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征衣》尹子轩

4、第四章

　　耶律成鸿看着雁门关上飘扬着的“宋”字大旗，想到与自己斗得旗鼓相当的严邢跃，心里很不痛快。这小子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能一改大宋边关挨打、受气的状态，让自己一代名将这张脸要往哪里放。要是如此下去，自己想要征伐天下的梦想岂不成为泡影。
　　“不行，这样不行，明的不行，就来暗的。边关硬仗这条路走不通，就来走走大宋朝廷这条路。”耶律成鸿在心中暗道。这计可谓十足的阴险狠毒，实实在在地打在了严邢跃的要害之处。
　　严邢跃到边关不过一年，即便有再多的战功，以武探花之名，想做到镇边主帅，还是需要更多时间和战功，他在边关的所有军事行动，都必须听从雁门关主帅的。现任主帅张世延虽然是个文官，但非常信任严邢跃，将布防、出兵各项事宜都交给严邢跃，自己在权力配合之余，便是主理一些与后勤保障事务。二人搭档颇为不错，无战时商量商量布防，有战时，严邢跃调兵遣将，张世延坐镇后方，保障补给。
　　耶律成鸿这一计，正是为了拆开这两位黄金搭档。
　　辽国在大宋朝廷的奸细，花钱帮了张世延一个大忙。让本来一穷二白只能在边关喝风的张大人扶摇直上进了吏部，成为了当时朝中升迁路线最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位。对于张世延本人，这件事真是顶好的，他这辈子没什么大理想，就是想通过学习，改变自己一家穷苦的命运。镇守边关是件极有风险的事，往好里想，也许能成为戍边重臣，光宗耀祖，往坏里去，便是只想改改穷命的张世延，干脆把命改丢了，还落个遗臭万年。
　　张世延只是个普通人，他没有不怕死的勇气，也没用忠君爱国、体恤苍山的苦心，在可见利益与长期风险面前，他果断的选择了可见利益。而且他也不得不选择回京，因为这次的调令，是皇帝的圣旨。
　　在张世延接到调令的那个夜里，他来到了严邢跃的房门口，心中满怀着忐忑与不安。在一起戍边的这些日子里，他了解了严邢跃这个人，了解到这个满身贵气的公子哥儿是一个真正的勇者、一个真正心怀天下的人。他现在害怕，害怕面对这样的严邢跃，害怕从他那双清澈的眼中折射出自己丑陋的面容。
　　张世延终是没有鼓起勇气敲开那扇门，他带着将会伴随他一生的羞愧踏上了回京的路。在临走的时候，张世延给严邢跃留下了一封信，信里告诉他。朝廷新派的元帅绝不可能在军事上强过自己，若想为朝廷守住雁门关，严邢跃必需要自请镇守三关口，与雁门关互为犄角之助。
　　耶律成鸿收到张世延调任的消息比严邢跃早好些天，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心里高兴得想跑到雁门关城墙下，问问严邢跃，“我看你现在还能怎么办？”耶律成鸿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约摸宋帝的旨意到达雁门关时，他亲自带着人马到城下叫战。
　　辽军看到主帅亲自督骂，军心大振，叫骂的更大声、更卖力，内容也是花样百出，绝无重复。城墙上的宋军也是从最初的傻眼中反应过来，给予了更为精彩的回骂。但是不管两方士兵怎样骂，耶律成鸿想等的那个人，居然一直都没有出现。
　　其实严邢跃就在城墙上，他只不过叫人帮他拿了张椅子，舒舒服服的坐在那儿，看着城下的耶律成鸿脸上的满面春风得意消失，直到他脸色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难看。才慢慢悠悠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条，让兵士射下城去。纸上写着：
　　有我一日，你休想入关。

　　新任的主帅到来时，严邢跃带兵去了三关口。想着也许一切便会如此，耶律成鸿拿不下雁门关，雁门关守将也不会主动出击挑衅辽军。严邢跃没想到的是，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他与耶律成鸿的关系。
　　一个不起眼的山农被辽军的探子带入了辽军大营，带到了耶律成鸿的面前，每日只会进山砍柴的无知山农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将一条通路说了出来，这条通路可以让小队辽军穿过崇山，出现在雁门关宋军背后，与关外辽军里应外合，一举攻破雁门关。耶律成鸿知道这条通路有多重要，这样的军事机会更是百年难有。他干干脆脆地杀掉了那个山农，连夜派了五千辽兵穿过通道，于第二日约定的时间佯装大队辽军从雁门关内攻打。
　　雁门关的新任守将听到辽军意外出现在关内，大举进攻时，没有耽误一刻时间，果断地抢了匹马，仓皇而逃。辽人顺利占据了雁门关，下一个要打的地方便是三关口。三关口虽然人数不多，但若置之不理，在辽军深入中原后，严邢跃定是要在他们背后扎上一刀的。
　　带兵行到三关口下，围了个水泄不通。耶律成鸿心情很是复杂，轻松破了雁门关，中原千里的肥沃土地就在眼前，多年的愿望很快就能达成，本是件开心的事，可他并不开心，相反的，心中还有着不舍，将要失去一个对手，一个挚友的不舍。便看辽宋两国，真正能当自己对手、最为了解自己的人，那是非严邢跃莫属。但杀掉严邢跃更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
　　对于这件事，严邢跃则有着自己的算盘，自己的生与死根本就不是问题所在，雁门关被破，以耶律成鸿的行军速度，他说不准会和失了雁门关的战报一起到达京城，自己在这里，能拖一日便可以让京中多一日调兵准备。
　　严邢跃看着渐渐逼近的辽军，仿佛可以看到那一张张兴奋的脸，布满了血丝的双眼，那一把把磨得锋利无比、光可照人的马刀。再转头看看自己身边的士兵，看到他们眼中的不安与恐惧。严邢跃知道现在要做的事：在明知不会有援兵的情况下，也要让守军相信援军一定会到来，只要坚持足够的时间，便可以再一次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
　　“兄弟们，今日雁门关被破，这里便是辽军入侵大宋的最后一块绊脚石，若是城破，大宋千里尽在辽军铁蹄之下，战火所到之处便是一片焦土。想想我们的家人，辽人会如何对待他们？所以我们定要坚持，坚持援军到来，坚持到能回家团聚的时刻！”
　　说罢，严邢跃高举起手中的长枪，吼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