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怀缜

1、一

　　他是在那年冬天拒绝她的，她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实在无法喜欢。他在咖啡屋里说分手时，她哭的像个泪人。没有心痛，他只是浅浅的内疚。递上一包餐巾纸，他起身离开。推门而出的时候他缩了缩脖子，今年冬天的风很冷，像鞭子一记记抽到脸上。他回头望了一眼，隔着爬满雾气的玻璃窗，她的身影很是模糊。就像她在他心上的影子，一直淡淡的不曾清晰。

　　他们不合适。他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她一直就是安静乖巧的女孩，在他面前恬静到只有顺从。他是不喜欢的，他心仪的女生，应该有疏爽的举止和灿烂的笑容。和她在一起闷到让他乏味。会有喜欢她那份安静的男生的，但不是他。

　　一个人的日子是自由的，没有那个温婉的声音提醒他该睡了，他可以尽兴在网游里扑腾到半夜；没有那个怯怯的身影在球场边等他，他可以打球打到天昏地暗；没有那张羞涩的便条夹在他的书里，他甚至不清楚今天吃了几顿饭。2月14日那天他和几个哥们儿在酒吧里醉到酩酊，大唱单身情歌。

　　这期间不是没有听到她的消息。听说前两个星期她只是默不作声的抹眼泪，然后是越发沉默，大把大把的时间都耗在图书馆清冷的一隅。他想起她那张雨打梨花一样的脸，心里有点什么被扯动了一下——他对她不是没有感觉，可终究算不得是喜欢。

　　很冷很冷的冬天终于过去了，春天也只是个序曲，呼啦的就奏完了。再见她的时候，已经是套短袖T恤稍微一动就会出汗的天气了。

　　他以为她会消瘦而单薄，眼神黯淡。然而他发现自己太自以为是了。她穿着浅柠檬色的布裙子，和女伴袅袅走近，她抱着一叠资料，笑微微的，容色明媚。看到他她只低下头，微敛笑容的道一声好。错身而过的瞬间他恍惚以为回到去年他们相识的那个夏天。

　　她走远了以后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背影他还是那样熟稔。莫名的，他想起他和她在一起的一些事，那些他所以为的淡忘，在记忆里渐渐洇染开来。

　　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开始留意她的行踪，不符合他的条件之类的也不管了，他只是想她，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

　　一天下午打球的时候他听到几个男生在谈论她，他们的话里有倾慕，有赞许。他发现，其实如果注意去听，她在别人的口中竟是那样出色的人。

　　再后来是校运动会了。他发现她竟然是啦啦队队长，她笑着，跳着，指挥队员，表情灿烂的盛满阳光。

　　这是她么？这个记忆里安静到沉闷的女生，也有这样的时候。他不由得想起初见时朋友的介绍“她啊，是安静但不失活泼的小兔子一样的女生”，他想起她的模样，嘴角牵出一个笑。朋友的话亦在耳边响起，“摊到她可是你的福气”，“你拒绝她？她是太在乎你了才拘谨的嘛”。

　　他郑重的准备一下，到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她下来了，跟他打个招呼，他想说那句颠三倒四预演几遍的话。她目光轻盈，跃过他的肩膀，迅速的柔和下来。他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近，男生并不是特别突出的那种，但表情干净，眼梢淌出的全是对她的宠溺。她抬头看着那个男生，笑靥绽开。那笑突然就刺进了他的眼，拦住那句话。如此的笑，却已不属于他。她自然的挽起男生，抱歉的冲他摇摇头，转身。

　　他抬头，梧桐树枝叶间的阳光灼了他的眼，蝉儿的轻鸣像在嘲笑他的天真。是他没有给她，不，是给自己了解她的机会，因此只有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