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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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实上，越是砌得高、砌得严实的墙，越多人探听里边的消息。
一出手就搞垮了顾家的叶家二小姐在年三十晚突发急病住院，没几天就转到城东的疗养院，院里其他病人全都转院，叶家四处搜寻名医，要治好二小姐的怪病。叶家没有乘胜追击，攻势全暂停，股市一时风平浪静。
作为四大家族的新加入者，叶家的根基不在新城，却把土生土长的三大家族打得灰头土脸。，三大家族中的顾家一倒，只剩下张、严两家在苦苦支撑，见叶家突然收了攻势。一时猜不透叶家来意，张、严两家的掌事人连忙找容氏商议下一步。
被教训了几次，两位被捧宠了二十来年的长子嫡孙再不敢摆谱，老老实实地把搜集来的动向资料和分析结果一一汇报来，容尧一言不发地听，脸色阴沉得可怕。张家公子越念越小声，被严家公子拍了一巴掌才磕磕巴巴地继续。
叶思昭声势浩大地调了手下看守，把她软禁在医院，同时又让人送了喜帖过来。大红的喜帖印刷精良，语气恭敬地通知了两人婚宴的时间地点，欢迎他参加方云衡和叶存晞的婚礼，落款处是一对新人的签名。
是她的字迹，是她亲笔签下的。
这样近乎粗暴的疾风骤雨，从来不是叶思昭的风格。叶思昭一贯擅长隐忍，等到兵临城下才会发起反扑，一招致命。一如当年算计容家，叶思昭可以耐心地花上四个月，不慌不忙地安排好每一个棋子，只为布一个天衣无缝的杀局。而一旦点燃引线，局面就迅速反转，即便是容尧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溃败而无反击之力。
这场势均力敌的对决才开始不久，叶思昭却突然一改风格，径直把唯一的变数软禁起来。叶思昭这个动作，不但宣告了他早就知道两人暗度陈仓，而且在赤/裸/裸地挑衅。不得不说，这种改变，至少在激怒容尧上，效果很好。
粉身碎骨葬身垃圾桶的喜帖如是说。
“容、容总，您看下一步，该怎么办？”张家公子硬着头皮发问。他实在被容尧的脸色吓得够呛，却又怕万一错过了绝佳的反攻时机，失不再来。
看容尧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特助只好代为发言：“这是二期的合作意向书，请两位过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就按照上面的条款来执行。”说着把文件分发到两家公子面前。
两人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容尧的脸色，互相交换了眼神，心知事态定然不容乐观。心下又多了几分谨慎，把文件装进带来的公文箱，锁上密码锁才起身告辞。特助自然是要送他们出去的，才到门口，容尧的声音就在背后清清冷冷地响起：“全部回来。”
既然对方都亮出了刀子，他何必客气？
城东的私人疗养院，由叶氏投资兴建，是这几年才落成的。疗养院坐落在半山上，青松林立。在春意尚迟迟的新城，这里却绿意盎然，林深叶茂，仿佛冬季之神从未踏足此地。大门没有保安，两边的摄像头在车牌上一扫，大门自动徐徐打开，黑色的卡宴一路畅通无阻。
从侧窗望过去，偶尔能看见穿着便服在巡逻的警官，神色肃穆。司空不自觉地握拳，纤细的手指捏得泛出青白色。陆辰分开她的手，温柔地握住，低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上次西西晕倒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结果……司空只是点点头，并不开口。
花园入口、楼梯、病房门外都有人在看守，确认了陆辰和司空的身份，才让他们通过。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没能“见到”叶存晞——一面巨大的折角玻璃，在病房里隔出了一块独立空间。玻璃后面，一张单人床紧紧挨着墙角。床边的空地上，摆着一个画架。再过去是小茶几，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盒又一盒的彩色铅笔，足有几百支。
而被带走的叶存晞，此刻穿着浅蓝色条纹的病服，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神情安详而专注地坐在画架前，拿着彩色铅笔在画布上写写画画。她画得入神，连司空来了也没有觉察。周年坐在她左前方，安静地看。时不时会低头记录。
“西西！西西！”司空扑上去慌乱地呼喊，一边用力敲打玻璃。西西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她脸上的表情怎么会平静得可怕，尤其是眼睛，里面一点生气也没有。
任由她如何叫喊，捶得玻璃窗“咚咚咚”地响，叶存晞也恍若未闻，依然认真地画画。倒是周年似乎听见了什么，抬头看见玻璃窗外的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叶存晞她怎么了？”陆辰心疼地揉着司空敲得发红的指节，挑了最紧要的问题发问。
“她现在是因为药物服用异常而导致的双相障碍二型病情复发。现在正在进行病情评估，以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司空听得半懂不懂，急声追问：“什么障碍？什么异常？为什么会需要治疗？！”
陆辰却听得心下一惊，他记得，在来新城之前他们收到的那份调查报告上，详尽细致地记录了叶存晞患抑郁症的全过程，包括多次尝试自杀未遂的惊险事迹。难道这些事情——“双相障碍二型，是不是就是抑郁症？”
周年愣了愣，“双相障碍和单纯的抑郁症的临床症状非常相似，很容易被混淆。与抑郁症不同的是，双相障碍既包括抑郁发作，也伴随轻躁狂发作，发作频率也更高。”
司空越听越糊涂，只是看到陆辰的脸色，她敏感地觉察到不对，揪着他的衣领质问：“陆辰，你不是说西西的病是假的吗？”
陆辰久久沉默不语。抵达新城后，他和容尧分别派了人出去查证，传回来的结果都表明，叶存晞没有任何异常症状，更看不出曾经患过抑郁症的痕迹。即便是陆辰自己跟叶存晞面对面相处了半天，也难以看出她曾经病到自杀的程度。这跟抑郁症“终身不可治愈”的病情描述并不相符，他才会以为那些资料又是叶存晞的小花招。
“你们，不知道她病了吗？”周年试探着问。
从叶存晞的秘书口中，他大约了解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司空和叶存晞是从小学起的好朋友，叶存晞高中时和容尧谈过一场不得善终的恋爱，后来司空嫁给了陆辰。如今叶、容两家势如水火。可是，从眼前的情况看，司空和她的关系倒不像是受了影响。那么，司空怎么会不知道？
陆辰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从何说起，先安抚好摸不着头脑的妻子，才又问周年：“她之前的病情应该已经控制住了，怎么会突然……”
周年正要开口，想起叶思昭的警告，话到嘴边又换了一套词，“双相障碍的治疗并不简单，我还需要做完评估，才能知道结果。”
陆辰心知，叶存晞的病情反复多半跟这段时间来两家针锋相对的局势有关，她夹在中间，又要帮容家，又不能被叶思昭发现，一定是劳心劳力得厉害。只是这些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给周年说清楚，他也不再多言，只拜托周年好好照顾叶存晞。
周年点头。
玻璃窗后的叶存晞，对三人的对话无知无觉，自顾自专心地画好最后一笔，然后把小茶几上的画笔全都倒出来，几百支彩色铅笔散落了一地，数目惊人。她静静地坐下来，按照色调、颜色深浅，面无表情地把画笔一支、一支地装回盒子里。
司空趴在玻璃窗外看着，眼泪潸然。
才到初五，乍暖还寒之际，被大雪覆盖的城市迅速恢复了生气。打工的人又从四面八方回到了新城，开始了富有规律的生活。喜气洋洋的音乐响彻大街小巷，庆贺着新的一年到来。车内广播里传来活泼甜美的女声，恭祝每位听众来年行大运。
叶思昭吸了一口烟，让神经稍稍放松。初五，原定了叶存晞该上门拜访方家的日期，顺势定下两家婚事。谁知……她病情来得凶险，或许也不都是坏事，至少现在她终于乖乖的了。才想了片刻，手下人就发来了短信通报，说对方正在治疗病人，没办法腾出时间。
容尧乘电梯到了B1停车场，甫出电梯，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的男人衔着根烟，深灰色风衣，靠着半开的车门站着，略略低头在按手机。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男人的脸上，与某人相似的五官，却流露着截然不同的冰凉肃杀气息。
“好久不见了，叶总。”容尧先打招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真的像是两个久不相见的普通朋友，不冷漠也不亲近。
“好久不见，”叶思昭按下了发送键，合上手机，平视着容尧的双眼提出邀约，“一起喝一杯？”
“好。”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颜色
