泽有些不确定。
　　“你是谁？”陈亮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他整个人蜷缩在自治的轮椅上，身体因久坐而有些变形。
　　“我是~~”原本以为叶志鹏的情敌会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所以袁泽憋着一肚子偏见想要跟他一较高下，却没想到他是一个病人，袁泽准备好的话一下子被堵住了，有些不忍说出口，于是犹豫半天才说：“是叶志鹏让我来的。”
　　叶志鹏？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啊，陈亮艰难地抬起眼睛凝视眼前的袁泽，他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急得在一边忙活的老父亲着急的跑了过来。“他现在说话不利索，可能是着急了，”老父亲用毛巾擦拭这儿子嘴角的口水，解释说。
　　等把陈亮安置妥当，陈父才对袁泽讲述了这半年发生的事情。“我们从来不管他在哪里工作，亮亮从小学习就特别好，从来不让我们操心，农村人，工作上的事想操心也操不上啊，”陈父叹一口气，“一年前，他说换工作了，要去深圳，我们也没多想，可去了没多久就查出了这个病，很快人就不行了，起先是走路不灵活，后来就不能动弹了，现在连说话也~~”陈父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他到底得的什么病？”袁泽疑惑的问。
　　“哎！医生说是渐冻症，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这个病，都不知道咋治。”陈父无奈的揉搓着双手。“要是真瘫了，我和她妈伺候他。”

　　看着陈家简朴的院落和陈父粗糙的双手，袁泽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